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白岫面對着茂盛的果園,小口抿着茶。
桃樹伸展着葉片,在陽光下舒适的吸收光。豐美的綠草綿延千裏。白意河在廟旁流淌,波光粼粼。他們現在除了肥料,其他都不缺。
“明日我去街上問問店家有沒有多餘的肥料。”白岫放下茶杯,唇上沾着水潤,泛着亮光。
流意手伸長在桌面,手指捏着杯子把玩。他道:“我白日去看了一趟,店家退開幾個顧客,仍說沒有多餘肥料。”
白岫挑眉,之前不見身影,流意是去雲舟城了?眼中泛着淡淡的失落:“好吧。”
流意握住手中的杯子:“肥料的事,我已經有了些想法。”
白岫身體往前傾,手撐在臉頰上:“什麽想法,說來聽聽。”
流意半阖的眼睛裏映出神秘,散漫的笑笑:“先保密。”
白岫起身,彎腰臉逼近流意,一雙漂亮的眼睛,不停在流意臉上看。距離太近了,流意往後仰仰避開點:“你別用那種惡意揣測的眼光看着我。”
白岫陰恻恻的威脅道:“不許去隔壁村偷肥料,更不許搶。”
她坐回原位置,一會重新起身彎腰,清淺的影子蓋在流意臉上:“也不許去騙。”
兩人距離太近,觸碰到白岫清澈的眼睛時,流意呼吸亂了一剎,眼皮蓋上大半,精光沒入眼中:“不會。”
白岫站直身體,跟流意交代幾句,往神像裏走。
流意手中刮出一陣風,兩顆桃果,卷入風中送到流意手上。桃樹蓋了土地印,以他七層修為來講,不傷桃樹,摘幾顆桃果,防禦火焰不會冒出。
榮興村村口半山坡,兩個賊眉鼠眼的人,細心觀察。
“今日,那對男女好像出現了。”老蛇捅捅老蛛道。
“都四天了,我等不及了,要不我們去村裏探探。”老蛛道。
老蛇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刀面倒映着一張亡命之徒的臉:“這把刀吃過人命,殺氣重,最是辟邪。”
老蛛手輕輕抖了抖:“你哪來的?”
老蛇聲音仿佛惡鬼的低喃:“這是我大兄弟給的。”
他們從巨石後出來,細碎的石子從腳底板掉落,噼裏啪啦滾落山下,留下幾條線。
不消多時,他們身影出現在亂葬崗墳堆處,榮興村寂靜無聲,帶着虛無的荒涼,滿眼的墳堆訴說着不為人知的寂寞。
“這···地方瘆得慌?要不我們還是等老哈回來。”老蛛雞皮疙瘩争先恐後鑽出皮膚,汗毛如鋼針豎立。
老蛇舞着匕首,江湖味十足道:“瞧你那點膽子能成什麽事。跟着我身後,我護着你。”
“咔擦。”前方有挖土聲傳來,在這安靜如斯的榮興村,顯得異常清晰。
老蛛哆嗦着聲音,支支吾吾道:“你·你·有聽到什麽聲音嗎?”
老蛇麻着膽子啐罵一句,聲音明顯比之前還壯:“怕什麽,左右不過是鬼。走,跟着我上去看看。”他一把拎住老蛛的後脖子,手下人的顫抖從掌心處蔓延。
“等老哈回來吧。”
老蛇大聲吼,眼中的瞳仁随着顫動,道:“抖什麽抖,大白天的鬼還能吃了你不成。”其實他的手抖得更厲害。
轉過一個小彎。
老蛇和老蛛看清楚聲音來源處後,驚悚大喊:“啊啊啊!”語無倫次的怪叫聲,劃開榮興村的寂靜。老蛇扔開老蛛,老蛛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地,發出‘砰的’一聲,額頭磕在墳頭石塊上,鮮血順着額角滴落地面。求生欲給了他極大的力量,他猛地起身撲向老蛇,反手抱住連滾帶爬的老蛇的大腿:“帶我一起。”
一具骷髅架懸空立在半空中,頭歪向一旁,身上挂着破布條。空洞的眼睛看着他們,風聲吹來,灌入骷髅頭的骨骼縫隙,發出‘桀桀’的鬼叫聲。
“不是我,是他,是他。”老蛛涕泗橫流,一邊往村外爬,一邊哭喊。
老蛇朝着空氣中,亂揮舞刀,瞳孔緊縮,眼睛長大:“不要過來。”
兩個毛賊癫狂的摔着,爬着,哭着,喊着出了榮興村。
流意拎住骨架的後脖子,站在墳頭上新鮮濕潤泥土上,身旁是一管挖開的墳,一副快爛了的薄皮棺材顯露。他眼睛微眯,看着突然出現的兩個人。凡人的眼睛看不到流意,只能看到骷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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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岫在卧房小憩,耳旁傳來許多召喚聲,語氣相當憤怒。
“白奶奶。”
她挺身坐起,揉揉臉,雙手插入發間攏起散落在臉頰的長發,看向門外。她披上朱紅衣袍,随意用木簪挽個發髻走出神像。
土地廟裏外圍滿了鬼,嘈雜聲快将土地廟都掀飛。她看看門外,天空中挂着大太陽,這個點這些鬼怎麽都出來了。
“白奶奶。”這些鬼看到白岫就跟看到救星似的。
白岫擡頭找了一圈,看到流意遠遠站在廟外,滿臉厭倦,幾只鬼憤憤不平的在跟他說些什麽。
在衆鬼簇擁下,白岫走到廟後,她入睡前的桌椅還未搬走。她坐在椅子上,一頭霧水:“不要着急,你們派個代表來,跟我說清楚。”
一只鬼撲通一聲,跪在白岫身前:“流意太缺德了,他挖我墳。我不就是昨天辱了他幾句嗎?他就要這樣報複我!”對于鬼而言,墳是他們心髒所在,若出了什麽差錯,那真的叫連做鬼都做不成了。
白岫扶額,眼睛找到站在遠處,抱着胸半絲沒有認錯意思的流意。她在心裏為自己鞠了一把眼淚,流意就是一熊孩子,一天到晚都能給她惹禍。她當時絕對是腦子進了水,饑不擇食,選了他當鬼使。
她朝流意招手:“你來解釋。”
流意從遠處走來,圍在白岫身邊的鬼,雖憤怒但更懼怕流意,自發讓開一條路。流意拉開白岫身旁的一張椅子坐下,手搭在椅背上,嘴角噙着一抹嘲笑,挑釁看着四周的鬼。
“果園的桃樹苗缺肥料,雲舟城店鋪缺貨買不到。我為了讓果樹生長的好,才做了挖墳取肥料的事。對了,你們的肉身是上好的肥料。”
“你一句話裏三個壞心眼!雲舟城沒有,你可以去更遠的地方買。你為何一定要我們肉身,你分明是蓄意報複”
白岫差點仰倒,驚悚的看着流意,她剛剛聽到了什麽?肉身當肥料,流意莫不是瘋了吧!別說,鬼們覺得流意是在報複,連她都覺得,流意不但報複鬼,也是在報複她。
這些樹苗長成後,結的果子是要供奉給她的。白岫起身想對流意說點什麽,結果剛起身,就被激憤的鬼們擠到後面去了,白岫想說什麽都說不上,“大家冷靜一下。”這句話被吵鬧聲,狠狠壓住,沒有一只鬼聽她的。
她無語又無力,這群鬼還将不将她放在眼裏了。
流意聲音不輕不輕,嘲笑意味十足:“桃樹缺肥料,你們總說喜歡果園,是光口上喜歡嗎?實際行動在哪!”他話鋒微轉,打量所有鬼一眼,那眼神裏含着鄙夷與瞧不上,笑的很大聲道:“你們這群窮鬼,有錢買肥料回來嗎?”他在窮字上拖的時間長,語氣重。
所有的鬼們都像被當衆扇了一巴掌。
鬼們不想被看扁,道:“小子,我們是窮,可我們也是有骨氣的人。這些肥料,我們也會想辦法。”
流意放下手,語氣略變,似有幾分真誠:“我知道你們都是良鬼,想将榮興村辦好的心情不亞于我和白岫。我們村的鬼擁有的東西最少,然而卻對村子最忠誠。這裏是你們永遠都要住的地方。我也不是非要用肉身當肥料,我想不出其他轍了。”
“不能去旁的城買嗎?”
“要一千斤肥料,要雇專車,太費錢。”
“去旁的村借點。”
“旁的村避榮興村如蛇蠍。”
“去跟城隍爺爺要點。”
“去過了,沒有。”
衆鬼你一言,我一言,獻計獻策,總歸一句話,大家都沒轍。
流意眼睛泛着精光,滿腹的壞水流動,都能聽到水響。他道:“大家即都這樣熱心,我有一個辦法。你們選擇出錢或者出屍身。我建議,就用屍身算了,現在所需基肥不多,村裏有萬多只鬼,每只攤下來取不到一兩屍身。”
鬼們露出猶豫的表情。
流意繼續道:“人死如燈滅,以後也無法複活,你們屍身埋在地上,最終也是被蛇蟲撕咬爛,什麽都不剩下。不如趁着還有點作用,最後為自己謀點福祉。我要的又不多,樹長好了,每只鬼都能得到實惠,以後豐收了,可享受供奉。”
有的鬼開始隐隐欲試,似乎被說動了。
“我剛想了想,上半年只要三百斤足夠,下半年的我們仍然可以去雲舟城買。這樣,大家先報個名,我登記一下,等果子豐收時,給了肉身這些鬼可以吃果子。”
這下有了競争關系,衆鬼生怕自己落後,以後就吃不到果子。這果子比地上的剩飯殘渣美味多了。
“那只剩下骨架子的鬼怎麽辦?”
“跟其他鬼借或者花錢買。”流意眼睛裏仿佛有算盤珠子在扒拉,能聽到精打細算的響聲。
白岫在鬼群外,聽着流意是如何把鬼胡悠瘸了。急的滿頭大汗,用最大的聲音道:“都給我住嘴。”
她扒開鬼群,走到流意跟前,狠狠腕流意一眼。
有幾只鬼好不容易排好的隊,被擠到一旁,微微露出不滿。
鬼們道:“白奶奶,我們商量好了,您這是何意?”
白岫青筋直跳,重重蓋上眼睛,緩緩打開,清晰明确道:“我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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