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三十六計

三十六計

李凝答應得很痛快，也很鄭重，就好像李梅時不是在問他要不要和她一起去敵方倉庫那邊偷糧食，而是問他會不會結婚後一輩子對她好一樣。

他們沒換夜行衣，只用黑布遮了臉就出發了，往敵方走的時候，李梅時覺得悶，一把扯掉了黑布，李凝勸了她一句，但沒用，他索性也不蒙面，兩個毫無小偷基本素養的人就這麽悄悄來到了敵營大門前。

守着大門的有兩個人，一個已經困得直點頭，另一個挺胸擡頭站着，大概是剛換班過來，還比較清醒。

李梅時俯下身，從地上摸索到了一塊——

鵝卵石。

“這破地方哪裏來的鵝卵石啊？”李凝警覺地說，“別是什麽陰謀吧？”

李梅時把鵝卵石拿在手裏颠了颠，感覺就是塊普通的石頭，雖然這裏既不臨海，附近也沒有池塘或是河流，但這個世界本來就不能用平常的邏輯來理解，說不定這石頭就是特意被安排在這裏等她用的。

“看我的吧，給你表演一招調虎離山。”

她和李凝繞到另一側，然後她用力把鵝卵石丢了出去。

石頭撞到地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快要睡着的守衛猛地“額”了一聲，擡起頭來。

“那邊有動靜！”

他提着長槍去看，另一個挺胸擡頭的守衛留在原地沒動。

李梅時有點驚訝，曾幾何時，這邊的守衛竟然長了腦子。明明上次她來的時候，守門的兩個人直接自己醉倒了，都不用她想辦法引開的，這次竟然知道留一個人守着大門。

她低頭想再找塊鵝卵石，李凝蹲下來問她幹嘛，她說給你表演個調虎離山的二次方。

但石頭卻怎麽也找不到了，好像這整片區域裏就只有剛才她丢出去的那麽一塊鵝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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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那個被吵醒的守衛就會發現附近并沒有什麽可疑人，他會以為剛才的響動不過是只餓了正在找東西吃的黃鼠狼，然後掉頭回來。

李梅時正在着急，忽然李凝低聲對她說：“在這兒等着。”

不等她回答，李凝就往門口跑了過去，他跑的速度快，動作又很輕，幾乎聽不到他的腳步聲。

他悄悄繞到守衛身後，以手為刀，在守衛脖子後面砍了一下，守衛應聲倒地，連聲叫喊都沒有。

看來有時候與其用計謀，不如直接莽。

“來者何人？！”

剛才跑出去查看的守衛也回來了，看見李凝，舉起長槍對着他。

李梅時在暗處咬咬牙，決定跑出去分散守衛的注意力，然後李凝趁機把他也撂倒。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現身，舉長槍的守衛忽然像被雷劈了一樣抖了一下，然後筆直地倒了下去。

李梅時擡頭看了看天。今晚雖然月黑風高，但也沒打雷啊。

李凝過去踢了踢倒地的守衛，後者一動不動，似乎是昏了過去。李梅時過去和他會合。

“裝死？”李凝說着又踢了守衛一下，“你好歹也是守大門的，敵人來了你就裝死啊？快爬起來和我打一架！”

李梅時一開始還擔心李凝把守衛踢醒，可守衛就躺在地上任他踢，大有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不擡眼皮的架勢，她才放了心。

難怪兩軍僵持這麽久也分不出勝負，但凡有一方稍微靠譜點，戰争早就結束了。

他們兩個解了守衛的腰帶，把裝死的守衛綁起來，又用另一個守衛的腰帶把他的嘴勒住，防止等他們進去之後他大聲叫喊，把整個軍營的人都吵醒。

處理完守衛，李梅時和李凝進了軍營，一路上不是貼着營帳邊緣走，就是在暗處悄悄前行，遇到巡邏的士兵時就往角落躲，倒也還算順利。

只是在中途出了一次岔子。李凝走在前面，李梅時跟在他後面，到了有巡邏士兵的時候，都是李凝先去前面查看，确定沒有危險，才讓李梅時跟上。

結果到了一個帳篷附近的時候，李凝先一步出去查看情況，李梅時待在暗處等，忽然她聽見金屬碰撞的清脆響聲，探出腦袋去一看，見一個身穿盔甲的官兵手持長槍，正往李凝的方向走去。

李凝去前面探路，等他回來找她的時候，必然會撞上官兵。剛才他一下子就撂倒了守衛，可到底是趁其不備從人背後搞的突然襲擊，李梅時有點擔心他和拿槍的官兵正面相遇，也許會吃虧。

她沒有時間多作考慮，一狠心一跺腳從藏身處出來，出來的時候故意踏着重重的步子，生怕士兵聽不見。

果然士兵回了頭，看見她，先是一愣，然後問：“什麽人？”

李梅時嘿嘿笑了笑：“沒什麽，夜裏出來上廁所，迷路了。”

官兵警惕地盯着她，舉着長槍一步步靠近，但到了距離李梅時還有三四步路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來，張嘴似乎是要喊人。

李凝出現在他身後，一下砍在他脖子後面，這人也像剛才那個一樣眼睛一翻就倒了，李凝扶住他沒讓他倒在地上，也解了他的腰帶捆住手腳，然後把他拖到角落裏，用稻草蓋住了。

李梅時也過去幫忙，李凝沖她笑了一下：“裝瘋賣傻用得不錯，看來你在學校學了不少東西。”

李梅時沖他咧咧嘴沒說話，剛才她全靠臨場發揮，什麽三十六計根本一計都想不起來，随口胡謅了個迷路的理由，更像是出于緊張在說胡話，而不是要分散官兵的注意力。

“不過區區一個小兵我還是對付得了的，”他說，“下次別這麽冒險了，乖乖躲着，你出來了我反而容易分神。”

李梅時忙着放稻草，只是點了點頭，李凝以為她不高興了，又忙往回找補：“我不是說你沒用，只是這樣太危險，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我沒有不領情，你別生氣，我只是——”

“小點聲！”李梅時終于忍不住了，出聲制止。這可是在敵營，他為了這點事在旁邊嘚吧嘚的，跟在自家客廳唠嗑一樣，“你再說下去我就真生氣了。”

李凝閉了嘴。

兩個人有驚無險地找到了倉庫，不愧是敵軍的糧倉，糧食是真多，堆得滿滿的，連這裏的老鼠都吃得膘肥體壯，和他們那邊瘦瘦小小的老鼠不是一個分量級。

他們進了倉庫，短暫感嘆幾秒後又開始犯愁，他們只有兩個人，就算拼了命地往外帶糧食，也帶不走幾袋。

李凝趕走一只還在吃夜宵的老鼠，坐到了糧食袋子上，問：“現在怎麽辦？直接搬？我們已經找到了糧倉所在，不如先回去，過幾天多帶幾個人來偷。”

“不行，我們走後，這裏一定會加強戒備，到時候想溜進來就沒這麽容易了。”

忽然有個什麽東西從李梅時腳下跑過去，她吓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捂住嘴沒叫出來。

“別怕，是老鼠。”李凝走過來擋在她面前，從懷裏掏出個火折子擦亮，李梅時剛好看見那個體積不小的黑色生物飛快地跑到暗處藏起來。

她哆嗦了一下，努力不去想剛才那個毛茸茸的東西在逃跑過程中蹭過她的鞋子。

“搬了快走吧，這裏的老鼠太大，感覺都成精了。”

她說着抓起身邊堆成小山一樣的糧袋最上面的一袋往下拽，袋子比她想象的還要沉，沉甸甸地落下來，像個人倒下來一樣，她倒吸一口涼氣。

李凝及時托住了糧袋，袋子撞上他，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李梅時的胳膊得以逃脫被壓折的苦難。

“謝謝。”

“不客氣，這太重了，還是我來吧。”李凝把火折子給她，袋子放在地上，打開封口看了看，“咦”了一聲。

“怎麽了？”

李凝從袋子裏捧了一把綠豆出來，樂了：“他們帶這東西幹嘛？煮綠豆湯解暑嗎？”

李梅時也抓了一把，在火折子的火光下一看，太暗了，她只能看出是些豆子，低頭聞了聞，也是豆子的味道。

她心裏一動。

“綠豆好啊，可以拿回去發豆芽。”

豆芽長得快，養起來也容易，她之前在學堂的時候聽同學說起過發豆芽的流程，不過沒有實際操作過，因為學校希望他們能親近土地，只讓他們種能種進土裏的東西，沒把豆芽作為選項之一。

但同學說發豆芽很容易，基本上只要把豆子放水裏泡一泡，等豆子發了芽以後鋪在麻布上，保持濕潤、透氣和避光就可以了，一般等個四五天就能吃，這麽一袋足夠大家吃一周了。

雖然這裏光線太暗，她看不清豆子的顏色，但既然李凝說是綠豆，那就暫且當這是綠豆吧，反正不論黃豆還是綠豆都能發芽。

李凝把袋口重新紮緊，提起來試了試重量，說：“有點重，我可能只能搬五六袋。”

李梅時愣了愣，她原本只打算讓李凝搬一袋走，她一袋也不搬的。袋子特別大，像是往裏面塞了兩個人。

最後李凝抱着疊在一起的六袋綠豆，李梅時艱難地抱着一袋，這一袋還是從裏面倒出了近一半的豆子後她才抱得動，兩個人出了倉庫往外走。

綠豆擋住了李凝的視線，于是換成李梅時在前領路，他在後面跟着。李梅時的心思分成了兩半，其中一半一直在鼓勵自己不要放手，一定要把這單袋綠豆帶回去，另一半心思一直在祈禱千萬不要被巡邏的士兵發現，她的胳膊已經因為重負開始抖，李凝抱了六袋，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萬一被發現，不僅豆子帶不走，他們倆說不定也得交代在這裏。

好不容易順利地搬着豆子出了敵營，沒走幾分鐘，李梅時感覺自己胳膊已經失去知覺了，但她上學時已經被八百米體測折磨出了經驗，跑步和搬東西這種需要堅持的活動，千萬不能停下來中途休息，一旦停下，想再繼續就難了。

所以她只能任由麻木的感覺從手蔓延到胳膊，然後是整個上半身和脖子，等回到軍營的時候，她整個人僵硬得好像成了兵馬俑，沖進營帳裏倒床上就沒意識了，無夢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