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白岫氣的頭嗡嗡響,感覺頭頂都在冒煙。
她去到流意的棺材,現在還是白天,白日是屬于鬼睡覺時間。她沒有敲棺材,直接彎下身體,從屍體中将流意拉起來。
一股巨大慣性力把白岫手甩開,白岫差點摔倒。
流意起身抱着胳膊,下巴微擡,冷眼睥睨:“你的禮貌喂了王八嗎?”
白岫站穩身體,瞪過去,反怼:“喂了你呀。”
流意擡手作勢要掐白岫,白岫十分嚣張還将脖子移過去些。
“哼。”流意想到什麽,收回手。
白岫早料到如此,憑你在牛逼,現在也翻不出她的五指山。她得意彎起水汪汪的葡萄眼,她在流意額頭蓋了私印,流意動不了她一根汗毛。嚣張過後,白岫冷靜下來,這位氣場太強不好搞,正面剛只會惡化兩人的關系,什麽陣法也得不到,她先示弱,把陣法要過來再說。
想到了個,白岫眼皮跳動兩下,她擠出一絲微笑:“流意,我剛太莽撞了,向你道歉。”
流意半阖的眼皮內流出輕慢目光,他眼睛在白岫臉上看一圈:“強顏歡笑,怪醜的!”
白岫臉僵住,肩膀緊繃,想一把火燒了流意的棺材,不行,這樣的傲慢的人,越威脅越起反作用。做了幾番心理建設,她壓住不停冒頭的火氣,木着臉道:“打住,我問你個事,用你畫的千機陣,我的樹苗死了。”
流意微微勾動唇角:“是嗎?太對不起了!我年歲大了,可能記錯了。”
白岫麻着臉聽流意毫無誠意的道歉,要不是想要他腦子的裏的陣法,她肯定一坨泥巴,糊他滿臉。前面那個陣法讓樹苗段時間經歷從生到死,确實神奇。如果能改良一下,停留在桃果結的最旺的時候就好了。
她不會這個,但第六感告訴她,流意知道這個,老而不死是為精(賊)。臉皮一旦拉下來,剩下的就好說了,白岫帶着央求道:“你能幫我再想想嗎?”
“可以!不過,你先把我頭頂的桃核扒了移到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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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就這處風水最好。”
“你把我頭頂土地私印拔了。”
“這大概也不行。”
談判再次破裂。
且不說她需要一個鬼使,單從流意做的那些事來說,若不罰她都沒有微威信了,以後如何管理亂葬崗的群鬼!
白岫斜眼看着流意,沒好氣想,要不是你強,我才懶得搭理你!
流意眼眸眸光閃爍,白岫拿出筆和紙,遞到流意的手上,徐徐哄道:“除了這兩個,其他都好說。”
流意的目光,淡淡掃過來。這土地神少女模樣,眼睛晶瑩黑亮如葡萄,靈動真誠,笑起來就像一汪清水在心間蕩漾。
流意接下筆和紙,飛龍走鳳畫上幾筆,筆力強勁,筆鋒桀骜。
白岫看着新畫的千機陣,跟《土地神寶典》上有多處區別,她眉宇間有絲絲狐疑游動,問道:“确定是這個嗎?”
流意臉沉下:“愛信不信。”
白岫磨磨牙齒,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用玩笑的語氣道:“我信的。但如果再錯,我就把第一次你畫的陣,畫在你的棺材上哦。”語氣聽起來溫柔,實際帶着絲絲陰森的威脅。
她抱着陣法上去。
“等等,我想起還有個地方要改動。”流意厭倦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白岫心底掠過一絲得逞的喜悅,轉頭回到流意身邊。她猜測流意先前畫的的陣法是兇陣,要真讓她刻棺材上,流意這副棺材以及肉身就如同樹苗般廢了。
流意換到紙的反面,緊閉眼睛,思索狀。一會後,提起筆畫起來,神态有幾分認真。這次畫陣的時間比以往長了。
等的白岫覺得腿麻了,流意才停下筆,将陣法交給白岫。
白岫抖開紙張,仔細看了看,殘缺的地方先不論,不殘缺的地方與《土地神寶典》上的千機陣有十分相似。白岫不放心,又在心中比對幾次。
流意不耐煩問:“怎麽有問題嗎?”
白岫指尖輕點,指着陣法一處,《土地神寶典》上的千機陣,這處一往內勾,而流意畫的是往外勾,道:“你看看這處。”
流意接過紙,半阖的眼皮下的眼珠,盯着陣法,眼底閃過驚訝,似乎在想為何白岫知道這個。而一旁的白岫有些好奇,流意眼睛的未睜開,能看的清楚麽?
“筆。”流意道。
白岫遞出筆,流意将外勾改成內勾,擡眼将筆和紙交給白岫:“千機陣交給你了,滾遠點,別再出現在我眼前。”
“盡量!”個鬼,白岫拿起陣法好好看,這次一模一樣,她放下心來。來而不往非禮也,白岫拿出幾本書交給流意道:“這是近來新出的話本,你一個人呆在這裏,又不同其他鬼玩,很無聊吧。這個給你打發時間。”這幾本書是雲舟城隍給白岫的那幾本仙魔禁忌之戀的話本。
流意眼皮底下眼珠子動了動:“放那。”
白岫上了地面,來到土地廟後。前前後後忙活了一天,這時候到了晚上。
月明星稀,白岫在桃樹苗園裏選樹苗,她舍不得拿健壯的樹苗做實驗。
周圍有幾只鬼圍觀。鬼們日常無所事事,就愛找點樂子。對這個新來的土地神興趣很大,畢竟這麽多年來,這是唯一一個這樣能折騰的。
“快快快,白奶奶又玩新花樣了,快叫大家過來看熱鬧。”
“這是天大的趣事,拖她腳步,等等我們。”
“沒問題,快去快去。”
一只鬼飄上前,走到白岫身旁,饒有興趣問:“白奶奶,您這是打算做什麽呀?”
白岫道:“布千機陣,催活樹苗。”
鬼道:“白奶奶好厲害,千機陣都會。你想找什麽樣的樹苗,我來幫你找找呗。”
白岫道:“矮的,瘦的,活不了的樹苗。”她舍不得拿健壯的樹苗做實驗,萬一失敗了,會心疼的。
鬼嘴巴張大:“你這是要疏苗麽?”有時候在樹苗生長過程中,會拔掉一些瘦弱的苗,空出多餘的土壤和肥力給健壯的樹苗。
白岫搖頭:“不是。”
這只鬼一直跟白岫瞎扯,白岫趕他離開了,她從百來株樹苗裏,選出一顆奄奄一息的樹苗。擡頭一看,吓了一大跳,以果園為中心,亂葬崗的鬼裏三層外三層将果園圍了起來。
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是馬戲團裏的猴子,表演供鬼們觀賞。
“白奶奶,我可以來幫你麽?”一個童脆的聲音響起。
白岫看過去是阿林,他揮手向白岫打招呼,身體比之前協調了很多,當了這麽多天鬼适應了:“不用。”
她手指捏訣,以手為筆細致且專注畫法陣,手指因緊張而出現細微顫抖,沒有人比她更想把這事做好。
鬼們在旁邊熱鬧讨論:“你們說千機陣能行嗎?”
“肯定不行,我跟你們說呀。許多年前有個土地神也用過千機陣,你們猜怎麽招。”
“別賣關子,快說。”
“還能怎麽,你看看榮興村有一棵樹嗎?肯定是失敗了呀!”
“咱們榮興村土質窮裏面砂石太多嗎,存不住水和肥力。”
月光照在白岫的後背,她身上發出銀白色的容光,青綠的衣袍廣袖飄飄,生出幾分仙氣。白岫全副心思在畫陣上面,絲毫沒有聽到鬼們的說話聲。
鬼們不忍心道:
“白奶奶生的好看,人也不錯,我們要不要提醒她。”
“別啊!你提醒了,我們還看什麽熱鬧呀!”
“白奶奶現在是我們村的吉祥猴,呸,嘴瓢了。吉祥物!”
陣法畫完,白岫收回手,忐忑盯着樹苗看,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樹苗連基本變化也沒有,巨大的失望襲來,如烏雲将她籠罩。
她感覺心髒都像被人挖走了,自己成了一具沒有生氣的屍體。
鬼們小聲道:
“失敗了。”
“你們看白奶奶,眼睛都紅了。”
“要不,我們安慰一下白奶奶吧。”
“算了吧,這事本就辦不成,而白奶奶堅信可以辦成。你現在跟白奶奶說實話,只會火上澆油,惹她心煩。”
鬼群中突兀出現一個聲音:“白奶奶,你一定能做到。”
白岫循聲看過去,阿林鼓勵的朝白岫揮拳。
鬼們見有人起了頭,也大聲鼓勵道:“白奶奶,你一定可以做到。”雖然他們心理一點都不信,口上還是不遺餘力的安慰白岫。
白岫心中劃過一絲暖流,偏頭一笑:“謝謝你們。”她轉頭看着樹苗,樹苗根部突然微光閃現,樹苗的芽孢像一朵緩緩綻開的花,長出了綠葉。
她的視線一下被樹苗緊緊粘住了,她揪緊拳頭,屏住呼吸,看下去。芽孢長出綠葉後,就停下了。
是停下了!
白岫掐掐自己手指,不是做夢,真的停下了,她眼睛彎成兩片月牙,微微裂開嘴笑起來,成功了!
“白奶奶,好厲害!”阿林第一個大聲誇道。
“白奶奶人美能力強。”衆鬼附和。
榮興村歡騰聲響起,既青草死亡好,榮興村迎來了新的綠色。
白岫乘勝出擊,把以果園為中心畫上一個大的千機陣,當然連桃核那裏也沒漏掉。桃樹園的樹苗都開出芽孢,長出綠葉,果園有了生機。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平日裏個位分數的學渣,終于及格了,讓人既高興又充滿鬥志。
“白奶奶你看這邊。”一個混雜着驚與喜的聲音響起。
白岫看過去,桃核破土而出,長成了幼苗,幼苗又長成了大樹。她心裏咯噔一聲,怎麽回事!?
再這樣長下去,桃核就會像昨日的桃樹一樣,經歷短暫的一生就枯萎,這棵樹對她的意義非凡,她心都被拽了出來,無法呼吸。
衆鬼不知事,看到桃核長大成樹,大聲贊嘆,圍着桃樹手舞足蹈:“這是我們村這麽多年來第一棵樹。”
“我有為它唱首歌。”
“我要為他獻首詩。”
“白奶奶,別走啊!我們慶祝着個偉大的時刻。”一只鬼拖住紅着眼睛的白岫,她想去地底下找流意,有何辦法解決。
“白奶奶喜極而泣了。”
衆鬼圍上,拖住白岫不讓走,白岫嗓子急的快噴火星子,掙脫不開:“你們放開。”
鬼們的歡呼聲太大,直接淹沒了白岫的聲音。
核桃長成大樹後,很快就開起了桃花,粉色的花瓣在月光下盈盈起舞。木已成舟,白岫自暴自棄道,至少桃樹苗活了。白岫伸手接過幾片花瓣,她是魂體留不住陽間的花,花會從她手中穿過。
然而,花瓣停在了她手心,泛着粉色的微光,很美像粉蝴蝶。
白岫驚訝到無以複加,旋即反應過來,這是仙桃核不屬于陽間的種。桃樹開花後,緊接着是結桃子,新鮮飽滿的桃子挂在樹梢,惹人憐愛。
她想到一句詩: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桃果結好後,緊接着就是腐敗了。她不忍看到這個過程,話別鬼們轉身回了土地神廟。她走後不久,有只鬼想摘桃,結果被火焰給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