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喝水,沒地方住一口水噴出來:“誰跟你說我腎不好?好不好你知道啊。”嘴下也開始不留情。
“不然你去什麽腎病醫院,觀光旅游啊。”
厲晗璋郁卒:“我去找人,不行嗎?”
“那裏的病人都說自己是去找人的。”
厲晗璋被噎住。真的,果然不管外表看起來多溫柔的女孩子,怼起人了都不會輸。但是被說腎虛,不為自己辯解又不甘心。
他貼近官微微的耳朵,氣息灑在她的側臉:“是啊,你那天是去找誰?”
官微微臉突然一下子紅了。
☆、馬拉松
千鈞一發之時,有人從後面抓住了她要扔石頭的手。
“我勸你最後不要扔。蛇不是那麽容易打中的。”
厲晗璋站在她身後,手冰涼的溫度讓她皮膚起了雞皮疙瘩。
“師兄,救命!”
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厲總”都忘了喊,匆匆把石頭強行塞到厲晗璋手裏,自己繞到他背後。
厲晗璋其實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因此這次跑馬拉松,他故意起跑晚了一下,落在了隊伍後頭。
本以為街道應該空無一人,誰知沒跑多久就看到官微微在往垃圾桶裏丢東西。本來打算直接略過,就看到她把藥品往垃圾桶裏扔,這等于就是把把玉當石頭使,最終還是拗不過良心,提醒了她一句。
等她跑遠,自己重新上路,又想起她起跑前起哄自己唱歌的事情。
當時她雖然躲了,但那聲音自己一聽就能分辨出來。沒想到官微微平時看起來無欲無求,卻有點人來瘋的潛質。
跑到半路,便看到腦海裏思考的人出現在眼前。
眼前一人一蛇正在對峙,官微微拿着塊石頭,不知要吓唬誰,反正蛇離她的距離是不遠反近了。
他嘆了口氣,認命地走上前去,抓住了她“幹大事”的手。“你一石頭砸下去,我感保證,等會躺在地上的是你。”
官微微見他仿佛見了恩人,躲在他身後,連只眼睛都不願意露。天知道她有多害怕這種冷血動物。
厲晗璋觀察蛇的樣子,頭的個頭較大,呈橢圓形,身體到尾巴逐漸變細,應該是
一條無毒蛇。他腦子裏演練了一邊捉蛇的方法,丢掉石頭,準備動身。
剛準備行動,卻感覺背後那人拉着他的衣服,力氣之大,使他根本挪不動步。
他無奈:“你是螃蟹嗎?手抓那麽緊。”
官微微這才想起自己的手抓得太緊,不僅把對方的衣服抓皺了,還蹭了他一手的汗。
“對不起。”她火速松開手,還用手在他身上“熨”了兩下,企圖把衣服壓平。
厲晗璋:……
他從旁邊撿了一根木棍,趁蛇不注意時用木棍迅速壓住它的身體,再用另一根棍子壓住蛇的頸部,松開開始的那只手,迅速地從蛇的背後捏住蛇的頸部。
整個過程不足10秒,但官微微看得心驚膽顫,嘴裏發出“嘶”“嘶”地聲音。
被捏住的蛇拼命擺動着身體,厲晗璋放下棍子,捉住蛇體的後半部,雙手把蛇捉起來。
大功告成。
“厲總,太厲害了!”官微微狗腿地說。
厲晗璋,将蛇丢遠了之後,拍了拍手。
官微微沉浸在會議中,聽到厲晗璋跟她說話才回過神來:“什麽。”
厲晗璋:“最好不要在這裏呆太久,免得哪條蛇又爬回來。”
走了幾步之後,卻發現後面沒有聲音。
發生了這種事情,他也不敢讓官微微一個人呆着了。看後面沒有人跟上來,他轉過頭去,發現官微微正坐在地上,翻着書包,像是要找什麽。
“你不怕蛇了?”他問。
“怕啊,可以我現在沒辦法走。”
“怎麽了?”
“沒事,有些抽筋,過一會兒就好了。”
其實她左大腿現在還隐隐地痛,腳踝剛剛也扭傷了,根本不适合走路,更別說跑步。
她想,厲晗璋真是有言靈體制,剛剛讓她不要把藥丢掉,你看,這不是用上了?
看到官微微在噴藥水的動作,厲晗璋便了悟到她受了傷。現在離終點還有7公裏的距離,他這個樣子應該是完不成了。
“我給你叫救護車?”他問。
官微微搖頭:“我還好,休息一會就行。”
“那你等會怎麽回去?”厲晗璋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沒事,過會就好了。”官微微确定地點頭。
厲晗璋嘴抿成一條直線,但最終什麽話也沒有再說。
官微微大概走了600米的時候,發現自己真的對抽筋和扭傷一無所有。
此刻的她,腳腫得跟饅頭一樣,每走一步,腿部就會傳來綿密的疼痛。為了承力,手上還抓了跟棍子。這幅模樣,讓她很想豪氣地大呼一聲:“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然而現實情況是,她這一瘸一拐的樣子,去搬磚別人都嫌棄。
前方即是驿站,官微微決定先作修整,好好規劃一下接下來的路應該如何走完。
“您好,請問需要幫忙嗎?”有志願者前來詢問她。
“你們這裏有沒有冰塊,我腳受傷了,想要冷敷一下。”
“好的,我扶着您,請跟我過來。”
她真是幸運,等到志願者将她扶到驿站棚子那邊後,她又見到了前二十分鐘才剛分開的厲晗璋。
一個大男人,跑的跟她一樣慢,還動不動就要休息,她心中默默吐槽:有的人看起來精神氣很足,其實身體早就虛了。
要是厲晗璋聽到她這句話保證要吐血三升。
官微微自己也沒有發現,她在見到厲晗璋那一刻起,就下意識地松開了志願者的手,挺直了背脊,即使走得一蹶一蹶也要姿态優雅。
上完藥,官微微決定再次出發。
“啊!”起身的時候,腳一撇,身體左搖右晃,腦袋蒙的一下,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躺在厲晗璋懷裏了。
而這一邊,厲晗璋像是早有準備,在官微微驚叫的時候,他立即伸出雙手。
他無奈地想,自己在王元的那個腎科診所見過官微微之後,他無奈的次數比前面的30年都多了。
厲晗璋語氣淡漠說:“如果你是打算繼續走完全程的話,我勸你還是盡早放棄。”
他是有點不理解甚至不喜歡官微微的。跟在魏巍身邊兩年,毫無根基,讓她離開就得離開,連轉圜的時間都沒有。出了事情也不知去挽救,只知道逃避退縮,去酒吧宿醉,絲毫不管自己是否陷入險境。
這次更奇怪了,公司舉辦的半馬又不是甚麽事關終身的大事,腳受傷了就應該去醫院,而不是繼續逞能。一場馬拉松比賽而已,公司年年都會辦,這次走不完,下完繼續參加就是了,何必一副董存瑞炸碉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他向她建議:“你這樣或許會對腳踝造成永久性損傷,我不覺得你這樣的堅持有什麽必要。”自己在位置上正好能看到她的傷處,腳踝腫得很高,根本不像能好好走路的樣子。
官微微笑着,滿不在乎地說:“沒事,現在上完藥已經好多了,我走慢點就行了。”都跑了三分之二了,她想要堅持下去,不想放棄。
厲晗璋:“我不認為堅強和逞能是一個意思。”
毫無征兆地,在厲晗璋說完這句話之後,官微微的眼淚瞬間掉落了下來。
委屈,心塞,抑郁,無法接受,聽到厲晗璋的話,官微微所有的情緒啥時間都湧了上來。
她平時是冷靜克制的。讀書時老師讨厭她,所以她需要時刻低調,否則逃不過一頓羞辱或體罰。記得有一次,她發現老師的一個讀音錯了,于是立刻在課堂是舉手告訴了老師,老師當時表揚了她,說她懂的東西多。她沾沾自喜地坐在位置上,仿佛抓住了自己不被喜歡的根源——原來老師喜歡聰明的學生啊。
後來那位老師的課她比誰都認真,像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希望老師能多喜歡她一點。誰知她正讀課文,老師突然毫無征兆地拿着教鞭下來,面色凝重,氣勢洶洶地擡起官微微的手瘋狂地打她,眼裏透露着暴戾。
教師裏回蕩着教鞭揮在手掌上的聲音。
官微微坐在位置上一聲不吭,只有眼淚不停地滴在課本上,上面有她昨晚提前做好的筆記。
她其實不要很多,一點點的溫柔就可以讓她赴湯蹈火。可她從來沒得到過。
短短的半個月時間裏,她失戀,丢工作。一樁連着一樁,好像是老天再告訴她,看,你是個廢物,從小到大都是。你什麽事情都做不好,所以你什麽愛都不配得到。
她想要跑完馬拉松,不是為了證明自己體力有多好,而是想證明自己不是廢物,只要努力,她并不比任何人弱。
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拼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過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而已。
“你跟本就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說我。”壓抑了好久的淚水控制不住流了出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厲晗璋有那麽一瞬,覺得自己真不是個好人。
冒着腳傷,還要跑完,自然是有什麽難言之隐。自己一個局外人,是很難對別人的經歷有切膚之痛的。不對不了解的事情發表見解,不一直是他的人生準則麽?為什麽剛剛自己如此上心?
他松開抓着官微微的手:“對不起。”
官微微不想把錯都怪到厲晗璋身上,只搖頭:“跟你沒關系,我最近心情不好而已。”
這時她已經沒有心情跑步,看着遠方的群山,淚水不停地往下落。有雲移過來遮住了太陽,天暗了下來。遠處青山環繞,讓她想起了那句“我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的詩。
古人名家跟青山互動都能如此可愛,可她有了傷心事也只能獨自垂淚,像極了一個生活不幸的怨婦。淚水順着臉頰落下,越想越傷心,最後渾身發抖,只好雙手捂住眼睛,過了好半天才緩過來。
厲晗璋站在一旁,聽着越來越大,且聲音凄慘的哭聲,有些進退不得,只能尴尬的站在一旁。
他這種人,最不擅長的就是應付女孩子哭,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就像王元,每次聽見他的安慰就哭得更大聲,哭得他腦仁兒疼。
“別哭了,在哭把嗓子哭啞了。”
“嗯,我沒事,你先走吧,我想休息會。”說話的聲音還帶着沙啞。
漸漸地,官微微的哭聲小了,厲晗璋終于送了口氣。在哭下去,他差不多要開始求助王元了。
他望着遠處,說:“其實啊,我一直相信人的運氣也是有守恒定律的。老天會把運氣發給所有人,運氣好的人,可能在人生的前幾十年就把運氣用完了,而運氣不好的人,說不定以後有更大的運氣在等着你呢。”
官微微雖然不哭了,但還是有些氣他,不輕不重地怼他:“是啊,比如有的人桃花運那麽好,結果最後還不是腎不好。”
厲晗璋正在喝水,沒地方住一口水噴出來:“誰跟你說我腎不好?好不好你知道啊。”嘴下也開始不留情。
“不然你去什麽腎病醫院,觀光旅游啊。”
厲晗璋郁卒:“我去找人,不行嗎?”
“那裏的病人都說自己是去找人的。”
厲晗璋被噎住。真的,果然不管外表看起來多溫柔的女孩子,怼起人了都不會輸。但是被說腎虛,不為自己辯解又不甘心。
他貼近官微微的耳朵,氣息灑在她的側臉:“是啊,你那天是去找誰?”
官微微臉突然一下子紅了。
☆、受傷了
官微微輕咳一聲,不自然地說:“我去體驗生活,不行啊。”
厲晗璋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是去體驗腎~虛~病人的生活啊。”
官微微梗着脖子說:“怎麽啦,不行啊。”
“那還不如自己親身體驗。”
說完這句話,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異常怪異。
厲晗璋是想起了那晚酒店裏那個吻,現在回想起來連細節都絲絲入扣,難免讓他面對當事人時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官微微則純粹是臉皮薄,被自己腎虛還讓那白月光給知道了這件事給臊的。
她假裝鎮定地拿起書包,裝作沒聽到他剛才的話:“還剩一半沒跑完,我先走了。”
說着便走出驿站,繼續踏上了她坎坷的半馬之路。
厲晗璋思考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大話是說出去了,苦還是得自己吃。
一路上不斷地抽筋,不斷地調整,噴了很多藥,帶去的冰早就化了。
第16公裏的時候,她感到又累又餓,還好包裏留了一個面包。
第18公裏時,她感覺很難受,沒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繼左大腿抽筋後,她的右大腿也開始抽筋,藥水也開始不要錢似的往腿上噴。
到20公裏時,每100米對她來說都很遙遠。她在心裏罵自己:“為什麽一定要跑完,還跟厲晗璋犟,你看付出代價了吧?”唾棄歸唾棄,往前跑的步子沒有停下來。
到21公裏處,路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很多已經到達重點的人正在路邊慢走,調整狀态。
大家不停地為她加油打氣,還有人發現了她的異常,過來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忙。
她臉色蒼白,胸隔也泛起了針紮般的疼痛,腦子裏已經沒有了意識,只有一個信念:“不能放棄!”。
一步,兩步……距離終點越來越近……
當最後一只腳邁過終點時,官微微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撲去。
“小心!”她聽到旁邊的路人在喊,但此刻的她并沒有任何力氣去控制身體。
預想中的倒地不起并沒有來臨。
有人從後面拉住了她的手,在她向後倒的時候将她打橫抱起:“救護車呢?趕緊送她過去。”
一旁的白且瑜伶趕緊跑過來:“在左邊,司機已經在車上了。”
如果說一個月前,有人讓厲晗璋形容官微微适合什麽樣的人,她一定會找不到合适的詞語。
雖然是白月光,但他更像是挂在牆上的一幅畫,可遠觀而不可亵玩。在過去,厲晗璋在她心中的人格畫像十分模糊,畢竟他是個擅長将自己隐藏起來的人。
這次,一起跑半馬,官微微在他心中的形象才清晰起來。
果斷、有主見、遇事冷靜,但也算是樂于助人,畢竟已經救了她好幾次了。
雖然對于工作的事,他不願意插手幫忙,但這是為了公司的有序發展,她能理解。只是……官微微又想起了那條領導,真的是順手放在房間裏那麽簡單?
正思考見,腳上出其不意的劇痛讓她忍不住叫出聲:“啊,醫生你能不能輕點。”
醫生在給官微微上藥。
官微微皮膚很白,露出額那一截小腿在等下像奶油一般發着光。厲晗璋喉嚨有些發癢,覺得病房實在太悶。
病房裏,官微微被醫生風騷的上藥操作弄得叫苦不疊,身心俱疲,只能開口向醫生求饒。
“輕點?輕不了,你帶傷跑了那麽遠,不給你好好按按,你幾個月都好不了。”
說着,像按兩托肥肉一樣按着官微微的大腿,一邊說:“姑娘,你該減減肥了,你看我現在按你大腿都使不上勁兒。之前我們這有一孕婦,肚子脂肪太厚了,那手術,簡直是從深井裏撈孩子。”
厲晗璋平靜地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
白且瑜一進門就聽到了這句話,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又想來這樣好像不太符合人道主義精神,只好憋住了笑聲。
笑聲是會感染的,一旁的厲晗璋輕咳一聲,用手壓住快要沖到嘴邊的笑聲。
官微微頓時臊得臉沒地方放,只能埋在枕頭裏。她的脂肪是絕對夠不上“生孩子靠撈”這一等級的,也知道醫生這麽說,是對她受傷了還作死跑步的嘲諷。
但一俊男一美女站在她旁邊,就自己一個人蓬頭垢面,還被說成是脂肪成堆的胖子,擱到誰身上,誰也不願意。
“醫生,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算起了,這已經是她這個月第三次進醫院了,再這樣下去,自己哪天交代在裏面了都不一定。
“我說你這姑娘是不是有點軸啊,又不發你獎金,你非要跑完那什麽馬幹啥?擱那找個涼快的地方呆着多好啊,非得受這罪。”醫生從業十幾年,割腕的、吃安眠藥的、跳河的,那種求死的方式沒見過,偏偏就沒見過這女娃這種,瘸着腿跑馬拉松把腿跑得更瘸的。
現在的這些年輕人,真是什麽苦的都沒吃過,就知道瞎折騰自己,等哪天鑄成大錯,就來不及了。
官微微跟他插科打诨:“我這不覺得都跑一半了,不跑完太可惜了嗎。”其實,當跑到終點的那一刻,完賽的那種快樂的心情遠遠超過了身體的酸痛。
如今躺在病床上,她發現自己看待事情的方式改變了——原來很多事情并非“不可能”,而是“有多想”,很多事□□情并沒有想像中的那麽難。但這話她不敢跟醫生說,否則醫生會使更大的勁給自己按摩,讓她明白什麽叫“值得”。
“這是你男朋友吧,”醫生看着一旁站着的厲晗璋說:“看你西裝革履的,想來條件不會太差,但是呢,各種雖然重要,平時也樣多關心關心你女朋友,你看看她面黃肌瘦,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的樣子。”
營……養……不……良……等等,醫生,你剛剛不是說我肥肉成堆麽?男人怎麽變得這麽快?
“醫生,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男朋友。”官微微趕緊解釋,生怕被當成插足小三。
“怎麽,吵架了?年輕人,聽我一句勸,人生哪,眼睛一閉一睜一天就過去了,只要不是什麽大事,就讓他過去算了。”醫生以過來人的口吻勸道。
“醫生你誤會了,真不是……”
“知道,不是不是。你這女娃,咋這麽拙呢……”醫生明顯不信官微微的話。
“醫生,我們真不是……”官微微垂死掙紮。
“是是是,我信了還不行嗎。來來來,另一條腿生過來,我給你上藥。”醫生敷衍道。
官微微用眼神示意厲晗璋,誰知對方正看着牆壁上南丁格爾的相片入神,她眼睛都快抽經了對方都沒有反應。
等到兩條腿都上完,官微微松了口氣知己,醫生一盆冷水潑下來:“好了,藥我上完了,你先住院觀察幾天,沒什麽問題就回家,在床上靜養一個月吧。”
一個月……
官微微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缺少運動去參加馬拉松帶來的後果,官微微在醫院的那幾天深切地體會到了。
首先腳底起泡,她第一次跑沒經驗,用的是自己平時的鞋子,走路還好,一跑起來就顯得十分不合腳,同樣的遭遇還有膝蓋和腳踝,都因為跑步磨損了太多。
然後是抽筋後遺症,因為受的陰影太深,導致他做夢都會夢見小腿抽筋,然後一下子驚醒。
這種結果在她要跑的時候,就預料到了,所以官微微雖然不好受,但還算可以忍受。
因沒有告訴別人自己是受傷的事情,所以住院的那幾天,只有公司的那幾個人來看她。
除了溫伶,白且瑜有時候也會來,有時還會帶寫吃的過來,讓她感慨,果然是總經理身邊混的人,對她這樣一個小員工都無微不至。
厲晗璋也來過一回,畫風清奇地給了她一張A4紙,說願意的話可以挑個時間把紙上的答案發了給他。
她看了紙上的內容,問:加入你給某品牌寫品牌故事,你會怎麽寫?
她嫌棄自己之前被白且瑜帶到他那裏被嫌棄的事情。難道他想法變了?男人心,海底針啊。
她可不會認為厲晗璋是在給她機會或是再考察她,畢竟公司有人才濟濟,沒必要把她一個當助理的人拉過去做事,又不是像上回一樣的救急。
看紙上寫的這家公司的主營産品是茶具,難道是厲晗璋的私人産業,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所以偷偷摸摸找她來寫?
這樣也說不通啊,他們之間還沒到可以互相暴露隐私的地步吧?
老板安排的事情還是要做,她安安心心地查資料,想故事情節,但想到的幾個思路自己都不是很喜歡,遂放到一邊,等自己有靈感時在寫。
在醫院的日子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到了要出院的日子。
那天正好是工作日,官微微料想大家都要上班,不會有人過來。
心中倒是不怎麽失落,只是發愁自己雙腿不能直立行走,回家要花多長時間。
扶着牆壁,一步一步挪到電梯。
等電梯門打開,她就看到對面站着一位熟悉的人,厲晗璋身邊的頭號秘書——
白且瑜。
☆、受傷了
“你說,他是不是喜歡我?”
餐館裏,官微微雙手托腮,一臉羞澀地出自己的猜測。
所以說一個人的時候,就容易胡思亂想。官微微這些天在家裏修養,腦子裏翻來覆去地琢磨這些天厲晗璋對她的态度,然後整個思路就如同海嘯一般朝着奇怪的地方奔去。
為什麽這麽關心她,酒吧裏送她回家,跑馬拉松的時候一直跟在她身後,出院那天還讓白且瑜來送她……
衆多細節,彙聚出的真相只有一個——
“醒醒,該起來搬磚了。”
仿佛從天際傳來聲音,瞬間,哐當一聲,官微微的夢境分崩離析了。
官微微一臉哀怨地看着眼前的商芹:“商芹同學,你就不能給病人一些人道主義關懷麽?”
她和商芹從高中相識,大學又在同一個城市,所以關系一直不錯。昨天她剛和她的二十四孝老公蜜月回來,就來官微微家看她。
商芹淡定地看了她一眼:“昧良心的事情我可做不來。”
官微微:“紮心了紮心了,你不能照顧一下病人的心情嗎?”
商芹清楚官微微的尿性,嘴上沒門,什麽東西都敢往外倒,就是過過嘴瘾而已。
官微微還經常問自己是不是喜歡她,商芹一般都是冷哼一聲,答道:“你知道了?今晚去我家。”說完就架着她的脖子将她往車裏拖。
這時候官微微就慫了,向她求饒:“不了不了,大姐饒命。”
金牛座都這樣,悶騷、冷靜又理性,嘴上愛占便宜,心裏比誰都門兒清。她這會兒心裏指不定在琢磨厲晗璋什麽呢。
商芹:“就你看人那眼光,我才不信呢。”
對于官微微對他人的評價,商芹聽後得打個半折。袁平就是一個案例,當初她就不怎麽喜歡這個人,偏偏官微微當寶貝一樣寵着,白天上班晚上幫他幹活,這人卻不知道感激,每次頂多嘴上表揚幾句,物質獎勵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官微微聳聳肩:“我開玩笑啦,厲晗璋這種人,從小就是喊着金鑰匙長大的,他見過多少風浪啊,怎麽會瞧上我。”
“他可能想給你調崗。”商芹說出她的猜測。
“我也這樣想過,可是……太奇怪了,之前我自薦的時候還對我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現在态度180°大轉變,總讓人感覺毛毛的。”
“擔心啥,她又不能把你吃了。”說完,從上到下大量了她一遍:“就算吃了,也是你大賺。”
官微微:……我們真是是朋友嗎?
“我給你點一首分手快樂,你終于跟袁平分手了。”繼續紮刀。
商芹也沒少勸她離開袁平,畢竟不對等的感情最終只能慘淡收場。但每次不管她怎麽勸,每次她都是笑笑說:“婚姻嘛,本來就這麽回事,我就沒指望它,再說我都這個年紀了,在找一個也不一定能比這個好。爸媽催得急,就先這麽着吧。”
商芹不信。官微微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軟,她喜歡一個人,像會像一頭傻狍子,一頭紮進去,完全不會管後果,她在後面拉都拉不住。
官微微本來還不錯的情緒低落了下來,她挽了挽耳邊的碎發,手無意識地攪拌着杯中的咖啡:“其實我也知道他不喜歡我,只是我這個人懶,不願意改變。”
老天是公平的,不會讓你永遠一帆風順,也不會總給你坎坷不平。官微微太平日子過久了,幾乎都忘記了外面的風霜雨雪。現在的局面,正是在告訴她,人不可能永遠呆在舒适區,你不改變自己,別人也會改變你。
商芹走後,官微微一連幾天都在思考厲晗璋交給她的任務。
品牌故事要如何寫才能生動有趣?
對于茶具,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非名不著,非器無形”這句話。這是出自《資治通鑒》裏的一句話,意思是沒有一定的名氣和地位,就不要到處顯擺;肚子裏沒貨,就別老想着表現自己。
好茶離不開好壺,好壺也離不開好茶,茶與壺從來都有不解之緣。常喝茶的人一定知道,宜興特産紫砂壺特別嚴密,紫砂壺泡茶的時間越久,泡出來的茶也就越芬芳馥郁,甚至在空壺裏倒入熱水都會有一股清單的茶香。
聯系到人身上,則可以認為,只有找到适合自己的“茶具”,耐心打磨,就能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
想到了這裏,她決定以老和尚教育小和尚入手,以老和尚父親傳承下來的茶壺作為切入點,以“茶禪一味”诠釋茶道的奧妙,告訴小和尚“積澱之味,俞久俞深”。
寫好之後,官微微将word文檔發給厲晗璋,可是一連好幾天對方都沒有回應。
官微微覺得想得天昏地暗也不能改變什麽,便不再糾結,安心養傷。
一個人的時候,連日色都過得很慢。
殘疾病人官微微,每天的生活就是一大早就換好了衣服坐在床邊,等到要做飯的時候扶着牆壁去廚房,也不敢做太負責的菜,因為害怕做飯做到一半堅持不住摔倒在地上,連火也來不及關,燒了房子她可賠不起。
更不敢多喝水,去上廁所就要下蹲起立,這一複雜的動作就是對自己身心的摧殘。
她只能吃冰箱的速食、饅頭、白粥配榨菜,經濟實惠味道美,吃得她差點痛哭流涕。
榨菜很鹹,她連吃了幾口米飯才把味道壓下去。吃完後,又覺得口幹的很,拼命喝幾口水壓下去,即使她一大早醒來的初衷本來是少喝水,少上洗手間的。
半夜的時候,因為關節太疼睡不着,就開始胡思亂想。思維想脫缰野馬一樣朝着奇怪的方向飛奔,開始想象恐怖小說的情節。整個晚上,她猶如戲精,腦子裏不斷上演着各種劇場,自己把自己吓個半死。
因為神經高度緊張,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她都能像個螞蚱一樣一蹦三尺高。例如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平時這聲音自己根本不會在意,現在卻覺得是不是有人在站在樹上偷窺她。
忽然“滴”地一聲,房間裏散發出幽蘭色的、微弱的燈光。過了一會,房間重歸黑暗。
是什麽東西?
會不會有鬼?
鬼來了怎麽辦,要不要逃?
心中不停天人交戰,兩人小人在相互打架,一個說:趕緊睡!!!不睡等下鬼來找你了!!!睡着了就什麽事都不會發生了!!!你難道還是跟鬼來一次深入靈魂的談話嗎?!!!醒來你就會見到明天的太陽!!!;另一個悠悠地說:莫瓜皮了,你睡或不睡,事情都擺在那裏了。要認真對待,要不然害了自己就算了,害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在床上掙紮許久,她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有任何風吹草動全身的毛就都炸起來了。
最後,她還是忍不住煎熬,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先打量了周圍一圈,發現沒有什麽異常,這才爬起來,尋找剛剛光源的出處。
找了一圈沒有什麽結果,她困得要命,打算先睡覺,其餘事情明天再說。
“盯!”微信發來郵箱提醒。
等等,郵件?剛剛有人給她發了郵件,那剛剛發光的不會是……
那封郵件吧。
官微微捂臉。
她倒在床上,被自己的愚蠢氣到。
正準備丢開手機,眼角撇到熟悉的3個字,趕緊把手機拿回來,發現是厲晗璋給她今天發的文檔的回複,簡簡單單的幾個字——
收到,辛苦了。還有沒你之前寫過的其他作品?可以一并發我。
官微微差點痛哭:老板,就算你半夜亢奮,也不要吓人好不好?
虛驚一場,官微微自己已經失眠,便爬起來,把自己之前寫過的新聞稿、公文等東西打包了一并發給了他。
發完東西,正準備丢下手機睡覺,微信又發來一條消息。而發出信息的人她也十分熟悉,正是前陣子讓她傷筋動骨的人:袁平。
猿劈腿:微微,睡了嗎?
猿劈腿:最近過得怎麽樣?
已經半夜兩三點,不管他是出于什麽心情什麽目的發來的信息,官微微不是很想回複她。
只是夜深人靜,萬籁俱寂,心裏起了波瀾的她,忽然睡不着了。
袁平站在陽臺,點燃了一根煙,緩緩放到嘴邊,吸一口,卻悶了好久才吐出來。
聊天界面中,是他發出去的兩天信息,遲遲沒有得到回音。
他知道這麽晚了,對方可能睡了,但就是忍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拿起手機,看看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