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又見面了
又見面了
李梅時被他說中心事,猛地一愣。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如果自己說“是”的話,就會發生什麽很不好的事,所以她嘴硬道:
“我怕你幹什麽?有什麽事快說吧,我朋友還在等我。”
說完這句話,她奇跡般地又能順暢呼吸了。
宋杭好像也恢複了對他來說的正常,他還是沒有提關門的事,也沒再往李梅時的方向走,但告白的話是一字不落。
李梅時心裏已經漸漸平靜下來,等宋杭又露出那熟悉的探詢中帶着傷感的目光時,李梅時也配合地、一如既往地拒絕了他。
宋杭沉默半晌,好像已經在想其它的事情,把李梅時給忘了。
李梅時往後退了一步,再退後一步她就能出去了。她瞟了一眼門,又去看宋杭,發現對方竟然笑了,笑得李梅時像心口被人打了一拳一樣難受。
“我終究是留不住你。”
他說完這句話,仍笑着看她,好像他以後都見不到她了一樣。
李梅時關了門匆匆往外走,她想曬曬太陽,屋子裏冷冰冰的,讓她很不舒服。
宋杭今天不對勁,也許是那封信上有什麽不好的事,她總感覺這次宋杭看向自己的傷感眼神和以往的不同,雖然他全程都看着李梅時,但他的目光好像越過了她,他的這些話也像是對其他什麽東西說的,而不是對站在他面前的李梅時說的。
以前他告白時所表現出來的痛苦雖然誇張,但李梅時能理解,可是這次不同,這次他的痛苦她理解不了。
難道宋杭得絕症了?難不成那封信是他的病危通知書?
太扯了,她随即否認。大概他就是遇上了什麽倒黴事,正在生氣,被自己撞破,告白又失敗,雙重打擊讓他有點消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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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消極的時候也會脆弱一下,過一陣子就好了,這是人之常情。
李梅時決定不去管他,橫豎自己不答應他就是了。
李梅時繼續種蔥養雞,每天還和馮粟粟一起做做健身操。
又過了幾天,李梅時種的蔥已經可以收割第一茬了,她本想用刀割,但是不稱手,就換成了剪刀,“咔嚓咔嚓”只剪到蔥白,蔥根留着,讓它繼續長。
還是種蔥有成就感啊。
她養的雞也都還活着,已經長大了一點,很活潑,不用她多操心。
抽中種櫻桃的學生就倒黴了,他從第一天種下去後這樹就死了,可他不死心,一連幾天施肥澆水,最後還是又換了一棵重新種,結果第二天去一看,又死了。
聽說等期末的時候,他要去外面悄悄買棵櫻桃樹,回來栽上,就說是自己種的,企圖“瞞天過海”。
後來李梅時又被迫去找過宋杭幾次,對方已經恢複了正常,也就是說,每次李梅時去了以後,他都會要求關門,否則他的聲音就會大到讓全校都聽清楚。
李梅時後來也不等他說就把門關上,接下來,宋杭就開始了他深情而毫無新意的告白,李梅時一聲不吭地聽完,拒絕,然後開門出去,她繼續去喂雞或是給蔥澆水,宋杭則繼續在房裏看書或是寫信。
雞舍每五六天打掃一次,雞每天喂兩次,換一次水。
大多數時候是喂小米和玉米,有時候也摻點南瓜和紅薯,一個月後這批雞仔就長大了不少。
又過了三個月,大家都開始進行論文的潤色和修改工作了,李梅時養的雞卻一直沒有下蛋,眼看着其他養雞的學生養的雞都開始陸續下蛋,她抱着筐子去卻一枚蛋也沒見着,心裏有點失落。
寫論文,當然不可避免地會互相交流,問問彼此寫了些什麽。
有人寫了“順手牽羊”,有人寫“反客為主”,也有寫“美人計”的,洋洋灑灑沒有标點符號地寫滿幾張紙。
李梅時養的雞一直沒下蛋,她也沒有寫論文的興致,就把之前編好的故事給擴充了數倍,添了一堆廢話,竟然湊齊了五千字。
她并不急,想着時間還充裕,馮粟粟催了她幾次,她總說再等幾天,再等幾天,你先忙你的。
馮粟粟很認真,數易其稿,單是草稿就寫了十幾遍,寫完了之後又一筆一畫地謄抄一遍,不允許寫錯,所以又寫廢了很多張紙,最後總算是完成了。
本學期沒有期末考試,只要種的菜和養的畜合格了,再上交論文就可以了。
李梅時完全不急,她的蔥長得很好,已經給食堂送去了無數次,她的雞雖然還沒有下蛋,但羽毛油光水滑,排便也一直很正常,她自信自己養的雞絕對合格。
她就這麽拖啊拖啊,直到馮粟粟再也等不下去了,主動去宿舍找她。
當天她們通宵寫論文,第二天李梅時去喂雞的時候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她覺得根本沒有必要通宵,時間來得及,可是馮粟粟急得不行,好像第二天就要交論文一樣。
雖然一晚上沒睡,論文也沒寫完,馮粟粟不用自己常用的筆跡寫,擔心被先生認出來這論文不是李梅時自己寫的。她怎麽寫都不滿意,覺得不好看,或是有哪個字寫錯了,她也要整張作廢重新寫,這樣折騰了一晚上,論文剛寫了個開頭。
一直到要交論文的當天早上,她們還在宿舍寫論文。
馮粟粟嫌自己寫的“冬”字不好看,想把整張紙都作廢重抄一遍,李梅時則在不斷勸說她寫得好極了,沒有必要再改了,最後李梅時還是勉強在規定時間內上交了論文。
論文交了,地裏種的東西也都收了,學生們養的雞鴨鵝牛羊則被車拉走,據學校所說,是對它們進行“妥善處理”,李梅時懷疑它們是直接被拉到集市上給賣了。
有學生不舍得,抱着自己養的牛哭,場面還挺凄慘,李梅時不願看這殘忍的離別場面,匆匆去雞舍捉自己的雞,等着學校的人來收。
她先抓到一只雞,拿細繩綁住它的一只腳,再去捉另一只,用同一根繩子綁住腳。
等全都綁完了,她數了數,發現少了一只,便又去雞舍裏找,發現有只母雞老老實實地趴在窩裏,好像知道等待自己的苦澀命運,李梅時一來,它就警惕地扭頭看着她。
李梅時是看着它們長大的,也被啄過好多次,所以不怕它們,而且她已經捉了十一只雞,雞也許是餓了,以為她是來放飼料的,所以都不跑,很聽話,她覺得捉住這只雞也是易如反掌。
她伸出手去抱它,沒想到這雞狠狠啄了她。她的心像是被秤砣狠狠砸了一下,背叛的情緒霧氣般籠罩下來。
她生氣了,又去抱雞,結果又被啄了。她摩挲着手站起身來,看到雞舍外一直沒用過的本打算裝雞蛋的柳條筐,拿過來又回到雞舍前,用它把雞給扣住了,任雞撲騰翅膀也不管,她從下面伸進手去抓雞的腳。
把這最後一只雞也綁好了,她伸手去拿雞窩裏的柳條筐,結果一提起筐子,雞窩裏一枚雞蛋露了出來。
這一發現着實不小,李梅時大叫一聲,方才被雞啄的不快立刻消散。
她把柳條筐往旁邊一丢,拿起雞蛋。雞蛋還是熱的,想必是今早剛下出來的。她感覺自己就像捧着一個幼小而脆弱的生命,雖然她知道這雞蛋沒有受精,根本孵不出小雞。
十二只腳被綁住的母雞還在“咯咯”叫着,李梅時不管它們,仍捧着雞蛋看來看去。
她等了這麽久,終于等到了一枚雞蛋,雖然只有一枚,但也值了。
“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嗎?四個月啊,我從你媽媽還是只小雞的時候就開始等了……”她越看這雞蛋越喜歡,簡直想吻它一下。她感動得熱淚盈眶。
“梅時?”
李梅時聞聲轉過頭去,眼睛裏還閃着淚花。
“趙明殊?你回來了?”
來者正是趙明殊。
他自從父親去世之後就離開學校了,幾個月來沒有音訊,雖然他沒有進行“實戰演練”,但論文還是要交的,今天他就是來交論文的。
他本想交完就走,可還是想再見李梅時一面,所以向其他學生打聽到她可能在雞舍,就找來了。
李梅時一見他,就又想起幾個月前自己扔貔貅吊墜的事,又尴尬地低頭看手裏的雞蛋。
“你看,”她道,“我養的雞,今天就要被送走了,才下第一個蛋。”
說完這話,她又低下頭去。
李梅時把貔貅吊墜扔進池塘後,很快就後悔了,覺得沒有必要,又去池塘邊找過。池塘裏的水不算深,可她站在池塘邊看來看去,一直沒有找到,覺得吊墜大概是陷入了污泥裏,就放棄了。
她當然也可以下水去找,但那也未免太過了,她的确愧疚,可這愧疚就像是蛋糕上的一層薄薄的糖霜,可有可無,她只是那時還不太擅長不顧周圍角色的感情,後來這愧疚就逐漸消失了,趙明殊這個角色在她心裏也日益模糊。
可今天見了活生生的趙明殊,李梅時的愧疚便卷土重來。
不知道為什麽,她感覺自己和他是最後一次見面了,以後這個角色會永遠退出她的生活,再也無法重逢。她想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想至少向他說一句對不起。
她向他伸出手。
“這雞蛋,你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