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是修羅場

是修羅場

趙明殊不要:“這怎麽行,是你辛苦養的雞,而且只有一個雞蛋。”

李梅時沒有東西可送,送他雞蛋,已經十分難為情了,又聽他這麽誠懇,好像這是什麽厚禮,更是臉上發燒。

她實在沒有臉說這是為了補償她丢進池塘找不到的貔貅吊墜,只是說很抱歉她之前對他造成的傷害。

“沒關系,是我一廂情願,說開了也好,”趙明殊笑了笑,嘲諷自己似的,“我說過不再打擾你,可我還是來了。你放心,這是最後一次了。”

李梅時預感到他們兩個以後沒有機會再見面,但真正聽到他這麽說,她還是有些好奇原因。

“為什麽?”

趙明殊卻被她問得一愣,想都不想脫口而出:“宋将軍來了,你還願意見到我嗎?”

李梅時沒有言語,解釋只會讓事情更亂。

“對不起,”他驚訝于自己的失态,“我沒有別的意思。”

手中的雞蛋似乎突然燙手起來,李梅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把她的窘迫都看在眼裏,最後一絲期盼也被蒸幹。

“別再內疚了,”他又試圖微笑,“你不還救過我的命嗎?你不欠我什麽。”

李梅時大腦空白了兩秒,随即想起上學期大象和蛇的荒唐事。

這顯然沒有多少安慰的作用,她只是按照劇情,猜出了藥材名字而已,追根溯源,他被蛇咬,恐怕也是因為她。

李梅時當時沒問,現在又好奇起來。他為什麽會被蛇咬呢?

“可是,”她試探着說,“那次也是你先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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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殊對她沒有防備,聽她這麽說,也就自然而然地提起了之前他被蛇咬的事情。

“是我帶你出去的,如果不出學校,也不會遇見蛇。”

李梅時點點頭,她大概猜到了,看來之前還有一段自己和趙明殊悄悄溜出學校的情節,興許又是為了采艾蒿,之後他們在野外遇蛇,趙明殊被蛇咬,他們才會匆匆回學校來尋求幫助。

她不記得有這事,猜想大概是原書作者為了補bug又添上的。

雖然這些事都是原小說情節,可不管怎麽說,他幫了自己很多,李梅時更過意不去了。

想到這很可能就是自己和他的最後一次見面,她急于想改正自己的錯誤,哪怕只能改正一點點。

“你等等,再給我點時間!”

李梅時說着跑起來。

她跑得很急,擔心被趙明殊攔住,那樣的話,她就再也沒有改正的機會了。

李梅時提着裙子向池塘跑去。這個池塘見證了太多的荒唐事,該有個了結,了結自然也只能在池塘。

她拼命地跑,努力不去想如果還是找不到貔貅吊墜該怎麽辦,跑到池塘邊也沒有停,邁步跳了下去。

池塘裏水并不深,她這一跳毫無技術含量可言,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她聽見身後趙明殊在喊她的名字。

池塘的水被她攪渾,她只想着快些找,快些找,興許能找到。

她半爬半游地來到池塘中央,記憶中貔貅吊墜落水的地方。

水底的淤泥進了她的鞋子,又黏又滑,她跌了幾跤,嗆了幾口水,抹抹臉繼續找。

越是找不到,她就越着急,好像這貔貅挂墜是什麽游戲通關的條件,如果不在規定時間內找到,游戲就結束了。

身後又是“噗通”一聲,濺起的水花打在她的背上,她沒有理會,繼續找。

她一次次俯下身去撈起淤泥。

“梅時,回去吧。”趙明殊已經來到她身邊。

李梅時不聽,還在瘋狂地找。她感覺機會就像手中的淤泥在不斷流失。

現實和小說混淆不清,現實中一別卻是永遠的例子數不勝數,小說中又何嘗不是如此?

她推開趙明殊的手,繼續往前摸索,她必須要找到,否則以後就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梅時,吊墜在這!”

李梅時轉過身去,見趙明殊抓着吊墜的鏈子,下面的貔貅在搖晃。

她伸手想拿,又見這挂墜潔淨幹燥,不禁奇怪。

“你從哪裏找到的?這裏我剛才找過了,沒有啊。”

“不是現在找到的,”趙明殊道,“那晚你把它扔進來後,我半夜又來找了。”

李梅時胃裏一沉。她本以為自己起碼還有這一個彌補過錯的機會,可原來這機會她幾個月前就丢了。

“我們回去吧,梅時。”

李梅時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岸邊的,她和趙明殊渾身濕淋淋的,衣服上都是泥。

他們坐在池塘邊。

現在是七月份,天氣炎熱,李梅時并不冷,但她的手還在抖。

剛才在池塘裏找挂墜的時候就在抖,但她太着急了,沒有意識到。現在,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發抖的手。

趙明殊見她這樣,想讓她趕緊換下衣服,扭頭卻見李梅時的宿舍已經不見了。

“梅時,你的宿舍怎麽沒了?你這些天都住在哪裏?”他問出口後才想起宋杭,他們兩個的事他有所耳聞,她當然不會再被分到那間狹小的破宿舍裏。

李梅時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機械地往南邊指了指:“在那邊。”

“快去把衣服換了吧。”

李梅時轉過頭來,不是看他,而是看他手裏的貔貅。趙明殊猶豫着,不知道她想做什麽。

李梅時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剛才她想找到貔貅,然後交給他,可既然這貔貅不是她找到的,那麽她就無法說出“你拿回去吧”這句話,她更不可能再把貔貅要回來。

兩個人面對面僵持着,忽然聽見旁邊一個聲音說道:

“收下吧。”

李梅時和趙明殊同時扭頭,見宋杭正往這邊走來。

“收下吧,”宋杭對李梅時說,“你救了他,這算是謝禮,也是紀念。”

這話說得古怪,但趙明殊聽懂了。謝禮嘛,這個好理解,之前他被毒蛇咬了那次,全靠梅時想到了“苜蓿”這一味關鍵藥材,救了他的命,他送個禮物表示謝意很正常。

紀念嘛,大概是宋杭覺得他就要走了,這一走以後也就很難見面了,所以他讓梅時收下貔貅,算是道別的紀念。

宋杭說着話,表現了他的大度與體貼之餘,還夾雜了一絲他身為梅時身邊人的從容與自信。

收下禮物又怎麽樣?反正他趙明殊馬上就要走了,陪在梅時身邊的是他,不是趙明殊。

宋杭又看向趙明殊:“送出去的禮物,可沒有收回的道理,你說呢?”

趙明殊看着他,終究是笑不出來,只是點點頭,把貔貅交給李梅時。

“好了,”宋杭說着,攬着李梅時的肩膀讓她站起來,“快去把濕衣服換了吧。”

他又回頭,對趙明殊道:“馬車就在外面等着,不遠送。”

這哪裏是不遠送,他根本就沒打算送。

李梅時回頭看趙明殊,不知道為什麽,她直覺以後不會再見到他了。趙明殊也看着她,神情複雜,這時他好像不再是原書裏刻板扁平的溫柔男二,而成為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宋杭攬着李梅時的肩膀繼續走,趙明殊并不動,站在原地看着她,李梅時也一直回頭看他,直到相隔距離太遠彼此都看不清了,她才把頭扭回來,低頭看着手裏的貔貅挂墜。

“很漂亮,”宋杭忽然說道,“那次在王府的晚宴上,我就看見了,很配你。”

李梅時茫然地擡頭看他,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是在說這個吊墜。

“我那天沒戴着它。”

宋杭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随即笑道:“沒有嗎?可我記得那晚你是戴着它上臺的。”

走了這幾步路後,李梅時的大腦又恢複了理智,重新運作起來。

宋杭說自己寒假時戴着這挂墜,但她記得很清楚,她回家後就摘了,一直到開學的時候才重新戴上,宋杭不可能見過這吊墜,宴會那晚她也沒戴什麽項鏈。

又想了想,她明白了,看來作者是想設定自己這個角色對趙明殊有情意,所以一直戴着這貔貅挂墜,還被宋杭給看見了,經典的吃醋情節,可惜又是前後文不連貫,她在宴會上沒戴這東西。

“那可能是我記錯了。”李梅時道。

兩人說話間已經來到李梅時的宿舍,宋杭放開了她。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雞,和雞蛋。

“我的雞還沒收走。”

“我去吧。”

“還有雞蛋。”李梅時忘了雞蛋是從什麽時候起不在自己手上的了,大概是她往池塘跑的時候給丢了。

“雞蛋?”

“沒事,肯定已經碎了,別管了。謝謝你。”她說完,也不等宋杭說話就要關門。宋杭用胳膊撐住門,眼睛裏的深情又開始堆積。

這次不行,這次她絕對不會聽。

“你不累嗎?就算不在乎我怎麽想,我拒絕你很多次了你還是照說不誤,但是至少也要看看場合吧?”李梅時忽然覺得很累,連帶着有些惱,甩了甩濕乎乎的袖子。

宋杭竟然就閉了嘴,李梅時趁這個空當兒馬上關了門。

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

李梅時以為是宋杭來說雞被收走的事,便開了門,結果門外不是宋杭。

“喝熱可可嗎?宋将軍說你掉進池塘去了,一定很冷吧?”

門外是之前給她披軍大衣,給她熱可可喝的那個女生。

“還好,還好。謝謝。”李梅時懶得再解釋,但可可不喝白不喝,她從女生手裏接過熱可可。

“我看你好像還很冷,我再去把軍大衣拿來。”

“不必了!”

四個多月來,李梅時為了能再喝上熱可可,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

什麽“今天喂雞的時候被雞啄了”、“幫人喂豬的時候被豬吓到了”、“種的蔥被割了很痛心”之類的理由她都說過,可她就是沒法要到一杯熱可可,今天跳了個池塘,熱可可就主動送上了門。

當李梅時他們在池塘上演轟轟烈烈的三角戀大戲的時候,其他學生都在和各自養的雞鴨鵝牛羊豬上演更加撕心裂肺的生離死別,沒有心思去圍觀別人的愛恨情仇,所以知道李梅時落水的人并不多,除了宋杭和已經離開的趙明殊外,就只有來送熱可可的女生知道了。

當天晚些時候,得知李梅時落水消息的馮粟粟來看她。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梅時?我聽那個女生說你落水了。”

“沒事,我因為要和自己養的十二只母雞別離,太傷心了,去池塘邊想靜靜,結果不小心就落水了。”

“是宋将軍救了你嗎?我去雞舍找你的時候看見他了。”

李梅時避開了她的問題,問:“雞都收走了?”

“收走了。”

“粟粟,我告訴你,我養的雞今天終于下了一枚雞蛋。”

“真的!”

“真的,可是我不小心把它給打碎了。”

“啊……有點可惜啊。”

“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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