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前往狼村
前往狼村
宋杭終于得以安靜地休息了三天，所有事一律采取不聞不問的态度，就算來找他的人已經跪在他床邊，他也全當沒看見，直到李梅時或是李凝來把跪在床邊的人帶出去。
他所有事都不管了，李梅時和李凝就把這些事都攬了下來，好在豆芽生長順利，倒也不用他們多操心，其他時間裏他們就忙着應付從宋杭那邊接下來的軍中事務，雖然是兩個人一起，但三天下來他們也忙得夠嗆。
臨行的前一天晚上，李梅時剛打發走一個負責養雞鴨鵝的兵士，這人原本是來向她彙報工作的，結果說着說着，就坐下給她出了幾道雞兔同籠的問題。
李梅時以“我們這裏沒有兔，所以不需要計算這種問題”為由拒絕了，但兵士說這叫防患于未然，還請李大小姐提筆計算。
看樣子她不給算出個結果出來，這人是不會走了，李梅時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解題。
看完題幹，她發現這題倒是不難，雖然距離她做這種題的時間已經過于久遠，但似乎用二元一次方程就能解出來。
算完第一道，她又開始看第二道，發現對方出的題目都是一樣的套路，只不過把雞和兔子的數目變換一下而已。
雖然簡單，但題量還是不小的，她坐在桌邊哼哧哼哧地計算，坐她對面的兵士也哼哧哼哧地給她出新題，直折騰了近一個時辰才滿意，帶着她寫滿了數字的厚厚一沓紙，恭敬地退了出去。
李梅時已經很久沒有過如此高強度的計算了，營帳裏光線又昏暗，她擡頭的時候感覺眼睛都花了，忙放下筆出了營帳，伸了幾個長長的懶腰。
今晚月光很亮，微風吹拂下她深吸了一口氣，柔和輕盈的空氣充滿了肺部，她揉着肩膀在營帳外走了一會兒，正好看見李凝沿着路走來。
李凝看起來有點悶悶不樂，低着頭走得很快，說不定也像她一樣算了很久的方程。
“李凝，”她開口叫住他，“明天就要出發了，快回去休息吧，把那些找你的事都推了。”
豆芽再長個兩三天就能吃了，他們離開軍營的這段時間，剩下的人還不至于餓死，除此之外也不會有其他要緊事。
李凝愣了愣，好像剛才沒看見她一樣，他沒說話，低下頭繼續走，沒走幾步又轉身往這邊走，走到李梅時面前，皺眉看着她。
“你怎麽了？”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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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和宋杭一起去狼村。”他簡單直接地說。
“我們不都說好了嗎？”都說好三天了，明天就要出發，結果他現在變卦了。
李凝低頭不吭聲，明顯在鬧別扭。李梅時嘆了口氣。
“行，那你留下，我和他去。”她忽然想起來，好像最早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計劃的？她記不清了，為這事他們已經讨論過太多次了，不過讓李凝留下也不錯，他守着大本營，這樣就算敵方搞突然襲擊，也能撐一陣子。
她大概是在想這些事的時候沒注意表情管理，不小心笑了，李凝盯着她的臉，像吃了蒼蠅一樣。
“不，我也去。”
他說完轉身就走，氣呼呼的。李梅時也沒攔他，這樣的話還是按照計劃進行，明天他們三個一起上路。
“上路……”這詞不大吉利，還是換成出發吧。
“那就明天出發！”她沖着李凝的背影喊。
第二天的天氣很好，簡直好過頭了，他們出發的時候一切也都很順利，順利到李梅時有點害怕。
每次事情開頭很順利的時候她就會開始警惕，擔心自己因此而認為接下來也都會很順利，然後在她這麽以為的時候，情況就會急轉直下。
她曾經認真思考過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想，思到最後也沒得出太确定的結論，大概只是她對某件事太看重、而這件事一開始又比較順利的話，她就會對這事抱有過高的期待，當最後這件事沒能像她想的那樣完成的話，她就會大受打擊。
以至于她腦袋裏已經為此形成了一種應對機制，即大事一開始的時候很順利，絕對不是什麽好征兆。
騎馬走了一會兒，太陽從雲層裏出來，陽光照耀下來，她有種自己無處遁逃的感覺。溫暖的太陽光曬着她的後背，燒得她很不安。
李凝的心情依舊不怎麽好，路上一句話也沒說，完全不像他平時的作風，而且從出發起他就騎馬走在最前面，和他們保持着一定距離。
宋杭本來就話少，和李梅時并肩騎馬，除了時不時問一句需不需要停下休息之外，也沉默着。
遠處升起了袅袅炊煙，宋杭低聲說：“那裏就是狼村了。”
時近中午，李梅時有點餓了，太陽曬得她腦袋暈，她擡頭朝遠處看看，覺得狼村似乎也不像傳聞中那麽恐怖，畢竟按時做飯的人能壞到哪裏去呢。
唐僧的二徒弟估計也是這麽想的。
她晃了晃腦袋，下定決心，就算一會兒村子裏的人招待他們吃飯，她也不能因此放松警惕，覺得狼村村民對他們毫無惡意。
三人騎馬朝升起炊煙的方向疾馳過去，穿過一片草地之後，周圍的雜草長到足有一人多高，草中有一條被踩出來的小路，小路蜿蜒，末端隐藏在草叢中，看不到盡頭。
李凝走在最前面，扯了扯缰繩示意馬繼續走，但馬到了小路邊緣就拒絕前進，調轉方向往回，李凝抓着缰繩逼馬往前走，馬擡起前蹄嘶鳴一聲，原地踏步，馬鬃左右晃動，就像在搖頭。
另外兩匹馬也不願意繼續往前走，附近沒有可以拴馬的樹或木樁，讓李凝在這裏看馬，宋杭和李梅時下了馬，打算步行進村子。
李凝難得沒有異議，只是低聲嘟囔了句讓他們小心。
宋杭和李梅時一前一後踏上小路，消失在高高的草中。
李梅時有點不放心分開行動，但總要有人留下來看馬，這樣一來如果村民追趕他們的時候，他們可以騎馬逃走。
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是一人高的草，已經看不見馬和李凝了，李凝今天話少，馬像是被小路吓到了，也不發出聲音，周圍靜悄悄的，只能聽見走在前面的宋杭撥開擋住路的草叢時草發出的沙沙聲。
小路彎彎曲曲，有時會忽然轉向其他的方向，李梅時方向感本來就不好，沒拐幾次就辨不清東西南北了，只是跟在宋杭身後繼續走，數着腳下的步子。
走到約一千五百步的時候，草漸漸矮了下去，能看到前方的村落了，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會兒，到了小路的盡頭，一個髒兮兮的球蹦跳着滾過來，滾到宋杭的腳邊停住。
宋杭彎腰把球撿了起來，李梅時也湊過去看。
“是羊皮做的。”宋杭說，李梅時本想碰一下球，聽他這麽說，就把手收了回來。
一個小孩從村子裏跑出來，看見他們，也不害怕，指着宋杭手裏的球說：“能把球還我嗎？”
宋杭點點頭，把球抛給小孩，孩子接了，轉身跑回村子裏。
“我們不跟他問個路嗎？”李梅時問。
“不必，村裏人大概已經發現我們了。我們是外來者，需要表示友好，讓他們感覺不到威脅，所以最好不要太靠近小孩。”
他們兩個等小孩跑出一段距離之後才跟上去，走過一段土路之後，一棵樹出現在路邊，樹用石頭圍了一圈，樹下坐了個老人，老人正在咔咔咔嗑瓜子，她腳邊蹲了一只小狼。
老人吐掉嘴裏的瓜子殼，問：“你們來幹嘛？”
宋杭說：“聽說此處有人知道黃金面具的所在，特來詢問。”
李梅時悄悄對他說：“我們不先告訴她我們的身份嗎？”
宋杭還沒說話，老人開口說道：“那就不必了，我知道你們是從北邊來的，那裏正在打仗，你們覺得自己沒有勝算，所以想利用面具的力量打敗敵軍，對吧？”
“正是，所以還請——”
“可是這跟我們有什麽關系？”老人繼續說，“你們兩國打仗，我們村子不依附于任何一方，何苦把自己牽扯進去？”
李梅時看着宋杭，希望他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把老人說服。
結果宋杭沒說話。
她以為他是在組織語言，所以又等了會兒。
終于，宋杭點點頭，說：“您說得有道理。”
李梅時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所以這麽長的時間裏他只是在認真考慮老人的話？而且“您說得有道理”是什麽東西啊？他們不是來找黃金面具線索的嗎？就算老人說得有道理，他也不能承認啊！
這就好像找工作面試的時候，就算自己真的是個廢物，也要說點廢話來硬撐，而不是爽快地承認自己是個廢物啊！
老人揚了揚眉毛，似乎也沒想到宋杭會這樣說。
“打擾了。”宋杭說完轉身，“我們回去吧。”
“回去？你說真的？”他們趕了半天的路來到這裏，結果被老人一句話就給勸回去了？
“等等。”李梅時深吸一口氣，看來接下來是屬于她的高光時刻。
果然，老人問：“你還有什麽話說？”
如果李梅時已經在腦子裏打好草稿的話，她本來可以流暢又完美地向老人解釋，雖然目前來看，兩軍交戰和他們村子沒有關系，但這是因為兩軍處于相持階段，沒人有心思來搞破壞，而一旦相持的平衡被打破，狼村立刻就會被圍攻。
前來圍攻的可能是獲勝方，為了擴張自己國家的版圖而來宣示主權，當然也可能是戰敗逃跑的一方來掠奪物資，把村子洗劫一空。
不管發生哪種情況，都對村子不利。
而他們如果得到了黃金面具，就可以保證不打擾村子的安寧，與村民簽署協議也好，口頭承諾一諾千金也罷，總之他們會拿出誠意，保護村子。
老人聽完後被李梅時的邏輯之嚴謹、态度之真誠所打動，然後告訴他們黃金面具的所在方位。
最理想的情況是這樣的。
但現實永遠不會發生最理想的情況。
李梅時結結巴巴地開口：“如果您不告訴我們黃金面具的下落，您的村子就會陷入危險之中。”
老人眯起眼睛，摸了摸蹲在腳邊的小狼的腦袋。“你是在威脅我嗎？”
“不是，”李梅時慌忙否認，“我們只有三個人，怎麽能威脅得了一個村子呢。”
“可是你們有軍隊，”老人打量着她，“而且，你們只有兩個人，另一個呢？他會率領軍隊來威脅我們？”
他們軍營裏就剩幾個人了，就算真的都來了估計也打不過這裏的村民。
“沒有軍隊，我們真的沒有惡意，只是想借黃金面具打敗敵軍，之後就會把面具還回來，我保證。”
李梅時緊張地看着老人，但老人的表情沒有變化，她看不出老人的态度。
“既然如此，”老人說，“你們就留下來吧。”
她松了一口氣。“您願意幫我們了？”
老人摸着狼腦袋，忽然笑了。
“不願意，但是我的狼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