第4章 章

第 4 章

入了夜,月光撒下來。白岫臉上一整天都帶着笑容。

鬼們聚在一起,有好奇的一只鬼遠遠的問:“白奶奶,什麽事這樣開心?”

白岫指了指土地廟後,含笑道:“你自己去看。”

那只鬼飄向土地廟後,一會回來,一言難盡看着傻樂的白岫,心想,莫不是瘋了。他道:“啥也沒有呀!”

等在原地衆鬼們,一副我早去知道的表情。

白岫道抿嘴笑起來:“青草旁的桃核破殼了,很快就會發芽。”

那鬼眼中浮現驚訝,桃核有水就能發芽,能不能長活還另說呢。聽到不是什麽趣事,心道,小題大做。他打消了去看念頭,悻悻道:“恭喜白奶奶達成所願。”

白岫撐着臉坐在土地神廟前,眼中盛滿星芒,她道:“現在才第一步,等它開花結果了才算達成所願。”

那鬼脫口而出道:“那你這樣開心?”說完臉上浮出懊惱,似乎後悔問的這般直白尖銳。

其他鬼們也想知道,為什麽這樣開心。

只聽到,白岫輕聲一笑,低下頭,旋即擡起臉,眼眸的的星光溢撒出來:“這是希望啊!”

輕輕的兩個字‘希望’鑽進鬼們的耳朵,如同一顆扔進平靜湖泊裏的巨石,在心海濺出大朵水花,波浪一陣一陣擊打心岸。

他們生活在亂葬崗,是沒有未來,失去希望的鬼。

曾幾何時,他們也這樣朝氣蓬勃,渴望着明日到來。時世變故,他們來到亂葬崗。年複一日過着看似自由潇灑,實則空虛迷惘的日子。

他們就如同飲鸩止渴的囚徒,用虛假的快樂麻痹自己。

這一刻,白岫的希望,深深刻在他們腦海裏,說不清楚原因,他們希望白岫在知道榮興村種不上樹苗時,依然能保持快樂。

大半夜時候,白岫回到神像裏休息。

一只鬼左搖右晃的往土地神廟飛,他像幼兒學步,還不太能掌控如何用鬼體行走,他是剛死不久的新鬼。土地神廟後刮起陣陣妖風,他沿着土地神廟邊探出頭往廟後看。

一個五官俊美,驚為天人,身着華美海藍華貴袍鬼,站在青草叢旁,他帶着一頂精美發冠,別着一根玉簪,這看起來是很天潢貴胄家的皇太子,怎麽會出現亂葬崗。

新鬼趴在土地廟旁,躲好身體,給那鬼取了個诨號‘富貴鬼’,他想看那個富貴鬼要幹什麽!

富貴鬼手中捏訣,一陣妖風吹向青草從,那團凸出的土不再有反應。他眼中有絲淡淡的疑惑。接着他,玉蔥似的手指又捏訣,一團火焰朝着凸出的土噴去,旁邊的青草受到熱量,青綠的葉子萎縮。凸出的土似受到什麽保護,不受損害。他眼中閃過郁氣,手指再換訣,水流如洪水沖向凸出的土,奈何那裏風絲不動。

這些風,火,水是法術,術後就會消失,不會存留。可他們造成的破壞會存在。白岫喜歡的那叢青草幹枯委頓,失去了鮮豔。

新鬼捂緊嘴巴,看着富貴鬼的所作所為。

驀然,富貴鬼轉頭看過來,一雙陰狠的半阖雙眸中,流出七分倨傲,三分冷漠。他眼睛沒有全睜開,身周氣勢壓迫感極重,看人一眼,就如同抛了一座五指山壓在頭頂。

新鬼吓的頭往裏一縮,吓死他了!他連滾帶爬,跌跌撞撞飛回亂葬崗,躲在墳墓裏,卷着破草席,瑟瑟發抖。

白岫還保持着做人時的習慣,白日起床,晚上睡覺。也有許多改變,比如,以往晚上睡得早,如今能熬到大半夜。好在她現在是土地神也不會覺得累。

收拾好,出了神像。

土地廟裏面破爛的角落縮着一個鬼,那鬼看到白岫眼中發出亮光,白岫左看右看,這鬼穿着有些破爛的粗布衣裳,容貌清秀,年歲也就十五六歲。

她默道,這只鬼有些面生。

“你是?”她微笑問。

新鬼道:“昨日您掩埋的那具屍體,就是我。您叫我阿林就好。”

白岫道:“阿林?樹林的林麽?”關于鬼的生前事,盡量不要多問。畢竟人都已經死了,與親朋好友陰陽兩隔,再問豈不是惹人傷心。

阿林點頭:“白奶奶,我新來的跟您報個道。”亂葬崗的鬼雖說不入陰曹地府,可也要由土地登記名冊,以便管理。

白岫拿出冊子登記好名字,墳墓所在地,讓阿林摁個手印。做完這個,阿林還杵着不走,似乎有什麽事還要說。白岫柔聲問:“還有什麽不懂的要問我麽?”

阿林剛來還有些拘束,他指了指廟後道:“白奶奶您先自己去看看吧。”

白岫狐疑問:“後面怎麽了?”

阿林臉白了白。

白岫過去一看,青草全枯萎了,勾出怒火:天殺的!哪個鬼!我罰死他!這裏是榮興村唯一的綠色,她彎腰過去,手指微抖撫摸着已幹枯的青草,眼睛酸脹,濕潤起來。她邁着沉重步子,回到土地廟,看到還縮在土地廟的阿林:“不會是你幹的吧?”

“不是!”阿林頭搖成撥浪鼓,他喉嚨滑動幾次,幹啞的說:“我昨晚來找您時,看到兇手了。”

通過阿林磕磕碰碰的對昨晚敘述,白岫鎖定‘富貴鬼’的特征,發冠玉簪,眼睛半阖,海藍衣袍,年輕俊美,白岫緊急在腦子裏過一遍,亂葬崗真沒這號人物。

除了她還沒見過面的傳說中的老祖!

她與對方,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他為何要壞她的事。

怒火翻湧,她也不管是不是白日,老祖還在睡覺。她按照名冊記錄所在地,來到老祖棺材前。

她深呼吸幾次,扯出标準化笑臉,輕敲兩次。

“咚咚。”

棺材裏面沒有回應,難道是不在嗎?她探頭往棺材裏面看,發冠玉簪,年輕俊美,眼睛睡着了當然是閉上不會半阖,等等衣袍不是海藍色,是白袍繡紅金線。

前三個特征大概對上了。

她看向老祖的衣領,心道,莫非裏面還有一套衣裳!鬼死後的穿着就是進棺材時的樣子。想找出兇手的心情,已經蓋過了女人的羞怯,她伸出的雙手,探向衣領。

“白奶奶。”疑惑的語氣響起。

白岫尴尬頓住,她調整心緒,板正臉對老祖道。老祖的眼神溫和,氣定神閑。不像幹了壞事的樣子,難不成他白日和晚上有兩幅面孔。她眼中的光,明暗不定。

“行雲公子,冒昧來打擾。是有件事想問您。”白岫行禮,老祖名叫烏行雲,不知道死了許多年了。

“請說。”烏行雲站起身回禮,彬彬有禮。

白岫道:“我在榮興村種了果樹,近來有鬼搞破壞,我想請問您可有見過他。”

烏行雲道:“我已不問世事,專心在棺材中修煉,并未見過。他可有什麽特征我神恩說與我聽聽,我着下面的鬼去找找。”

白岫心裏有絲發苦,亂葬崗的鬼,不聽他的話,只聽這位烏行雲的話。她這土地神當得有點窩囊。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道:“我聽阿林說,那鬼戴發冠玉簪,穿海藍衣袍,長得年輕俊美。”

烏行雲見到白岫責備的眼神,以及與他八分像的描述,眼中閃過一絲荒唐:“哦。”

白岫往他剛躺的棺材裏看了眼,指着一套被重重壓住的海藍色道:“那是海藍衣袍嗎?”棺材裏除了本人身穿的衣裳,還有一些陪葬品,也可取用。

烏行雲勾出一抹柔軟的笑道:“是。這些特征都指向我,可确實不是我。”

白岫張大雙眼,證據都甩臉上了,還裝!

烏行雲溫和道:“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給你找出兇手。”

白岫冷飄飄眼神,極力維持的笑臉,用玩笑語氣道:“行啊!要找不出兇手,你就給我當鬼使十年。”

她從烏行雲的棺材中出來,往樹苗林走。幸好她在桃核上蓋了印章,誰也傷不到桃核。烏行雲明擺着就是兇手,還不承認。這三天,她打算白日睡覺,晚上守夜,她要抓烏行雲個人贓俱獲。

樹苗林還不到白岫腰身高,過個幾年樹長大了就可為白岫遮陰了。

天氣回暖,樹苗的芽孢還未開芽。這麽多天過去,她要确定這些桃樹,是否還活着。

她拉住一根樹梢,不放心的撚下米粒大的芽孢。芽孢是還未長出的綠葉,撚下了,過段時間還會長。她碾開芽孢,除了中心有點慘綠,其餘全是灰色。

樹苗沒有活!

這個想法成型,她的靈魂都要飛出身體。從種下樹到今日有七八日時間,怎麽還沒存活。是水的原因,肥料的原因,還是光照的原因?

不是!是有人在使壞!

而這人是誰,不言而喻,只有烏行雲。她聽其他的鬼們說過,烏行雲吸收日月精華多年早有了修為,能碰到陽間的東西。

白岫嘴角勾出一抹複仇的笑,再忍三天,若交給不出兇手,就讓他做鬼使償債。

她低頭心疼看着未成活的樹苗,她不會坐以待斃,心中有了辦法,簡略收拾後,往雲舟城走。雲舟城有座城隍廟,榮興村屬于雲舟城城隍管,一個城隍爺管百來個村。

她走到城隍廟門口,這裏建的寬敞大氣,三進門,中間門是關着的,門兩旁有漆紅柱子。牌匾上寫着‘雲舟城城隍廟’。

絡繹不絕的香客信徒提着香火,水果,菜肴等供奉從左右兩邊門進出。

這些是她在榮興村見都沒見過的場景。

她走進門,來到城隍廟內。神臺上有尊描金城隍爺,神案上堆滿了供奉,功德箱裏的錢財也塞得滿滿的。她化成一道光影,進入城隍爺的神像。

城隍爺有座大院子,七八間房,院牆用竹籬笆封好,種了許多花草,缤紛漂亮。

城隍爺正在院中石桌上品茗,桌上放置黑檀木茶盤,茶盤上有茶寵,白玉杯,漏鬥,分茶器等。他頭發半白,穿着一身棉布衣裳,像一個閑散的老爺。他看到白岫到來,眼中略微泛着驚訝,很快掃過這些,換上笑容招呼道:“白岫啊,快快來吧。”

白岫上前行禮:“城隍爺爺。”

雲舟城隍和藹道:“坐。這個點不休息,來我這有何貴幹?”

白岫笑道:“想您了,來看看。”

雲舟城隍斟茶的手一抖,很快鎮靜下來,茶杯推到身前,眼底隐者看透世事的精光:“喝杯茶潤潤。”

一個白點闖進來,冒失的大聲道:“城隍爺爺,不好了。我聽人說榮興村往城隍廟這邊來了,怕又是來坑蒙拐騙的,我們趕快躲起來。”

兩目相對。

白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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