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好朋友啊

好朋友啊

她們在路上走了五天才到達馮粟粟的家。

這五天對李梅時而言就像地獄一樣,她一直擔心李府或是宋杭的人追過來,所以一直不敢出馬車,晚上的時候也不好馮粟粟一起住客棧,就睡在箱子裏,和直接睡在野外也差不多了。

因為太悶,她第一天晚上打算開着箱子睡,結果蹦到她臉上的一只蟋蟀打消了她這個念頭。

整整五天,李梅時吃不好也睡不好,還暈車,簡直度日如年。

她每天起碼要問馮粟粟二十遍“快到了嗎”,馮粟粟也總是回答快了快了,可怎麽都到不了,第四天的時候,李梅時已經開始懷疑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自己一定會死在路上,像一株缺水的植物枯死在強烈的陽光下。

從車上被馮粟粟攙着下來,看到馮府大門的那一刻,李梅時像看見了天堂。

這次艱辛的逃亡之旅幾乎耗幹了她十六分之十四的生命,但現在她終于暫時安全了,她只覺得車外的一切都是那麽美好,樹上的毛毛蟲看起來都是那麽可愛,更別說出來迎接馮粟粟的人是多麽熱情友好。

李梅時一激動,就快步跑到樹下吐了起來。

“哎呀,那姑娘沒事吧?”

馮粟粟道:“沒事沒事,她暈車,過會兒就好了,媽,那是我朋友鄭小姐,來我們家做客。”

這是她和李梅時在路上商量好的。李梅時知道宋杭的險惡用心之後只想着先逃出李府,剩下的從長計議。

她跟着馮粟粟回家可以,但讓她在馮府躲一輩子,不叫馮府裏的人發現,這卻很困難,就起了這麽個假名字,先以馮粟粟朋友的身份在她家裏住着,躲一陣子,再想長久的辦法。

馮粟粟在路上就給李府寫了信,把李梅時和她一起走的事詳細告知,所以對于李梅時提出的要求,她也都答應。

很快,馮府的人就都知道小姐帶了朋友到家來,只知道她叫鄭小姐,也不知道她全名叫什麽,因為李梅時懶得想名字,就讓馮粟粟叫她鄭小姐。馮粟粟雖然覺得別扭,朋友之間不喊名字還以小姐稱呼也很奇怪,但她也同意了,權當是為了哄李梅時開心。

到馮府的前幾天,李梅時一直待在房間裏,不敢露面,更不敢出府,生怕宋杭帶人追過來。馮粟粟見她這樣怕,也就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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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沒聽說京城那邊有動靜,李梅時才漸漸放松下來。

她在離開李府之前,為了迷惑李府的人和宋杭,特意把自己房間翻亂,課本、琴和衣服全都往地上扔,因為擔心動靜太大把家裏人招來,她沒敢摔茶壺和茶碗。

她故意僞造出是被強盜劫走的場景,想必李府的人發現之後,就等着強盜上門勒索,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就認定自己女兒是被撕票,或是被綁去賣了,天下那麽大,又到何處去找?所以他們就放棄了。

李府的人做出這種事來并不奇怪,李老爺和夫人看着都不像是家庭觀念很重的人,對一切都很看得開,人死了,哀嘆一番,但是死都死了,他們也不可能就不繼續過日子了,雖然對女兒也寄予了不低的希望,可就算攀不上宋将軍這門親事,他們也能活得很好。

李老爺平時對李梅時根本不關心,而夫人幫着她找機會和宋杭見面,也不是為了她光宗耀祖,雖然若是能光宗耀祖,她也會開心,但她對李梅時婚事的關注,并非出于對自己女兒後半生能否幸福的考量,而更像是一種興趣愛好,閑來無事的時候,就拿它打發時間,獲得一點樂趣,如果這愛好沒了,再去找新的愛好就可以。

所以李梅時倒是不擔心李府會因為自己的失蹤派出很多人四處找她,讓她奇怪的是,将軍府這幾天來也沒有一點動靜。

“興許是宋将軍又打仗去了。”馮粟粟提醒她。

“有可能。”李梅時點點頭,但并不完全相信。

宋杭這人行事詭異,臉上笑得天真無辜,背地裏不一定在謀劃什麽勾當,面對這種人,再小心也不為過。

“他應該不知道我來了這裏吧?”

“不會的,我們連伯父伯母都瞞過去了,宋将軍怎麽會知道?”

馮粟粟只撿李梅時想聽的說,她當然沒有說李府知道她跟着自己回來了,宋将軍若是去李府找她,肯定一問就知道了。

我可真是個好朋友啊,馮粟粟不禁在心裏給自己鼓掌。

李梅時忐忑不安地又在馮府待了五天,京城還是一點消息沒有,她越發不安,總覺得這是暴風雨到來前的平靜。

“梅時啊,你不用怕,就算宋将軍他知道你在這裏,難道還能闖進來把你帶走不成?而且這麽多天了,他都沒來,一定是去別處找了。”

“真的?可我總擔心——”

“哎呀,梅時,你總在擔心,大好的青春都被你給蹉跎了,我們明天去騎馬,你說好不好?”

騎馬當然是好,李梅時早就想學了,可她還是擔心被宋杭找來,待在這馮府裏,也許宋杭還不敢輕易做什麽,但一旦自己出去了,可就說不定了。

“算了,我還是不出去了。”

“梅時,那你天天待在家裏,多無聊啊?”

“還是命重要。”

馮粟粟想了想,道:“出去的時候,我一直跟着你,絕不讓你落單,這樣行嗎?”

李梅時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那你說,”馮粟粟道,“到底怎樣你才肯出去走走?”

李梅時能想到的最佳答案是“把宋杭耗死之後”,但她知道這樣說了,馮粟粟一定會生氣,于是只好道:“如果我喬裝打扮一下,讓宋杭認不出來的話,倒也可以。”

馮粟粟見她松了口,喜道:“這好辦,你換身衣裳,再蒙個面,不就結了?”

“那不保險,”李梅時搖搖頭,摸了摸自己的臉,“粟粟,你認識會易容術的人嗎?我的臉要是能換一張,那就不怕了。”

“梅時,”馮粟粟笑道,“你真是武俠小說看多了,現實裏哪裏來的易容術啊?”

“有了,我去刮點鍋灰來,把臉抹黑,再換身夥夫的衣服,這樣別人就認不出我了!”

“梅時,沒有這個必要吧?”

“有必要,有必要,不這樣的話,我就不出去了。”

馮粟粟無奈,只得答應。李梅時興沖沖地刮了鍋灰回來,對着鏡子塗了滿臉,連脖子也抹黑了,有了這層僞裝,她感到很安全。

“包大人,”馮粟粟道,“這件衣服您看看還滿意嗎?”

“不錯不錯,”李梅時說着站起來,“你看看,現在還認得出我嗎?”

“認不出了,黑成這樣,晚上都看不見你了。”

李梅時換了衣服,兩人有說有笑地去牽馬。

李梅時一早就想學騎馬,她已經受夠了暈車的苦,極其憧憬縱馬飛奔的潇灑,但當馮粟粟牽了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将馬缰繩遞給她的時候,她還是有點害怕。

她已經見過很多次馬了,但摸馬的毛她還是頭一回。這馬很壯實,蹄子一直在踏來踏去,好像迫不及待要跑上幾圈,時不時噴一下響鼻。

近距離看時,馬的臉顯得更長了,它腦袋晃一晃,李梅時就往後退一退,小心地摸了摸馬的身子,能感受到馬的皮毛下那緊實的溫暖的肌肉。

李梅時有點害怕,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匹駿馬,比她高,比她壯,還不會說話,她擔心她和它會因為語言不通而産生誤會,造成慘烈的後果。

“別害怕,它性情很溫順的。給,你喂它吃個蘋果,它就喜歡你啦。”馮粟粟遞給她一個大蘋果。

李梅時接過蘋果,看看蘋果,又看看馬,擔心手被馬咬到,問:“不能喂它吃點長一些的東西嗎?”

“不會有事的,我喂給你看。”馮粟粟,說着,把手中的蘋果伸向她身邊的黑馬。

“看起來的确挺乖的,可——”

“你來試試嘛,跟馬建立一下友情。”

李梅時拿着蘋果,試探着往馬面前伸,馬往前稍一探頭,她就吓得把手收了回來。連續試了三次,馬還沒吃到蘋果。

“太難了。”李梅時懇求地看着馮粟粟。

“那你喂它吃玉米吧,玉米長。”

“好啊好啊。”

玉米拿來了,黃燦燦的,李梅時把它往馬嘴的地方伸,馬伸頭咬了一口,因為李梅時拿得不穩,又害怕,所以這一口咬空了。

李梅時雙手拿着玉米,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馬就又一口咬下來,這次終于吃上玉米了。

李梅時握着玉米,看着它咀嚼,玉米粒被嚼碎的聲音和馬邊咀嚼邊搖頭的動作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她和它仿佛靠着喂食建立起了某種不依存于語言的聯系,她對這種感覺非常陌生,但并不讨厭。

喂完了玉米,就該上馬了。

馮粟粟給李梅時做示範,只見她左腳踩進馬镫,一翻身就上去了,輕盈得像只燕子。

李梅時見她輕松上馬,很是羨慕,但也知道自己絕對辦不到,便又等馮粟粟從馬上下來,幫她牽着馬,她才把左腳放進馬镫裏。

“你別松手。”李梅時囑咐道。

“不松不松。”

她突然覺得這個對話有點似曾相識。

小時候學騎自行車的時候,她和自己媽就重複過這兩句話無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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