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白岫坐在仙桃樹上極目遠眺,村口忽然揚起塵土,來了一輛馬車。她站起身,一手扶着粗粝的樹幹,一手捏住一截旁溢出來的小枝,青綠的桃葉在她手裏剿成綠汁。

馬車後還跟着幾輛馬車,似乎來了不止一家。

白岫跳下樹,跑進廟殿,流意坐在院子裏看書品茶,見白岫喜色匆匆進屋,問道:“怎麽了?”

她道:“村口來了許多馬車,興許是苗夫人他們來了。我要迎接。”她看到流意悠閑的喝茶,上前拉住他衣袖往後屋:“我們一起。”

流意眼中帶着不屑,抽回手道:“太過刻意反而讓人心生拘謹,你就照往常便好。”

白岫啧啧一聲,轉頭埋入廟殿,走到後屋進入玉人,她整束服飾後出門。神龛上的香爐裏的殘留着苗家夫婦留下的香燭杈子,東倒西歪,冷冷淡淡。

她取了香燭點了上去,橙黃明亮顯得熱鬧,火苗映在白岫激動的眼眸中。

一雙有力的手從白岫身後環來,白岫腰間微動,後背貼着流意冰冷的前胸往下彎,流意捏住香燭杈子扔進火盆,她心裏沒由來的打了個突。她有疑問便問了:“你壓到我了。”

流意對白岫不解風情頗為無奈:“嗯。”

“嗯什麽嗯,快讓開點。”白岫心情好,懶得與流意計較。

流意扔了香燭杈子,起身離開白岫後背,他指尖摩挲。

白岫走到廟門口,馬車已經進了村。白岫拍拍自己的臉,讓臉上的表情,盡量平靜。笑話,根本平靜不下來好麽,她感覺全身都貼滿了笑臉,發出哈哈哈的笑聲。太熱情會吓到他們。

她往廟院裏走,院子一角有澆水的壺子。她拎着澆水壺子去白意河取水,清粼粼的水從手指間劃過,也沒減少她的興奮激動。

提着滿壺的水,進了廟院,朝着三角梅的根部澆水。等會她除了說歡迎,還說些什麽比較好呢?要不來一段致辭,歡迎遷來榮興村,您是我們榮興村翹首以盼的貴民。期盼我們攜手共進,盤活盤富榮興村···

她心道,是不是太官方了。換成,來了榮興村就是自己人,歡迎回家。

Advertisement

白岫手被什麽包住,她看過去,修長有力的手正握緊她的手将水壺嘴移到一旁。定睛一看,她身前的三角梅的葉子被打得擡不起頭,水都從土裏溢了出來。她臉上微曬。

流意語氣裏多了一點不穩,道:“我來澆水。”

白岫沒理出個頭緒道:“快走。你一個魂體澆什麽水。”旁人看不到他,只看到一個壺子自發澆水,不吓死旁人了。好不容易遷來的村民,若吓走了。白岫警告道:“少搗亂,否則一定會打死你,抽了你的骨頭熬湯喝。”

流意偏開頭,轉身去了後屋,不一會上了玉人的身出來。

“籲~”廟門口響起聲音。馬車到了,白岫整整衣裳和發飾,淡然的澆水,手指緊緊捏住水壺柄。

“白姐姐。”

這聲音進入耳簾,清脆溫婉。就是不太熟悉,她提着壺子朝門口去看,一名十多歲的秀麗姑娘出現在廟門口,她身後還跟着兩輛馬車,裏面出來了兩個姑娘。

白岫傻看了半天,才認出,這些是她從琉金魔窟救出來的人,站在前面的便是秦袖。白岫有點發木道:“你們怎麽來了?”

秦袖掩唇笑道:“白姐姐,看到我們來都高興傻了麽?”

白岫眼中閃着淡淡的失望,不是她不歡迎她們。而是,她現在更想要看到苗家夫婦。客人來了,沒有不接待的道理,她揚起笑道:“快快請進。”

馬車裏不單單有姑娘們,還有跟着來的父母。因有白岫及時救助,她們在琉金魔窟并未吃了虧,家裏不願她們跟榮興村有牽扯,一直壓着不讓過來。

上次員外家辦秋宴,正巧秦袖與一個姑娘相互認出來。這個姑娘當晚一同逃離的還有其他姑娘,她們以好姐妹名義聚在一起,最終說服了父母前來榮興村上香。

馬車裏的姑娘們下車,她們分別叫康黛,賀燕,秦袖。家仆搬了貢品進榮興村土地神廟。

“除了進村一段路有些荒涼,我瞧着榮興村的腹地,跟世外桃源般,有山有水有花有草。”

“你們看廟旁還建了一座大宅子呢。”

“宅子前還未落匾額,這是誰家的宅子?”

白岫口裏泛着淡淡的澀,苗家的宅子呗,等了好些天人沒來,也未送信來。也不知還要不要住進來。白岫笑道:“各位夫人,往裏坐。”

身後的姑娘們倒吸一口氣,紛紛停住腳步。

紫藤花盛開院子裏坐着一名青衣袍男子,頭頂簡單的挽了一枚發簪,容貌俊美,眉眼上挑,眼皮微阖,帶着淡淡的厭倦感。姑娘們的心都被緊緊拽住。

白岫介紹道:“這位是我表哥,叫流意。”

她挾起流意的手臂,流意衣裳被拉皺,破壞了那種疏離冷漠感,他無奈起身,眼中帶着微許寵溺:“別拽。”

年長的夫人心領神會,這兩人是一對,先後行禮:“流意公子。”

流意淡漠點頭。

白岫拍向流意的手臂:“笑一下。”

流意眼中劃過一絲荒唐:“什麽?”

白岫見流意不情不願,強扭的瓜不甜,強求的笑不美,她松開流意的手,帶領這姑娘們進苗:“這邊。”

流意看着被拽皺的衣裳,擡手撫平褶皺。觸及幾道視線,他擡眸看過去,秦袖正悄悄的看着他,在兩人視線對撞後,輕輕別開頭紅了耳朵。

他臉上帶着譏笑,別開臉。

若他向這個姑娘示好,白岫會不會吃醋,幾乎在一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白岫大概不但不會吃醋,估摸着還會撺掇兩人姻緣,讓他們來一段聊齋。

香煙袅袅,燭光映着滿堂橙黃。

白岫搬來了椅子,三個夫人,三位小姐坐在院中寒暄,互換了姓名。

“白姑娘,你老家是哪裏的?”秦袖問道。

“來榮興村當廟祝多久了?”賀燕道。她的父親是賀知府,比秦袖的哥哥官級低些。

“以後又什麽打算呀?”康黛道。她家是地主富戶,爺爺那輩與賀府交好,後來,兩家時常走動。

一連串問題,一個接一個抛出來。白岫半真半假,一一作答。

“流意公子可有婚配?”秦夫人問道。

白岫随口胡謅一個理由,認真道:“沒有,他年級這般大,沒有姑娘願意嫁的。”

流意眉心一緊,挑開眼皮,看眼白岫,手摩挲在杯子邊上,白岫嫌他年齡大?

秦袖臉上染着薄紅道:“白姑娘說笑了,流意公子看年歲不過二五。”

白岫眼睛轉了轉,又打算胡謅一個理由,不如說流意有隐疾。流意見白岫略帶不懷好意的笑,他趕忙自己先開口道:“夫人這是流某私事,我自有主張。”

秦夫人被噎了一下,因流意皮囊産生的好印象瞬間滑落谷底,好看是好看,就是沒教養。她禮貌笑笑:“白姑娘可有婚配?”

白岫梗了梗,睜大了眼睛,婚配?冥婚嗎?:“沒有。”

流意眉心直跳。

果不其然,秦夫人笑了起來,一副媒婆臉。白姑娘年輕貌美,善良天真,正需一門好姻緣。她娘家有個侄兒,今年剛考上舉人,家境雖貧但人才不錯,還未成婚,正好配給白姑娘:“過幾日我府上會辦場冬會,可有時間上我秦府小聚。”

白岫頭搖成撥浪鼓道:“我廟後還有片果園要施肥澆水。”她與活人畢竟不同。

秦夫人笑道:“這事交給流意公子做便是,他一個大男人就該幹粗活。屆時整個雲舟城年輕才俊,閨閣小姐都會前往,你多交交朋友,別整天悶在榮興村。”

白岫聽到很多人,她心念動了,榮興村名氣差,如她出現在這種豪門宴會場合,不就是在宣揚榮興村麽,道:“人真的很多嗎?”

秦夫人道:“當然。”秦夫人來之前,還擔憂女兒是被鬼怪魇住了,非要來榮興村上香。暗自備下許多黃符,沒成想榮興村有廟祝,除了入口的墳有些可怕之外,往裏走草綠水清,還有人在這建了新宅,對榮興村的映像好了不少。

她聞聽女兒和好友講,當時她們在魔窟時,就是得了榮興村廟祝的幫助,她是記恩情之人,特來看看報了恩情。

流意聽到這裏哪裏還猜不出來,這不就是相親會,他道:“我們不去。”

白岫用胳膊肘擊流意:“閉嘴。”她朝秦夫人笑道:“我去。”

流意還想說什麽,外面再次吵嚷了起來,還有些罵罵咧咧的話,一衆姑娘們聽得直皺眉。白岫心道,這是哪個來砸場子了麽?

白岫對夫人小姐們道:“我去看看,你們自便。”

流意跟着出去,兩人來到廟門口,只見苗堂伯和苗堂叔兩人正在相互指責。

“老大,你出的什麽馊主意。”

“你有主意,你怎麽不說。我哪知道這見鬼的榮興村,今日真有香客來上香。還一來幾個。”

“叫你嘴開瓢了,什麽話張口就來。就你這蠢頭蠢腦的,孫子有什麽好的。幸好大強沒要你家的過繼來。”

“你個臭魚爛蝦的好意思指摘我,你家那豆芽菜能活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謀奪大強的家産。”

“你清高,爛心肺的,敢說自己沒謀奪。你怕是忘了自己幹過什麽?”

“我幹什麽了?你說!你說!”

話趕話,苗堂叔氣的臉紅脖子粗道:“你真當我我不敢說,小子你別給我逼急了。大不了魚死網破。”

苗大強用篤定的口吻悠然誘道:“你放了個黑罐子在苗宅正房床底下。”

苗堂伯聞言臉色大變,大聲吼道:“我沒有。”眼中寫滿恐懼。

白岫看着苗堂伯欲蓋彌彰的嘴臉,心裏算是全明白了。苗大強剛剛也只是誘哄看看能不能誘出來,誰料竟真的有用,白岫幫道:“我替苗老爺問過工匠了,他說那日晚上,親眼看到你去正房那邊,聽到挖坑的聲音去看了一眼,見到你埋下一個黑罐子。”

苗堂伯滿口否認:“我是白日去的!”

衆族親都在将此話一字不落的聽在了耳朵裏。

白岫大聲重複道:“白日去的。”

苗堂伯惱羞成怒,朝白岫撲過來:“我撕爛你的嘴,你個臭婊子陰老子。”

流意上前護住白岫,一腳踹上,苗堂伯身體飛起來,撞在馬車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衆人都被這幕驚吓到了。

苗大強若有所思,白岫怎麽會知道此事,也許是土地神告訴了她。榮興村土地神倒是挺靈驗。

苗堂伯的兒子,苗家長子也在,見自己爹受傷,抽出刀,大喊一聲:“你敢傷我爹,我殺了你。”

賀夫人,秦夫人,康夫人聽到打鬧聲,帶着家仆出廟。将小姐們留在廟內。

苗夫人道:“翠兒,治住他。”

翠兒一個漂亮利索的翻身,掃堂腿踢飛苗家長子的刀。

賀夫人面色微沉,聲音威嚴:“這是怎麽回事?”

苗家族親小聲詢問,這位夫人是誰,怎麽有官威,才知這是賀知府的夫人。吓得個個快跪趴下了。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小小榮興村竟能勞動知府夫人。

苗堂伯,苗堂叔他們在家鬧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們放任自流,巴不得這兩人鬧得厲害,原因無他,不論情況如何,他們都不想這苗大強離開。

苗大強去賀知府家辦過事,知道這事知府夫人,趕忙上前行禮:“賀夫人,一點家醜讓您見笑了。”

賀夫人面色緩和:“原來是苗大官人。我剛聞聽什麽黑藥罐子,是怎麽一回事。”

環兒上前:“秉明夫人···”将此事前因後果通通說出,并添油加醋說,苗大強如何記恩情,這兩人是是何白眼狼,謀財害命。

賀夫人一聽,這還了得,她夫君賀知府為人清廉正直,眼裏最容不得沙子:“世間竟有如此歹毒之人,謀奪祖産還不夠,還盯上了人家再掙的錢,為此害了一條無辜孩童的性命。”

苗堂伯臉黑如墨:“你們沒有證據。”

苗堂叔這時急了,低着頭,不敢多說一個字。

賀夫人将眼神放在苗堂叔身上道:“我聞聽,你是知道此事。可你作為堂叔卻放任自流,知情不報,同樣有罪。”

苗堂叔身子抖得如篩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都是大哥幹的!我只是不小心聽到了此事,我并不知情啊?青天大老爺。”

賀夫人大手一揮:“今天時候不早了,将這兩人帶回衙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