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流意當晚搬進了土地神廟,睡慣了寬敞的床,誰還能貪戀逼仄棺材呢!按照他的猜想,白岫過一兩天就會忍不住與自己搭話,然後,他趁機可以哄些桃子來。
白岫不知道流意心中所想,她手環抱住膝蓋,坐在廟後,看着樹苗芽葉暗淡,萎靡,一天天衰弱下去,即焦急又無可奈何,難道榮興村真的無法種植任何草植麽?
第十天夜裏,白岫枯坐在廟後,身後響起動靜,她提不起精神來搭理。
有幾只鬼在小聲讨論:“白奶奶很傷心的樣子。”
“費了這樣多的心血,換你能不傷心麽?”
“你們知道榮興村為何無法種草植嗎?”
“我們凡胎哪看得出什麽門道。”
“要不,去叫老祖來,他懂得多,興許能知道些什麽。”
幾只鬼速度很快,就把烏行雲請來了。烏行雲飛到白岫身邊,月光下樹苗林打上了一層灰白的光,生出幾分死氣沉沉的詭異感。
烏行雲聲音輕柔舒緩,像一首歌,道:“樹苗不能存活,這不是你的問題。”
白岫鼻腔裏發出聲音:“嗯。”
烏行雲又道:“百年前,榮興村雖然山石也多,但遠不是這個樣子,起碼那個時候地裏還能活草植,村民依靠販賣石頭工藝品掙了不少錢。後來,榮興村的草植漸漸死光了,河水也斷流。人全搬走了。而因村裏無人,不知誰起的頭,胡亂在這裏面扔許多屍體。起先來村裏采石的人,漸漸也不來了,采石的地方不止榮興村一處,大家覺得這裏做的石頭工藝品晦氣。經過百年,這裏成了遠近聞名的亂葬崗,土質越來越石化。”
說完這個烏行雲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之前也有幾位土地神,想在榮興村種植草植,他們什麽方法都用過。其中一個甚至偷了城隍爺的靈水用。然而這草植有靈水就活,無靈水就死。你或許不知道,靈水份額有限,是城隍爺從天宮領來救急用的,适逢遇到大旱大澇之年,村民的糧食無法存活時,為了保障稻谷等活下去,村民有飯吃,才會用靈水救助。那位土地後來,罰關了一月,自請投胎離開了榮興村。”
烏行雲道:“若以後有機會就分到旁的村去吧。待在榮興村真的沒有任何前途。”
白岫這個時候,沒有點頭了,只是看着遠處的樹苗不說話,眼中鬥志不滅。
烏行雲明白自己勸不動,說幾句客套話離開。
白岫身後再次出現響動,猜烏行雲去而折返。從內心中來講,她不喜歡烏行雲說喪氣話的樣子,百年前能存活草植,百年中到底發生了什麽導致無法存活草植,她更感興趣的是這個。
聽聞天界的神仙見聞多廣,每個地方也會有他們的寺廟,明日她去天仙宮的求請天仙來,看看便知是何原因。
“我打算明日出門去天仙宮一趟。”
“你去天仙宮幹嘛?”流意的聲音猝不及防響起,語氣有幾分暴躁。
“有事。”白岫不欲多言。
“你以為天仙宮的人是你這種窮土地神能請得動的?”
流意看着樹苗能猜測出大概,白岫見樹苗活力越來越差,想請天仙來找出樹苗無法存活的原因。這是流意特別忌憚的地方,他當年之所以選擇榮興村吸收靈力,就是看中了這裏偏遠且石頭多,草植存活本就艱難。加上後來這裏變成了亂葬崗,更加無人會去關心榮興村無法生長草植的原因。
這個土地神一來就要壞他事。在他全盛時期,肯定一掌扇廢了她,現在不行,他還未恢複。餘光看到了桃樹上碩果累累的桃果,吃了這些,他興許就能恢複了。
白岫回頭看到流意眼睛漆黑如墨,泛着意味不明的光,下颌線繃緊成一個精致的弧度,頭微微偏向桃樹。流意容貌相當出色,就是這鬼鬼品不行。
“你不許碰桃樹,它是榮興村唯一活的好的樹了。”白岫道。
“我在想只要你求我,我或許可以幫幫你。”流意道。
白岫幹笑:“呵呵。”信他個鬼,這個混蛋壞的很,她都能聽到他肚子憋得壞水晃動的咕嚕聲。
她拍拍袖子,裙袍,起身回土地廟。
“哼,要不是我看你可憐,你以為想幫你?”流意跟上去。
白岫不在意道:“不用勉強自己。”
她聽說過,天仙宮的天仙很難請得動。只是天仙宮的人願不願意來,是一回事。她去不去請,是她的态度。
流意見白岫沒有打消去天仙宮的念頭,臉色灰沉下來,萬一被天仙宮看破他的身份,他将面臨滅頂之災。
“呵,你以為天仙宮的那些人能懂什麽東西。他們知道的那些,都是我當年玩剩下的。”流意道。
白岫停住腳,回頭,身體靠近,擡頭怼在流意臉上。流意不是菩薩性子,根本不會好心幫她,這點她都不帶懷疑的:“我警告你,我離開的後,離我的樹遠點。”
流意半阖的眼皮裏流露出一絲輕蔑,很快掩藏住,帶着漫不經心的語氣道:“舍近求遠!”
白岫看流意的表情,知道流意是想讓自己求他。她指了指一個空蕩的樹坑:“你看第三排順數第六個坑。”
流意眼睛瞟向那邊,看了半天:“那裏什麽也沒有。”
白岫麻着臉:“對,就是什麽也沒有。當時用了你第一個法陣,那裏面的樹苗,經歷開花結果後,就死翹翹了。”
流意臉上挂不住,耳朵發燙:“我那是記錯了!你這女人不要這麽記仇行不行。”
白岫道:“我只記不仇。您能保證這次不記錯麽?”
流意噎了噎,輕蔑道:“這種小法術,我用腳指頭都能想出來。天仙宮那群笨蛋,不會來窮村幫你。目前來說,除我無人能幫你。你自己考慮清楚要不要學,再來找我。”
他越過白岫進入土地神像裏,白岫對這片果園看重,她如今無計可施,只有他這一根救命稻草,所以,流意等着白岫求他。
白岫追上去:“你等等。”
流意眼角滑過一絲得逞的奸笑。
兩人站在土地神像裏的院子中,流意側身不動聲色睨着白岫:“考慮好了嗎?”
白岫指了指流意的房間道:“考慮好了,你從裏面搬出來吧。”
流意冷笑一聲,抱着胸,睥睨白岫,難道這女人想跟他住一個房間:“為什麽?”
“回你的棺材住。”白岫摁住突突跳的太陽穴道。
流意手放下,耳朵裏回響白岫的話,眼中露出錯愕,不求他!還趕走他!?半晌後,他眼空四海,看着白岫道:“理由。”
白岫扶着額:“我想過了,你心思多無法配合我,我也使喚不動你。我找鬼使是幫忙減輕負擔的,不是找個冤家,加重負擔。”
流意磨磨後槽牙道:“你會後悔的!”
白岫輕輕嘆口氣:“自從收了你當鬼使,天天悔得腸子都青了。”
流意無法分辨白岫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不當鬼使,他當然樂意。可這樣後,如何才能問這個女人要桃子,又成了新的麻煩。萬一這女人真去找來天仙宮的人,于他大大的不利。
他看着白岫白皙的臉,眼神平淡柔和,他轉身回棺材住,臨走前留給白岫一個,等你來找我的眼神。
白岫無視流意,回房睡了一晚起身,往樹苗園走。她養成了習慣,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到果園裏轉轉。
大清早樹苗園中有個忙碌的身影,那人穿着華麗錦袍,他用綁縛将衣袍鎖住,露出一雙堅實有力的胳膊,纖長青白的手指捏住桶,緩緩給樹苗根澆水,他做到慵懶且閑适,竟不像是在幹活,而是在打發無聊時間。
她揉揉眼睛,大白天的,出幻覺了。她怎麽看那個人,很像流意。
“還愣着做什麽?”流意催促道:“施肥澆水後,我教你法術。”
白岫從土地廟拿出肥料,走到樹苗園,心道,流意被奪舍了?還有他說的可靠嗎?
兩人如往常一樣,各自幹各自的活,誰也不搭理誰。快做完時,她走到流意跟前:“為什麽?”
流意恨恨的想,能為什麽!他如今賭不起,萬一白岫真不找他,去找回了天仙宮,他可就真成一具屍體了。
轉身面對白岫時,收起恨恨的表情,冷漠得不能再冷漠:“無聊,閑的。”
白岫對流意說的話,半個字都不信。不過反正她身邊也沒有可用的鬼,不管流意的目的是什麽,只要能願意認真幹活,就是好鬼:“那我需要付出什麽報酬?”
流意偏頭,眼中閃過驚訝,這個女子倒是通透:“每天給我十個桃果。”
白岫看流意的眼神雖冷漠,但提到桃果時,有絲精光閃過。她面無表情:“做什麽?讓你碾在棺材上撒氣?”她可沒忘記忘記送他的三個桃子的結果是什麽。
流意頓了頓,硬着頭皮道:“像你這種粗糙的女人是不懂得,桃子碾碎更好吃。”
白岫眼皮跳了兩下,流意抓着棺材上碎桃吃,那畫面太美,她不敢想象,有點惡心:“所以你突然性格大變,目的是為了得到桃果?”
流意瞳孔飛快的閃爍兩下,半阖的眼皮都擡高了不少,不可置信的看着白岫,這女人,太聰慧了,含糊道:“随你怎麽想。”
白岫道:“十個桃果沒有,一天一個可以給。”
流意争道:“八個。”
“一個。”
“六個不能再少了。”
“一個。”
“三個真不能少了,再少我掀樹苗了。”
“一個。”
“你這女人怎麽這麽摳搜。”
“如你所言,我是窮土地神呀。”
“你還說不記仇。”
“女人的鬼話,不要信。”
流意有種被狠狠壓制的憋屈感。現在他處于弱勢,唯一能做的就是忍氣吞聲。可他不願意這樣,轉身背對着白岫,扔下水桶,老子不幹了!
白岫從桃樹上摘下桃子,拿出一顆擦幹淨,咬一口,甜汁充滿口腔,她滿足的想,好甜。
流意聽着白岫吃桃子的吞咽聲。這女人好狠,故意吃桃子氣他。沒過多久,後背被人拍了兩下。她回頭,白岫将手中的十個桃子放在流意手中:“給你。”
“算你識趣。”流意看着手中十個桃子,嘴上不饒人。心裏的憋悶慢慢撒開,一會後緊簇眉頭,真是越活越回去,幾顆桃子就能收買他。
緊接着白岫緩緩開口,眼中盛滿笑意,像碾碎了星光落在眼中,她狡黠道:“拿了桃子那就是同意我說的,我給你一顆桃子一天。如果你不好好幹活,我就扣你桃子。”
流意臉發綠:“你!”等着!總有一天,你會跪在我腳下求我,他眼中跳動複仇的黑色火焰。
白岫笑了笑,果然流意的目的是得到桃子,所以才會同意幫助她。流意這樣難搞的人,對她有所求,她才放心用:“安了,你昨日說的。你有法術能活樹苗,此話當真?”
流意哼了一聲道:“騙你做什麽,好讓你逮着機會,扣我·桃子!”後面幾個字,幾乎是從流意牙縫裏蹦出來的。
白岫看流意神情不是作僞,信上幾分:“如何做?”
流意說出一段口訣:“你用這個口訣,能拘住天地靈力。你将拘住的靈力,像灑水般播撒在樹苗上即可,這些樹要不了多少靈力,你半個月,一個月撒一次便足夠。”
白岫不吝啬誇獎:“你知道的真多。”
流意臉上帶着些許目中無人的猖狂:“這算什麽!我生前博覽群書,這三界之中的事,沒有我不知道的。”
“哇,你太厲害了。”白岫吹了一通彩虹屁,流意很受用,臭臉緩和下來。
她感覺流意身份不一般,不過她只是一個小土地神而已,除了搞富榮興村之事,其他的事,也不願意多關注。她認真記住口訣和使用方法。因對流意還存點不信任,她故技重施,選了一顆小樹苗。
她盤腿坐下,身前放着一個竹碗,口中輕輕吟誦口訣,竹碗內聚集一個米粒大光點,慢慢這個光點充盈了半個竹碗。
這些光點亮晶晶散發着銀河的星光。她用手捏了捏這些光點,感覺自己拘了一碗碎星星。她從裏面捏了一些光點,像播種般撒向樹苗的根部。這個方法如果還是不行,她只能去天仙宮請人來看看。
靜待樹苗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