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睡不着了

睡不着了

李梅時翻了個身,腦袋枕着胳膊,另一只胳膊抱着肩膀。她多年來都是一個人睡,現在身邊突然多了個人,還真不适應。

黃金面具已經被她遮住了,于是唯一的光源也沒有了,帳篷裏很黑,她眨了眨眼睛,開始回憶桌子大概放在哪個位置。

宋杭的呼吸很輕,在這麽安靜的環境下,她也要仔細聽才能聽到。過了十分鐘左右,李梅時有點洩氣。

這人到底睡着沒有?怎麽呼吸一直沒變化啊?

練武之人氣息都這麽平穩嗎。

還是因為他太困,所以剛躺下就睡着了?

她擔心打草驚蛇,所以翻了個身平躺着,決定再等一會兒。

想到明天打完仗以後就能回京城了,她有點激動,接着又想到回去之後距離結婚的日期也越來越近了,又有點忐忑。

之前她還擔心他們兩個訂婚的事被李凝知道以後,少不了又要出亂子,這下可好,李凝已經死了。

早知道就不帶他去找面具了。雖說李凝是出于情節需要自己送死,可他們畢竟認識了一段時間,還一起去敵方營帳裏偷了綠豆,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了,可他說死就死了。

以後也吃不到他的糖醋排骨了。

她努力回想李凝最後一次提到糖醋排骨是什麽時候,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挨餓的這段時間裏,她好像記憶力有所下降,對糖醋排骨的在意也遠遠超過了對李凝的在意。

李梅時滿腦子都是糖醋排骨,越想越想吃,又吃不到,心情也開始變得煩躁。

還是想想面具吧。

她記得黃金面具後面沒綁繩,如果要拿來戴的話,難不成需要在面具上穿孔,然後穿根繩子上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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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是黃金王借給他們的,如果穿了孔,黃金王會不會向他們索要賠償啊?

她不想說黃金王的壞話,但他們通過重重考驗,耗費了一些腦細胞,受到了大量驚吓,還永遠失去了一名同伴……好吧失去同伴這事怨不着黃金王,但不管怎麽說,他們也是通過自己的努力才拿到面具的,可黃金王竟然只是把面具借給他們用,在使用期間還讓她和宋杭把自由作為抵押,來确保他們會把面具還回去。

這黃金王似乎是有那麽一點點……小氣。

黃金王應該聽不到她說他的壞話吧?

李梅時忽然有點心虛,畢竟黃金王已經是鬼魂,而且還會讀心術,如果被他知道她罵他小氣,他一氣之下會不會把面具收回,不借給他們用了?

想到這裏,李梅時忙坐起來,端正态度,雙手合十,想道個歉,但她剛坐起身,身邊的宋杭也立刻坐了起來,唰地一聲抽出劍:“沒事吧?!”

李梅時被他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往後撤,躲避泛着寒意的劍身,動作太大,一個後仰就翻到了床下,胯骨着地,疼得她悶哼一聲,半條腿都麻了。

“在你拔劍之前我一直都沒事!”

她撐着床沿站起來,胯骨疼得厲害一樣,但還能走路,也沒錯位,形狀還完好,應該是沒有骨折。

宋杭丢下劍過來扶她,她氣得往床上一指:“把劍收好!”宋杭老老實實回去收了劍,李梅時扶着胯坐在床邊,疼得龇牙咧嘴。

“對不起,我還以為有人闖進來了。沒傷到骨頭吧?”他說着靠了過來,好像要看看她骨頭有沒有事。

李梅時往旁邊挪了挪,不可避免地牽動到了胯骨,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沒事,”她咬着牙說,“是我的錯。”

剛才想面具的事想得太入迷,忘了身邊還有個宋杭。

宋杭看起來還是不放心,焦慮和愧疚像是幻化出了實體一樣纏繞在他周身,連李梅時都感受到了。她不想他因為這事愧疚得一宿睡不着,就艱難地站了起來,咬着牙走了幾步。

“看吧,能走,沒傷到骨頭。我就是想去個廁所,忘了你也在,所以起得猛了點。”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她忍着疼走出帳篷,在茅房外扶着胯骨站了一會兒,又拖着腳步回去。

掀開門簾,她臉上已經挂上了虛假的笑容,就是半夜被憋醒後上完廁所時放松又心情舒暢的那種笑容。

帳篷內點起了油燈,宋杭站在床邊皺着眉,手握着劍,好像随時準備沖出去救她于水火之中。看見她回來,宋杭的表情柔和起來,把劍挂回腰間。

“我們要不要換換位置?”他問。

李梅時堅決搖頭。她在健康狀态下要想繞過宋杭都有很大難度,更何況她現在傷了胯骨,躺着不動都疼,如果再睡在裏側的話,在不吵醒宋杭的前提下從床上爬下來将是地獄級別的難度。

熄燈後,兩個人重新躺下,在黑暗裏睜着眼睛。

李梅時一點困意都沒有,胯骨處的疼痛稍微減輕了一些,由剛才的大火爆炒轉為了中火烹煮,她躺着不動,疼痛也逐漸趨于穩定。

愧疚還在以宋杭為源頭不斷發散,她轉了轉眼珠,問:“你的傷沾到水後沒有惡化吧?”

這句話見效很快,她立刻就感覺旁邊那人沒那麽焦慮了。

“已經好了,讓你擔心了。”

“你自愈能力還真強。”

宋杭發出一聲輕笑,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下顯得極為清晰,她雖然沒有看見他笑,但已經能在腦海中描繪出他現在笑着的樣子。

他像現在這樣笑的時候,她一般都是聽不見他的笑聲的,因為這聲音太小了,而且聲帶不震動,所以她只是能看見他的笑,但聽不到笑聲。

此時恰好相反,聽得到,但看不到。

奇怪的是,她的心髒忽然開始瘋狂跳動,就像剛聽了個短小精悍的鬼故事後被吓到的反應。

原來怦然心動是這種感覺。

這直接導致她在宋杭說話時走了神,悄悄研究起自己忽然不正常工作的心髒,他說了什麽她沒能聽完整,大意是他回京城後要送她有潤喉功效的茶葉。

她清了清嗓子,近乎局促地道謝。

也許是因為她聲音聽起來有點不自然,宋杭忽然緊張起來,坐起身問:“莫非蟲毒還有殘留?!”

“不是!”

很好,暧昧氣氛立刻就沒了。

“睡覺睡覺!”她翻過身背對他,腦袋枕着胳膊,聽到宋杭重新躺下的聲音,她緊繃的肩膀慢慢放松下來。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跳,還是有點快。

她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喜歡寫主角兩個分享一張床了。俗套,但對于增進感情真的很有用。

其實“俗套”何嘗不是“經典”的同義詞。

可惡。

她翻了個身,想找點兒理由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不過就是輕輕笑了一下嘛,有什麽值得心動的。

心動也只是心動一下下,總不至于靠這麽一點點心動就心甘情願嫁給他。

畢竟——畢竟他可是戀愛腦啊。

戀愛腦……戀愛腦就說明在宋杭眼裏,她是特別的,他對她會無限縱容,會永遠把她放在第一位,會——

打住,想這些可不利于把她那點兒心動的苗頭給澆滅。

她決定換個角度想。

宋杭的戀愛腦,說白了,其實就像個在他體內運行的程序,他被設定了喜歡“李梅時”,而她正是李梅時,所以他喜歡她。

所以他喜歡的并不是她。

對,他喜歡的其實是這個世界的大家閨秀李梅時,而不是她,一個普普通通的、二十一世紀的倒黴上班族。

換句話說,如果穿越來的是其他叫李梅時的人,宋杭對這個人的喜歡也會和對她的喜歡一樣,不會有任何差別。

而且他也不一定真的把李梅時放在第一位,之前他們想辦法開門的時候,需要向門承諾他們願意對彼此誠實,但宋杭拒絕了。

他在心虛。

對他來說,李梅時無疑是重要的,但如果她不是最重要的呢?如果黃金面具的地位排在她前面呢?

宋杭不願意對她百分百誠實,是不是想隐瞞這個事實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嗯,恢複正常了,看來心動的火苗被成功澆滅了。

她閉上眼睛等宋杭睡着。

又過了五分鐘左右,宋杭忽然開口說道:“感覺好些了嗎?”

李梅時有點懵,還以為他在說夢話,然後她想起來對方是在問她嗓子好點沒有。

她嘆了口氣。

“明天就要開戰了,麻煩你快點睡覺吧。”

“開戰的事不急,你先養好身體。”

宋杭的話聽起來十分真誠。

“真的?”她翻身面對他,“你真的不着急?”

宋杭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說:“其實,也不是不着急。”

她不說話,等他繼續往下說。

“我也想盡快了結此事,好早日把你平安送回去,在軍營中的這些天,實在是苦了你。”

不急是為她,着急也是為她,她怎麽想怎麽覺得,自己的地位似乎是排在面具之上的。

“之前你為什麽說不願意對我們……對我誠實?”她問,“你有事情瞞着我?”

宋杭安靜了一會兒,然後說:“沒有。”

撒謊。

她忽然覺得心煩,不想再問下去,翻了身背對着他,低聲說:“沒有就沒有,快點睡吧。”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他們兩個誰也沒有說話,李梅時閉着眼睛數羊,數着數着竟然開始犯困。

她想能睡着的話也好,就不用再爬起來靠和自己下棋打發時間了。

她迷迷糊糊數到二百多只羊的時候,營帳外忽然響起了嘈雜的人聲,吵吵嚷嚷的,她聽不清在說什麽,但她聽見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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