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長夜未央,村口三個鬼祟身影在嘻嘻索索交流後入睡。
“啊。”老蛛從夢中掙紮醒,背後冒出大顆冷汗。
另外兩人随即醒來,跳起身,驚恐的拿出枕下尖刀朝着空氣胡砍:“誰?”
“別裝神弄鬼,我殺過人比吃過的鹽還多。”老蛇吼道。
老蛛虛着聲音,喉嚨發緊:“是我,我做噩夢了。”
“夢?”老哈眼皮跳動,擡起手,“啪”的打在老蛛後腦勺:“大半夜發什麽瘋?”
老蛛捂着後腦勺,聲音委屈:“我夢到榮興村的鬼了。”
老蛇握住尖刀的手晃了晃,他對昨日骷髅頭立在半空中,心有餘悸,慫着膽子想,那是鬼給的警告,他顫抖聲音問:“他們不要我們進榮興村偷果樹苗嗎?”
老蛛搖頭道:“我夢裏看到一個人,他跟我說,這三天果園中只會留下一個姑娘,讓我們瞅準時機,大膽偷走果樹。”
老蛇從袖口拿出黃色三角符香囊,握在手中:“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保佑,諸邪退散。”
老哈推了老蛇一個踉跄:“閉嘴。即在夢裏,你怎麽知道他是鬼?”
老蛛吞咽口水,繃緊的臉皮抖動:“我聽人說過,鬼在夢裏看到不到臉和腳,我夢中來報信的人正是這樣。”
老蛇将三角符香囊放在胸口:“這鬼無緣無故為何幫我們?”
“那鬼是不是左腳有點瘸?”老哈沉着眉問。
“好像是。”
老哈舒張臉皮,拍了拍老蛇胸口黃符:“怎麽叫無緣無故,你忘了嗎?前年大麻子偷東西被人打死後,就扔在榮興村。是他托人來報信了。”
老蛇老蛛同時喊到,語調都破了音:“真有鬼!”
老哈鄙視兩人:“我們有黃符,還有鬼通風報信,你們怕什麽!”
快黎明時分,三個影子朝着榮興村土地廟走去。
土地廟前後,安靜得只聽到風聲,從耳旁刮過。
“你們是誰?”
天将亮流意去遠處擺擂臺了,白岫跟着一起起了個大早。她提着水桶,站在廟門旁。
天邊有了一線光,微薄的照在白岫身上,讓她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
老哈回頭,一個年歲不大的女人,長得挺漂亮的立在廟門口,看着他們。
做賊心虛,他們先怯了幾分膽氣:“我們來敬土地神。”
白岫讓開身體,心裏泛嘀咕,這幾個人兩手空空,并未帶錢紙香燭:“請進。”
這幾個賊虔誠的站成兩排,雙手合十,屈膝跪在地上,心道:土地神爺爺,土地奶奶,求您保佑我們順利挖到果樹苗。
拜完土地神,幾人出門。老哈四周看看,摸摸口袋裏的黃符,跑到河邊,臉上擠出笑:“小妹,這就你一個人啊?”
白岫小心翼翼提着半桶水,她的身體是泥做的,沾水就化開:“還有兩個哥哥。”
老哈道:“這裏就你們幾個人住嗎?”
白岫邁着步子,走在青軟草地,笑着道:“不是。這裏還有很多好朋友也住在這裏。”
老蛛笑了起來:“這裏哪有人。”
白岫放下水桶,不說話,聲音帶着缥缈:“沒有人,也有其他東西。”
幾個賊聞言臉色白了白,他們不約而同想到了同一個東西。
老蛇幹聲笑:“小妹,可別吓唬哥哥們了。這裏除了你,哪有其他人。”
白岫眼皮低下,盯着老蛇肩上看,一會移開視線,一會又看過去,反複幾次,欲言又止:“你們說沒有就沒有吧。”
她說完這句話,轉身不再理會這來歷不明的幾人。
三人相互使眼色,老哈指了指白岫手上的水桶。
老蛛跑上前,搶了白岫水桶,熱絡道:“我們來幫你澆水吧。”
白岫不敢與他們搶水桶,怕水沾到身上,她眼中帶着審視,臉上挂着笑:“那就多謝幾位大哥。”
另外幾人從廟內取了另外幾只水桶,他們澆水十分粗放,提着水朝着樹上潑去就完事了。更多時候,他們輪流找白岫聊天。
白岫坐在繁茂桃樹分出的枝幹上,雙手撐在粗粝枝幹,腳懸空離地三尺,看着這幾人舉動,不動聲色。
這顆桃樹上長滿了果子,還開着一些花,因是天界樹種,凡人看到的只是一個高大的桃樹,其他的看不到。
老哈上前搭話:“你哥哥出去多久了?”
白岫道:“幾個時辰了!”
老蛛緊握水桶把手:“那快回來了吧。”
白岫點頭:“是呀。你們找我哥哥有事啊?”
老蛛趕緊搖頭:“沒。”
老哈推了推老蛛,讓他去澆水,他道:“前年榮興村并無果樹,沒想到這才一兩年,變化就這般大。”
白岫掩唇輕笑:“這些樹都是我和哥哥們種的。”
老哈讪笑兩聲:“是你們種的呀?”
白岫道:“嗯。哥哥對這片果園看重,臨出發前還囑咐我照顧好它們。”白岫聲音帶着三分玩笑,三分真切:“若壞了一棵樹,就拿一根手指賠。”
老哈幹笑:“哈哈哈,哥哥真會開玩笑。”
白岫聲音低沉,眼皮蓋上:“不是玩笑哦。”她拿出一只手,放在臉前,白皙精致的臉從指縫中透出,上面四根手指扭曲成勾,增添了詭異恐怖感。
老蛛吓得水桶都掉地上,聲音帶着顫:“這是你哥哥做的。”
白岫半垂着臉,哀戚道:“是我沒把事做好。哥哥看在我是親妹子的份上,就只掰斷幾根手指,若是旁人非要讓他斷手斷腳不可。你們知道嗎?骨頭斷裂的聲音就像老鼠嗫咬木屑的滋滋聲,鑽心蝕骨的痛全集中在手指,太痛苦了!”
老蛇吓得臉色青白,跌坐在地上:“你哥哥···”
老哈撐着打顫的雙腿,拉起老蛇,小聲道:“你幹什麽,鎮定點。”
白岫看向老蛇的,然而其實視線沒有落在老蛇身上,而是落在身後,揚起扭曲的手指招呼道:“你來了?”
老哈脫手,老蛇重新跌坐在地面:“哎喲。”
老蛛看向老蛇身後,那裏什麽也沒有,吓得汗毛倒立:“小·小·小妹,你跟誰說話?”
白岫撐着臉,無辜道:“我跟村裏的好朋友打招呼。”
老蛇快哭出聲:“你好朋友在哪?”
白岫睜着眼睛很是好奇:“你感覺不到嗎?他搭在你的肩上了呀!”然後她自言自語神神叨叨的說道:“哥哥說,我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早知道就不說出來了,都吓到人了。”
老蛛看向老哈不停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快走吧。
老哈手旁拽着兩個同伴:“我們還有旁的事,就不多留了。”
白岫很可惜道:“別走呀!再陪我說說話,哥哥就回來了,他們肯定很高興有客人來做客。”
幾個賊吓得半死,還未走出幾步,就摔了好幾跤。白岫笑出聲,老哈回頭時,她又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她稍稍動動手指,一團陰風從賊的腳底板竄起,卷起灰塵迷了眼。
白岫用幾人賊聽到的聲音悠悠的,帶着小小訓斥道:“他們要走了,不要搗亂。”
老哈“砰”的摔了個大馬哈,白岫在跟空氣說話!他拿出救命黃符,剛拿出來,這符紙就被風吹到不知道哪裏去了。
三個人又跑又摔的,一身看不出顏色的衣裳,又沾滿泥石,露出的臉上劃出好幾個印子。
來到村口,他們回頭看去,白岫坐在樹上,朝他們揮手,好像在說,歡迎再來。
村口處,老蛇吓哭了:“哥,咱們別打這裏桃樹的主意了。”
老蛛抹了把臉上的冷汗:“這地方太鬼魅了,剛剛那女的也不知是人是鬼?說起來話神神叨叨的。”
老哈定定心神,恐懼與貪婪交替在臉上出現,最終貪婪占了上風:“兩百文一棵的樹,你們真不要了?”
老蛇道:“哥,那也得有命消。你看那女的說,他哥會把壞樹的人砍手砍腳。”
老蛛也哭出聲了:“是呀,這裏還有鬼。”
老哈吼道:“怕什麽?我尋思那娘們是個腦子有問題的,你們也別被她吓住了。今日至少證明一點,那女的哥哥确實不在,老蛛你做的夢是真的。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能頂什麽事,事不宜遲,我們休息一下,等會瞅準時機就去挖樹。”
老蛇道:“我腿軟,再等,等一天。”
老蛛兩腿顫顫:“對,等等一天。”
老哈啐罵一聲:“沒出息的東西。那就等一天。”
“明日那女的不讓挖樹怎麽辦?”
老哈眼中閃過陰毒的光:“不讓挖樹,就綁了她,賣勾欄瓦舍去。”
“那女的不是腦子有病嗎?瓦舍裏的老媽媽會要嗎?”老蛛道。
老哈道:“那張臉能看就成,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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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岫目送幾個人離開,把掰歪的手指掰正,拍拍身上裙擺:“啧啧,就針眼大膽子還敢來偷樹。”
遠遠的地方,刮出幾陣旋風,流意應當與是鬼們對上了。一萬只鬼,三天時間,流意這得從早打到晚吧。她從泥人裏出來,飛到遠處,平地上流意正在與鬼對戰,招式眼花缭亂。
“籲~”
“打他。”
“踹他下盤。”
底下全是給流意喝倒彩的。白岫看了一下,流意輕松有餘,似乎并未盡全力。
流意這人行事乖張,她想了想後,喊了一句:“流意不可傷鬼。”
流意一手掀翻身旁那只鬼,朝着白岫道:“嗯。”他是要收服這些鬼,打傷了結仇就遠離初衷了。
其他鬼帶着幽怨看着白岫,白岫一會才想明白,這話擺明是在說,衆鬼打不過流意。
她尴尬笑笑,看半天感覺沒意思,回了土地廟。廟裏牆壁下放着一個幹癟的麻布袋子,扒拉袋子,裏面肥料所剩無幾。
她心道,明日上雲舟城店鋪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