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大怒特怒
大怒特怒
這天一大早,夫人又催着李梅時去軍營看望宋杭。
這次的籃子上蓋的,是塊紅底兒的大花布,上面還有怒放的牡丹。李梅時一看見這布,就像吃了只蒼蠅,猛烈地咳嗽起來。
夫人一臉冷漠地等她緩過來。
“母親,這布也太……喜慶了吧?能不能不用啊?換塊其他顏色吧?”
“不行,就用這塊。”
“為什麽啊?”李梅時問。
“這……”夫人的眼神呆滞起來,“我也不知道,總之,必須用這塊。”茫然,但沒得商量的語氣。
李梅時摸了摸這塊布,說道:“真的太醜了,母親。這次您就算把我養的花都給拔了,我也不會去軍營了。”
夫人揚了眉毛,說:“你當真不去?”
“不去。”無所畏懼的李梅時硬氣地回答。
“好。”
這個“好”字讓李梅時有些不安,但她除了院子裏的那些花以外,已經不擁有其他東西了,也就是說,她沒什麽好失去的了,所以她還是沒有去軍營。
第二天,天不亮,夫人把李梅時的被子掀了。
十月中旬,被子已經從夏天時悶而無用的物件變成了又柔又暖的睡覺必備品,睡夢中的李梅時身上一涼,瞬間清醒,以為自己已經下了地獄,而地獄殘忍得連一床被子都不肯給她。
“你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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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涉及睡眠的問題,李梅時就會非常敏感,而天不亮以凍醒的方式睜開眼睛,足以讓她六親不認。
“起來了,都幾點了!”
“幾點?”她毫不示弱。
“天都快亮了。”
“我管它亮不亮!我要睡覺!”
夫人沒料到她會這麽生氣,手裏的勁一松,被子已經被李梅時拽走一大截,她急忙用力抓緊,和李梅時以被為繩,像拔河一樣開始了争奪戰。
“松手!”
“梅時!”
“叫你松手!”
李梅時低頭去咬夫人的手,夫人急忙松開。
“別吵我睡覺!”
被子又罩住了她。
夫人原地呆愣半晌,嘴唇扯了兩扯,說道:“反了反了,老爺啊,你快來看看,這就是我們養的閨女!”
她跑了出去。
李老爺和夫人并排站在李梅時床前,兩人猶豫着,都不敢去掀李梅時的被子。
李老爺悄聲道:“梅時怎麽生這麽大氣啊?”
“誰知道!我不過想叫她起床,天天睡到中午,多不健康。”
“那你叫她起來。”
夫人瞪了老爺一眼:“我叫你幹什麽來了?你叫。”
“我不叫。”
“哼,得罪人的事,永遠都是要我做!”
“梅時睡到中午,我又沒意見,是你想叫她早起,不是我。”
“可是,我剛才叫過了,她不起。”
李老爺想了想,道:“要想讓她起來,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你去叫人,提一桶水來。”
“啊?會不會太狠了?”夫人有些不忍心。
“那你叫她起。”
“我去叫人。”夫人說。
一桶涼水提了進來,這桶涼水被舉到了李梅時床的正上方。
李老爺和夫人同時說道:“倒!”
整桶涼水都倒了下來,李梅時的尖叫聲驚飛了方圓十裏內的雞。
“你們瘋了嗎!”
李梅時從床上跳起來,她披頭散發,水從她的頭發上往下滴,李老爺和夫人吓得轉身就跑。就在李梅時撲向他們的一剎那,李老爺關上了門,把自己的女兒關在了屋內。
“把門給我打開!”
李老爺和夫人一起堵着門,感覺到李梅時的拳頭一下下亂無章法地砸在門上,間接砸到他們背上。
“早叫你別催她早起,這下可好!”
“你馬後炮什麽!快想想辦法吧!”
“辦法?先關她一陣子,等她冷靜下來再說吧。”
李老爺和夫人顫抖着手鎖了李梅時的房門,匆匆走了。
李梅時屋裏的罵聲直到晚上才止住,她的嗓子啞了,手紅腫了,她對李老爺和夫人的最後一點好感也化成煙散了。
“梅時啊,氣消了嗎?”夫人湊到門口問道。
李梅時撲在門上,已經筋疲力盡,一聽她說話,心裏又來了氣,也來了力氣。
“沒!”她想罵一句,但忍住了。
“你若是氣消了,我就把門打開,好不好?”
“你打開吧!我氣消了!”
夫人不敢開門,走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十幾個家丁圍住了李梅時卧房門口,李老爺和夫人在他們組成的包圍圈外面喊道:
“梅時啊,現在氣消了嗎?”
李梅時一聽他們說話,氣就又上來了,她掐着大腿才沒頂嘴,深呼吸三次,說道:“消了,母親,你把門打開吧。”
夫人向老爺使了個眼色,李老爺又喊:“梅時啊,你真的消氣了?”
“父親,女兒知錯了,把門打開吧。”
李老爺看向夫人,夫人皺着眉點點頭。
“好,這就開。”
門開了,李梅時臉白得像鬼一樣,她屈腿坐在門旁,仍是披散着頭發,身上的衣服沒有換,她倚靠着門框才沒有倒。
看見門外圍的一圈人,她冷笑一聲,說:“母親也太看得起我了。”
李老爺和夫人起初不敢走近,等确定李梅時已經累得站不起來,夫人才立刻紅了眼眶,速度極快,好像被繪畫軟件裏的填充工具上色,只是鼠标點一下的功夫。
“女兒啊,你沒事吧?哎呀,你說你脾氣怎麽這麽犟呢?”
李梅時深吸一口氣才忍住了沒說話。
“快起來吧,收拾收拾,吃飯。”李老爺道。
“對,吃完了飯,還要去軍營呢。”
“還要去?”
“當然要去。”李老爺和夫人異口同聲。
原來去軍營一直都是他們兩個的意思。
“得罪人的事,父親還真的從不露面。”李梅時拖長了聲音說道。
“就是,老叫我唱紅臉。梅時啊,來,母親拉你起來,咱們吃飯。”
李梅時心裏很堵,好像堵着一口血,她只有吐出來,才會痛快。
她甩脫了夫人的手,自己扶着門框搖晃地站起來。
“吃飯吧。”
李梅時沉默地吃完了飯。
李老爺見她的鬧勁已經過去,坐了一會兒就借口有事,走了。夫人看着她吃完了飯,一句話也沒說。
飯吃完了,李梅時勉強整整頭發,換了衣服,提起籃子,抓起籃子上蓋着的花布往地上一丢,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來到軍營門口,她對守門的也沒有好臉色,但還算禮貌,要他們先進去通報,她再進。
其中一人進了軍營,李梅時就在門外等。
籃子裏裝了一壇酒,她想看門的不能喝醉,就沒有給。
守門的剛關了門,不知從哪裏突然跑出一群人來,看着李梅時,聊起天來,大概是在八卦她。
又等了一會兒,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宋杭快步往這邊走來,去叫他的那個守門的跟在他身後。
宋杭這次穿了件黛藍色的寬松衣服,本來顏色就暗,天又黑了,乍一看就像件黑衣服,李梅時就以為他穿了件黑衣,擔心又中彈,馬上捂住心髒,這次卻不覺得疼。
宋杭本來是笑着的,見李梅時捂心髒,立刻皺了眉。
“沒事吧?”
李梅時頗感奇怪地垂了手,說:“沒事。你穿的不是黑的嗎?”
宋杭笑了:“不是,是黛藍色,看起來像黑色。”
挺好看的,不過李梅時沒想到觸發她“心髒像中了一槍”的條件這麽苛刻,必須是黑色,其它近似黑色的顏色都不行。
李梅時直接問道:“你房間是哪兒?”
宋杭被她問得一懵,兩個守門的則默契地對視一眼,笑了笑,好像早就猜到她會這樣說。
李梅時舉了舉籃子:“這是我母親的一點心意,今晚你不喝完它,我就回不去,所以你帶路吧,快點喝完,我就走。”
“我……”
李梅時見他猶豫,又道:“你放心,我不會亂碰你房間裏的東西的,你把酒喝完,我立刻就走。”
“不能在這裏喝嗎?”宋杭看起來很為難。
李梅時垂下眼睛,不遠處那些看熱鬧的人還沒散去。
“這裏人太多了,他們盯得我很難受。”
砸了一天的門,又罵了一天,現在她沒力氣了,憤怒逐漸給委屈讓位,天黑以後人又往往比白天時脆弱,她說着說着就帶了哭腔。
宋杭一下失了方寸,忙道:“你随我來。”
李梅時跟在送杭身後走,一路上低着頭不說話。
“到了。”
雖然已經到了,可宋杭卻沒有立刻開門,李梅時便懷疑起來。
宋杭莫不是在房裏藏了什麽東西?難道貔貅吊墜就在他房內,他擔心她發現那些襲擊她和苜蓿的強盜就是他派去的?
想到這裏,李梅時更是一定要進去看看。
宋杭沒奈何,只好慢慢地推門,她等不及,把籃子往門邊一放,擡手一推門,不顧宋杭的阻攔,自己先進去了。
屋內古色古香,只是李梅時尚未來得及直奔書桌,便聞到了異樣。
屋裏有很濃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