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尴尬聊天

尴尬聊天

水還在冒熱氣,水已經被血染紅。

李梅時一驚,忙轉身去拉宋杭的手腕。

借着燈光,她看清了他衣袖上的血,和他右腕上的傷口。

“你瘋了嗎?有愛好是好事,可你這愛好也太危險了吧!傷口深嗎?廢話流了那麽多血肯定很深,這兒有大夫嗎?剛才你為什麽不說啊?哎呀,你心裏沒點數嗎?”

李梅時掏遍了身上的口袋,沒有手帕。

“有布!”她忙跑出去,掀起蓋子上的花布來。

“怎麽包紮啊?我不會啊!哎呀,還是快叫大夫吧!”

宋杭的手腕還在流血,李梅時手忙腳亂地把花布折成長條狀,想先纏在傷口上,雖然無法止血,但也聊勝于無。

宋杭倒是很平靜,輕聲安慰她道:“沒事的,梅時,不用叫大夫。”

“這還沒事?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你還用熱水,生怕血小板發揮凝血作用是嗎?你,你不會是想不開吧?”

此情此景已經很難用特殊愛好來解釋了,李梅時感覺腦袋裏一根弦忽然通了,之前宋杭為了不和她結婚寧願跑敵營裏去做一輩子勞力,回來以後他不會又要尋死吧?!

“不是,”宋杭忙道,“不是的,梅時,你不用擔心,我沒事。”

“那,那先包紮一下吧。”李梅時把布在宋杭傷口上纏了幾圈,擔心一個結不夠結實,就系了兩個。

“這布,”宋杭道,“好醜啊。”

李梅時沒料到他會這樣說,“撲哧”笑了:“你将就将就吧,我親愛的母親可喜歡這塊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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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又加了句“我也覺得醜”。

“又吓到你了,梅時。”

“沒什麽,我今天生氣,所以膽子很大。哎,你這傷真的不用叫大夫來看看?”

“不用,我經常這樣。”

“經常?!那你還真是命大。”

“是啊,”宋杭笑了,“我一直命大。”

“還是叫大夫看看吧,你傷口的血若是止不住……”

“不用了,”他擡起胳膊,“你看,已經不流血了。”

“這麽神奇?”

李梅時俯身去看,果然不見有血滲出來。“我纏了那麽多圈,現在肯定看不出來流血啊。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是有什麽煩惱嗎?我雖然不是心理醫生,不過,不過聽你抱怨幾句還是可以的。”

“我沒有煩惱。”宋杭笑着說。

李梅時不信。“你笑得就很沉重。”

“是嗎?”

“是啊,感覺有很多心事。”

宋杭眨了眨眼睛:“現在呢?有沒有輕松一點?”

李梅時笑了:“沒有。”

“梅時,”宋杭的目光更加柔和,“你終于對我笑了。”

李梅時聞言,心裏一動,心髒就有點兒疼,她迅速移開了視線:“我都對你笑多少回了。”

“不一樣,這次你是真的開心。”

看來這人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呆。

“喝酒吧。”宋杭道。

“啊?”李梅時早把自己這次來的任務給忘了,“不用了,你受了傷,算了吧。我把酒留下,你好了以後再喝。”

“那你是不是就要走了?”宋杭皺眉道。

李梅時一愣,有點不情願地說:“走。”

“那我現在就喝。”

她差點就要說出“你不喝我也再陪你待一會兒”,但她今天已經太累,沒有足夠的勇氣了。

“走吧。”宋杭沖她笑了笑,轉身出去了,她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跟着他走。

宋杭左手提了籃子,等了李梅時一步,她跟上來,兩人就并肩往後院走。

十月的晚上,蟲鳴聲和微風和諧地融彙在一起,能讓人對活着本身感到快樂。

後院有石桌和石凳,好像是大理石的,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着細碎的亮點。

桌上有兩個白玉杯。

“先說好,”李梅時道,“我不是生氣時會通過喝酒抒發情緒的人,所以今晚我不喝。”

“那你生氣的時候會做什麽?”

“就……生氣,等情緒自己變好,或者看恐怖片。”

“恐怖片?”

“就是一種特別吓人的……戲。”她突然有點失落,作為一個穿越者,她和這個世界的人沒什麽共同語言。

“鬼故事?”

“差不多,不過比《聊齋》吓人,會突然跳出鬼來,披頭散發的,血肉模糊的都有,腐爛的屍體啊、木乃伊啊、清朝的僵屍什麽的,不說了,有點惡心。”她說着掃了一眼宋杭右手腕上的布,沒有滲血的痕跡。

宋杭已經喝了一杯酒,又倒了第二杯。

“你最近很忙嗎?”

“還好。”

“忙什麽呢?”

“練兵,還有……沒了。”

風停了,氣氛開始凝固。宋杭又倒了杯酒。

“有點尴尬啊,”李梅時說,“我的生活太無趣了,沒什麽好說的,你的生活……好像也挺枯燥。對了,校長怎麽樣了?不需要你保護了嗎?”

“校長已經離開學校,有專人保護。”

問完了這個,就實在沒什麽好聊的了,李梅時不想走,只好繼續沒話找話。

“今天……天氣挺好的。”

“很好。”

“也不冷。”

“不冷。”

“氣溫很合适。”

“嗯。”

“別總讓我說啊,你也想點話題。”

宋杭認真地想了想,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沒有可說的。”

“我們倆還真無趣。”李梅時也笑了,但她笑着笑着,就想起了一件生氣的事。

“說起來我還真有件事想問你。去年王府宴會那晚,我在臺上苦苦地背詩的時候,你笑我幹嘛?”

宋杭一愣。

“我沒笑你。”

“我當時都看見了,你還跟旁邊的人說小話。”

“說小話?”宋杭笑了,“我當時不是笑你,是看你背得太好了,所以忍不住跟着背了幾句。”

“你會背十四行詩?”

“朝中有外國使臣,是他們教我的。”

李梅時承認自己總是很難猜到劇情走向,如果說“合理”是一條路,那麽這本小說的劇情就像一條在這條路上走S形的蛇,看似就要偏離路線,但又總能及時把自己拉回來。

“那你現在背給我聽聽,我就相信你當時不是在笑我。”

“好。”

宋杭竟然真的開始背,而且很流暢。

“你連五步抑揚格都知道?”

宋杭謙虛地笑了笑。雖然早在唐朝以前也早就有外國使臣來中國,但李梅時看着他背十四行詩,還是覺得奇異,好像看見恐龍坐飛機。

“可我記得你當時鼓掌的時候也很不情願。”

“我看你好像還沒結束。”

“這你也能看出來。”

“我了解你啊。”

“嚯,看來酒精已經開始麻痹你的神經,你不會又要告白吧?”

“你要聽嗎?”

“今晚就算了吧,我今天不想拒絕,”她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句話,自己都沒明白過來,“之前襲擊我的強盜真的不是你雇的?”

“梅時,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你。”

宋杭語氣很誠懇,她有點相信了。

雖然他的确不太正常,但也不像個壞人,他的“愛好”雖然比較危險,但也只局限于傷害自己,難道苜蓿真的誤會他了?

李梅時心裏兩個意見不一的小人兒正在打架,忽然聽得宋杭喝嗆了,咳嗽起來。

“算了,不用喝了,喝這麽多你明天怎麽練兵?”李梅時有點不忍心。

宋杭咳了一陣,臉紅着,不知是醉了還是因為咳嗽,笑得有幾分傻,說:“謝謝你關心我,我很高興。”

“你不穿黑衣服真的一點殺氣都沒有,像塊棉花糖。”李梅時說完了才覺得這話不妥,很不妥。

真是奇了怪了,她又沒喝酒怎麽就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她又看了眼宋杭手腕上的花布,覺得自己被這個荒唐的世界給帶壞了。

“梅時,你不怕我了嗎?”宋杭的眼睛笑成了兩條線。

“你現在這樣我當然不怕。”

言外之意,還是有點怕他。

李梅時以前看電視的時候常常不理解,有些角色裝得溫柔又體貼,其實心腸很惡毒,利用別人對自己的感情達成自己的目的,那些喜歡這些角色的人,即使後來知道自己只是被利用的對象,卻還是心甘情願地被騙、被傷害。

她搞不懂這些人為什麽會這麽傻,傻得可笑又可氣。可現在她有點明白了,她也體會到了甘心被人騙還很開心的感覺。

之後等待她的不知道是怎樣的命運,不過命運這事兒吧,她說了根本不算,至于宋杭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她不确定,也不敢确定,所以她決定,她不在乎了。

他是個好人,真的不想傷害她,那當然很好,她安全了;但就算他不是個好人,她也阻止不了整個故事的推進,作者不要她死,她就算跳崖也死不了,作者要她死,她也許婚後第二天就被捅死了,這些都是她決定不了,也預知不了的事。

而且最近她感覺自己主角光環日益明亮,大概是不會那麽容易死的。

所以她決心不去在乎了,只要他表面上對自己好,那就夠了,管他喜歡的到底是她,還是僅僅只是“李梅時”這個角色。

她對于這個世界和這個世界上的人來說,本來就是個異類,其實她一直是孤獨的,她有很多錢,有很多地,也有很多房,但同時她也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的人總是很豁達,所以她現在就很豁達。

李梅時感覺自己滿血複活了,回過神來,見宋杭正盯着自己看。

“我很開心。”他說。

“快點喝吧你。”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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