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厲晗璋的聲音,痛苦中帶着壓抑,像是明明很不舒服卻壓着聲音裝作正常的樣子。

官微微和他一起共事,講過他各種情态,唯一沒見過的就是他軟弱的樣子。

她既是焦慮又是心疼,生怕她去晚了,厲晗璋真的出了什麽事情,造成什麽無法挽回的後果。

這道不算厚的門,将她和厲晗璋隔成兩個不同的世界。她拼命地拍他的房門,心中暗暗發生,只要他沒事,自己願意——

付出任何代價。

官微微牆門的動靜,厲晗璋自然能聽到。

一開始,這只是一場他一時興起的惡作劇,起因是因為官微微怎麽也不願意搭理他。

想盡了辦法,最後發現只有裝病是最管用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哄回官微微,他試一試又何妨?

打定了注意,他立即撥通了電話,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劇本壓低自己的聲音,讓自己變得虛弱一些。

事實上這招也很管用,她聽到不過幾秒,官微微的聲音變得慌亂而着急,然後走廊上傳來關門的聲音和奔跑的腳步聲。

及至聽到官微微略帶哭腔的敲門,他才開始後悔了——

他好像,把這件事情鬧大了。

懷着這種心情,裝病是裝不下去了,他立即打開房門,看到了一張挂滿淚痕的臉,因為哭的太厲害,兩只眼泡都腫成紅色。

“你——”

還沒開口說什麽,就接收到了官微微驚訝的眼神。

他好端端地站在那裏,和剛剛電話裏判若兩人,此情此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利用她的同情心騙自己過來,真的很好玩嗎?

顯然,官微微是不能接受這種落差的。昨天,她對這段感情是懷着一種酸澀但甜蜜的心情的,但在此刻,見到厲晗璋後,她的這種心情全部化作了泡影。

憑他是老板,就可以這麽作弄人嗎?

這種心情是十分複雜的,既有對兩人之間落差的心酸,也有對厲晗璋所作所為的憤怒,種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讓自己突然間有些不想面對厲晗璋了。

她狠狠地擦幹眼淚,扭頭就走,話都不願意多說半句。

“別走,”人來都來了,而且哭得很傷心,對他也沒什麽好臉色,他怎麽輕易放她離開,到時候她胡思亂想,事情更加無法收拾了。

他将人拉回來:“今天晚上和你分開後,滿腦子都是你,在想你在幹什麽,想你嗓子好一點了沒有,想你不吃飯會不會對胃不好。我控制不住想見到你的心情,時刻都想聽到你的聲音,這一點請你理解也請你見諒。”

突然,她雙手捂着臉蹲下去,身體猛烈地抽搐起來,淚水順着指縫流下,這種哭聲是壓抑的,卻又飽含痛苦。

逃避了這麽久,官微微終于直面自己的內心。

她的聲音帶着哭腔:“你知道嗎?我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當時招聘的時候,有五百多個人報名,最終公司只招了5個人。進來之後,魏巍讨厭我,所以我無時不刻都在懷着‘這或許是我最後一項工作內容’這樣的想法努力着,哪怕只是很小的成功也能讓我高興很久。後來,我被魏巍棄用,很幸運,能到你這裏工作。每天早上,溫伶都會給我帶一瓶牛奶,提醒我要按時吃早餐;唐淼雖然毒舌,但很多時候看問題都一針見血,我很佩服她;還有很多總經辦的同事,有什麽好吃的總不會忘記我。”

官微微深吸口氣,将即将留下的眼淚別回去:“最重要的是碰到了一位好領導,他願意給我機會嘗試新的東西,我做得不對的時候也願意指點我。我每天都很高興,因為我再也不用像在魏巍那裏那樣每天猜領導在想什麽,他今天的心情是怎麽樣的。”

“你昨天那樣說,其實我很高興,因為這代表不是我一個人的單相思。一想到某一天我們将會分開,我的心就像是被拉扯着,難以呼吸。但說的矯情一點,你太優秀,我們一個在山頂,一個在山低,我就算用一輩子的時間也追不上。老一輩老是講門當戶對,其實是很有道理的。我拿什麽和你在一起呢?是一貧如洗的家世,還是那份助理的工作?”

“所以我能能不能維持現在這個樣子,一起工作,一起辦公,偶爾累了就相互開開玩笑。”

“正因為不能和你在一起,所以格外珍惜和你相處的時間。在乎你的一舉一動,生怕自己哪裏做得不好讓你不開心,你偶爾一句誇贊自己就能心情愉快一整天,雖然不敢表現出來,這就是我的現狀。”

官微微也不記得自己說了多久,整個過程她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流,止步止不住。“我喜歡你”這三個字,厲晗璋從過來都沒有對她說過,如果他現在否認,今晚的話将全部變成自己自作多情。

但是她不想再憋在心裏了,自己的內心如今就像一個氣球,外面在不斷加壓,如果自己不在說點什麽,那麽她整個人都将炸掉。

厲晗璋站在旁邊,低着頭,默默地聽着她說話,整個過程一言不發。

如果說他有什麽後悔的事的話,那麽他最後悔的是将她騙了過來。

以前他們兩個的關系雲山霧罩,每天猜測對方的話語和動作,倒也多了許多樂趣。如今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一切血淋淋地被暴露在日光之下。

他将官微微扶起來,擦幹她的臉上眼淚,眼神中有黯然也有痛惜:“就不能試一試嗎?其實家庭對我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

官微微搖頭:“不是家庭的問題。每個人各自所處的環境不用,他的眼界、見識、學識、興趣愛好都不有很大的不用。你可以容忍我一次,卻無法容忍我幾十年,我不想我們兩個最後會相互反目,變成仇人。”

其實厲晗璋明白,問題的根源根本不在于家庭,而在于她的不自信。因為對他們兩個沒有信息,所以即使喜歡,也不敢靠近,因為害怕受傷。

“那……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厲晗璋不死心地問。

“抱歉。”官微微語帶哽咽地說。

“好,我明白了。”厲晗璋聽見自己說。

官微微即将把門打開時,厲晗璋說:“等等。”

她以為他還會像昨天晚上那樣做點什麽。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其實他要做什麽官微微都無所謂了,就當最後的告別。

但他只是張開了手,說:“明天就要走了,我們抱一個吧。”

官微微走上去,抱住了他。

☆、挑明

官微微走後,厲晗璋在房間思考片刻,就立馬打開門追了出去。

到了她房門口,就産生了些類似于近鄉情怯的心情,不敢敲門了。

就在這樣,他在官微微門口來來回回走了不下十遍,就連對門的房客出來時都用一種很怪異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暗自想,自己的行跡确實有點可疑。

官微微的拒絕,對他毫無影響是不可能的。

他知道官微微的心結在哪裏,所以更加不敢步步緊逼,怕她受激之下又立刻縮回自己的殼子裏。

但是明天就要回公司,現在不說的話,公司人多口雜,就更沒有什麽機會了。

打定了主意,他敲響了官微微的門。

過了一會,門開了,官微微見到他,臉上并無太多驚訝:“怎麽啦?”

“剛剛不小心落東西在裏面了。”

“什麽東西?”

“錢包,好像昨天落在窗臺那裏了。”

官微微走到窗戶邊,看到錢包豎着放在窗格縫隙裏面,因為窗簾的遮擋,所以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也不知厲晗璋怎麽把手機随手放在了這種地方。

她将手機交給厲晗璋,遞手機的時候,他不小心碰到官微微的手指,有冰涼的觸感。

“那,晚安?”官微微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麽,為了逃避這種尴尬的場面,她主動跟厲晗璋道別。

房門一點點合上,厲晗璋的臉也一點點消失在眼前。

想到在公司,兩人再也沒有這樣近距離相處得時間,心下有些難過。

在即将合上的那一霎那,被擋住了。

她頓住,等對方說話。

“我後悔了,我一點也不想說晚安。”厲晗璋說。

“你剛剛我房裏說了這麽多,是借口還是真心,你自己心裏其實很明白。”他說:“雖然這樣說有點自戀,但是和你相處了這麽多日子,如果還不能确定你的心意,那我就是瞎子。”

官微微有種被人看穿了的尴尬:“現在糾結這些沒有意義,已經結束了。”她手緊緊握着門把手,任誰都看得出她的外強中幹,虛張聲勢。

“我并不像結束,”厲晗璋說:“你其實自尊心很強,所以昨天你面對姜韻的反應那麽激烈,不是因為她打你,而是因為她把你當成第三者,觸到了你的底線你不能忍受。”

厲晗璋嘆了口氣:“你自尊心這麽強,所以在處理感情的問題上,你不願意依附對方。雖然我不介意負責你的下半輩子,但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這樣做。”他喜歡的人,因為覺得他家世而嫌棄他,這實在是讓人無能為力的一件事。

被人剖析的徹徹底底,官微微有一種被人扒光了觀賞的窘迫感。她就是這樣的別扭,說好聽點叫自立自強,說難聽點就死要面子活受罪。

厲晗璋幾乎是她能想象到的最好的那種領導,他像一盞指路明燈,一點點的帶着自己的往光明的方向走去。這人風光霁月的人,自己怎麽能不動心呢?自然是不可能的。

多少次夜裏,她回憶兩人相處的情形,連他對他的調戲、調侃都能高興得睡不着覺。

但是一想到降到要承受各種指指點點,甚至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招致厲晗璋嫌棄,她就害怕接受這段感情。

“我……”官微微剛要說什麽,厲晗璋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不要逃避了”,厲晗璋看着她的目光極具傾略性,說:“你逃,我就一直追你,追到你答應我的那一天為止。”

厲晗璋走到官微微面前,不知為什麽官微微覺得此刻的厲晗璋好像與往常有些不同。

現在的他身上帶着一種淩冽的氣息,在官微微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低下頭靠近她的嘴唇。

“噠……”房門被合上。

這聲音落在官微微耳朵裏,無異于一記警鈴。

她終于從迷蒙的狀态中醒來過來,鴕鳥心态又發作了,開始轉移話題:“明天要回去了,我們做點休息……唔……”

話還沒說完,厲晗璋吻住了她的唇,身體瞬間被束縛進一個有力的懷抱。

這個吻不同于以前,帶着些侵略的氣息,輕輕地咬磨着她的唇,官微微的身體微微顫抖。他用舌交描繪她嘴唇的形狀,像是安撫。

官微微終于清醒過來,眼睛瞪大,身體微微掙紮。

厲晗璋僅僅箍住她的身體,把她所在手臂的方寸之間。

官微微呼吸急促,眼睛濕潤,一副被□□的樣子。

“罷了……就當這是最後一次了。”想到這裏,官微微放棄了掙紮,順從的任他施為。

良久,厲晗璋放開她,聲音還帶着沙啞:“晚安。”說完,轉身離開,那背影,怎麽看都透着一股志得意滿。

第二天,官微微頂着哭腫了的熊貓眼起來,就看到這樣一條短信:“我要去一趟美國,你先回公司。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她放下手機,用手蒙住眼睛。訂好了今天走的機票,卻臨時改道去美國,這樣的變故讓官微微不得不亂想。

但是坐在房間裏空想是沒有結果的,她不得不起來時,她才爬起來洗漱完去機場。

一個人去機場,上了飛機,想将密碼箱放在行李架上,因為力氣太小,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還因為手沒有拿穩,行李箱掉下來砸到她的頭上。最後是空姐看不下去,幫她把行李放好。

來的時候,厲晗璋沒有問她,直接就幫她把行李安置好了。他是個非常紳士的人,從來不擺領導架子,有什麽事情他能做的就會順手做了。

坐在位置上,又有些難過。過來的時候是兩個人,她累了還可以有肩膀靠,而今卻是形單影只,不敢讓自己睡着。

過一會又覺得自己像個怨婦,一直糾纏在這種情緒中出不來。她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先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其他便聽天由命吧。

回到公司以後,官微微變得不怎麽愛說話,常常是大家聊天,她獨自坐在座位上發呆。

唐淼看不過去,對她冷嘲熱諷:“不就跟總經理出了趟差麽,怎麽顯得自己很高貴似的。”

傍晚到家門口時,官思輝早早就在門口等她。

官微微發現每次倒黴或者抑郁的時候都有他的身影,給自己本來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看來老天是真的不想讓她太好過。

“你去哪裏?找了你好幾天。”官思輝語帶不滿。官微微過去是他捏在手裏的一只綿羊,想在卻漸漸不受自己控制,他并不樂意見到這種情況的發生。

往常官思輝若以這種語氣跟她說話,她一定會吓得跪地求饒,但這次,她對于這樣的生活充滿了厭倦。

這樣的日子,像是被壓在五指山下不能動彈。可是孫悟空500年後能得到解脫,而自己被壓制得看不見盡頭。

他的臉胖的似發面饅頭,游走的頭将他的眼睛擠得只剩一條縫,一口常年抽煙留下的黃牙。

官微微看到他的臉就生理性反感。她沒有心情和他過多糾纏,直截了當地說:“公司還沒有發工資,我身上沒有錢。”

“怎麽會沒有?你那麽高的工資,錢都花到哪裏去了?”官思輝一臉不耐:“少給我耍小聰明,有就快點拿出來,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官微微打心底生出了一種自暴自棄的情緒,她不在向往常一樣小心翼翼地順着官思輝,而是消極的想:什麽時候我才能擺脫這樣的生活?為什麽生而為人,她就該承受這些?

“沒有就是沒有,我又不是大羅神仙,到哪裏變出那麽多錢,哪裏來的那麽多錢供你吃供你穿。你自己不能去打工,為什麽老是要像條蝗蟲一樣趴在別人身上吸血!”

眼淚再次止不住地往下落。她發現最近自己很想林黛玉,動不動就掉眼淚。

這是官微微第一次對他說重話,官思輝覺得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威受到侵犯。他臉上青筋爆起,一個巴掌朝官微微揮過去:“反了你了,看我怎麽教訓你個狗娘養的。”

官微微被她一巴掌打到地上,接着如雨點般的拳頭揮在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她對這些早已習慣,因此只躺在地上一聲不吭,任他對自己拳打腳踢。

最後,是鄰居看不下去,開門勸道:“算了吧,教閨女也不是這麽教的。好好一個嬌滴滴的女娃,疼她都來不及,怎麽能動手呢?”

官思輝礙于面子,這才停手,留下一句“你給我等着”,氣沖沖的離開。

帶着滿身傷回到房間,給自己燒了壺水熱敷。

官思輝打人經驗老道,不會打臉,而是專挑身上看不見的地方打。她該慶幸,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明天她應該不用上班了。

☆、暫別

回去後,官微微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每一次厲晗璋對她的毆打,都是在提醒她,自己就像地上的一灘爛泥,有什麽資格去肖想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對于這種情況,本來自己早該麻木,奈何厲晗璋讓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但是官思輝今天将她完完全全打回原形。

身上的傷口越來越疼,自己想當個木偶都當不成。最後疼痛難忍之下,只能穿着拖鞋下去買藥。

醫生大概認識她,很熟練地從貨架低下拿出她想要的藥:”這個是外敷,這個是內服,一日三粒。“

頂着醫生同情的眼神從藥房出來,正好看見對面的小巷口有個女孩在左顧右盼,好像在等人,臉上帶着期待的表情。

有一個男孩悄悄溜到她身後。兩個看起來都是十六七歲的模樣,學生打扮。

“哈!”男孩在女孩地耳邊突然喊一聲,把女孩吓了一跳,捂着耳朵尖叫。

看清是誰後,又是開心又是生氣:“齊昊你真是吓死人了你!”聲音中帶着點撒嬌的味道。

官微微搖了搖頭,年輕人的感情真是純粹,那麽點小驚喜都能雀躍半天。

突然間不想那麽早回家了。她在街上到處溜達,看街上人生百态,也覺得有點意思。

走累了,她去便利店買了幾罐啤酒,想讓身體被酒精麻醉,忘記痛苦。喝了幾口,就想起之前跟袁平分手,工作又岌岌可危,自己也是這樣去酒吧買醉的。

之前有厲晗璋出來救她,把她安安全全地帶出酒店,這次在家裏,赤條條獨自一人,恐怕就沒這麽好運了。

嘴裏的酒突然間變得不是滋味,泛着點苦味。

酸甜苦辣鹹,五味裏官微微最不喜歡的就是哭。她放下酒瓶,去陽臺,想給自己透透氣。

手機的聲音響起,應該是手機。她擔心是工作的事情,便去客廳将手機拿過來。

“睡了麽?”

是厲晗璋發來的短信。

她之前她那樣毫不留情地斬斷兩人之間的可能,厲晗璋還能跟她聯系,她都覺得是自己上輩子積德了。

“還沒有。”官微微回到。想要多說點什麽,每每打出來卻又覺得不合适,删删減減,最後只發過去那麽簡單的幾個字。

“昨天什麽時候到的?”信息很快又發了過來。

“晚上大概8點的時候。”她規規矩矩的答。

“沒有晚點,”他說:“我就沒你那麽幸運了。”

這一次卻遲遲沒有回音。

厲晗璋站在陽臺,手指夾着煙,煙霧缭繞間,把他的思緒拉回到分別之前。

那天晚上,官微微将她的顧慮講得清清楚楚。雖然她哭得泣不成聲,但能聽到她說喜歡他,心中苦澀中又帶着些小雀躍。

本來打算慢慢地、一點點化解她心中的顧慮,誰知還沒采取行動,厲筠就在那個深夜打電話給他,告訴他爺爺生病正在醫院搶救。

雖然對爺爺有怨怼,但發生了這種事情,他不可能絕情地不管不顧。當夜,他訂好了機票,只來得及匆匆交代官微微一聲,就踏上了回美國的飛機。

幸運的是,到了美國後,爺爺手術順利,已經出了手術室,在普通病房休息。

白天他都在忙着應付各種來看望的病人,等晚上,人都走得差不多時,他才有機會拿出手機,問官微微情況。

“怎麽了?”過了許久,對方回了簡單的3個字,但這澆不滅厲晗璋的熱情。

厲晗璋逗她:“某個人,知道領導長途跋涉去了國外,連句問候都都有。你說這個領導慘不慘?”

久違的,開玩笑的語氣,讓在陽臺的官微微笑了出來,連身上的傷都沒那麽痛了。

她想她真是容易滿足的一個人。別人對他好一點,她就開心得不得了。

猶豫了很久,官微微決定用平日的輕松語氣回他,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不慘,下屬在幫她賣力賺錢。”

不知道為什麽,厲晗璋覺得官微微心情不好。輸入框裏“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出現了好幾回,但就是沒看到信息發過來。

“庸俗,錢有那麽重要嗎?錢能買來健康嗎?能買來時間嗎?錢能買來悠閑嗎?”他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得樣子。

官微微借着這個機會請假:“不能,所以我明天能請假休息嗎?我想過健康、悠閑又時間充裕的生活。”

“不行,你不知道資本家每個毛孔裏都流淌着工人的鮮血嗎?”

“雖然我不在乎錢,但是想看着你幫我打工,賣力掙錢的樣子。”

“老板,你的口味有點重啊……”下面配了一張圖:

一個胸肌能到C罩內的男人,八塊腹肌,□□着上身,身上古銅色的肌膚泛着光澤。此人正在奮打鐵,配上了文字:我愛打工,打工使我快樂。

晚上,洗完澡正準備睡覺,手機收到一條信息:

“不開心的時候,不要憋在心裏,可以和我說。”

霎時間,官微微淚流滿面。她不敢承認,自己被這句話弄得很委屈。

其實有人心疼,才會覺得委屈,要不然沒人在意,那麽天大的委屈都是徒勞的,委屈給誰看呢?

厲晗璋等了片刻,大洋彼岸的那麽女孩沒有回音。

其實他今天感覺到了官微微的情緒低落,說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好像生怕做錯什麽一樣。

他希望自己能做他的避風港,但是相隔如此之遠,他無法知道對方情況,也不能跟公司的人去打聽,想來想去只能說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他再次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手機依舊安安靜靜沒有任何提醒。

厲筠站在他後頭,問:“哥,你剛剛看起來心情很好。”

“是啊,”厲晗璋沒有反駁:“你過來有什麽事情嗎?”

“爺爺叫你過去。”

到了病房,厲國源看着眼前這個既驕傲又讓人郁悶的孫子,不陰不陽地說:“你終于舍得回來了。”

“托您的福,我在中國過得很好。”

厲國源無意于糾結眼前這個問題,而是轉而聊起了其他:“我昨天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他老友家的孫女,是才貌雙全的大家閨秀,最重要的是這位姑娘喜歡了厲晗璋很多年。他家的事業,于厲晗璋也多有助益,所以這次他回來,正好乘此機會多走動走動。

這種事情,厲晗璋不知道回應多少次了,他有時候十分佩服老頭子,總是喜歡做一些無謂的掙紮。

“不行。”連理由都懶得給。

還真是無情啊……

換做早年,厲國源的鞋底板走就飛過去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自己也開始學着修身養性起來了。

“你光棍一個,去見一下怎麽了?就當多認識一個朋友。”

聽到“光棍”兩個字,厲晗璋不舒服了。

自己剛被嫌棄,現在又被老頭子拉皮條,這人生,真是五味雜陳。

“誰說我‘光棍’了,我怎麽可能光棍。”他反駁。

厲國源看了他一樣,輕飄飄的,明顯不信的樣子:“你女朋友……哦……或者男朋友在哪裏?你別告訴我是工作。”

啧,厲晗璋本來犯不着解釋,畢竟厲國源知不知道他有女朋友,這事比踩死一只螞蟻還不重要。

但自己就是不服氣了,他看起來像是失戀的人麽?

行動先于大腦,他從電腦裏翻出官微微的照片:“看見沒?……诶……你別把我手機拿過去。”

“你隔那麽遠我哪裏看得清。”老爺子掏出老花鏡。

這張照片是在飛機上偷拍的,那時候官微微睡着了靠在他肩上,周圍的一切都很安靜,只有他的心跳聲格外突兀。

突然間,他格外地想官微微了。

***

被思念的主角睡得正香甜,第二天起來刷牙的時候,她發現頭發都及腰了。

官微微一直不怎麽注意自己的頭發,讓它自由生長,沒想到已經長這麽長了。

以前不管是遇上喜事或是悲傷的事,她都以後剪次頭發,好像非這樣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一樣。

老一輩總說:“從頭開始”,好像捯饬一下頭發就能讓現狀煥然一新。

她一邊刷牙,一邊決定去剪次頭發,也算照應她當下的心情。

中午的空隙,她到了理發店,洗完頭,坐在椅子上,就有TONY過來問他:“美女,你好,請問想剪什麽樣的發型呢?”

她覺得自己可能描述不清,就依着自己的臉型,從網上找了張榮倉奈奈的照片,遞給理發師:“就照着這個剪吧,最好是平時比較容易打理。”

理發師看了一眼照片,為了顯示自己博學多才,知道照片裏的女星是個日本人,向她比了個ok的手勢,用帶着陝北口音的日本話答道:“帶膠布!”

官微微放下心來,拿起手機,不在關注剪發的進度。

期間理發師問她:“小姐,想要剪多長?”

她拿着手機答道:“就肩膀以上吧。”

然後兩人就都沒有說話。

理發師一直在她面前左搖右晃,氣勢直逼街舞,弄得官微微看手機都不得安生。

“好了。”

理發師剪完讓開她面前的鏡子,然後她看到了一顆巨大的、溜圓的、泛着光澤的肉丸子。

理發師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怎麽樣?還有沒有什麽要修的地方?”

官微微的表情變成了這樣:╮( ̄▽ ̄)╭

她眼前的這個發型……頭發剪得很短,發尾整整齊齊,像是拿碗扣在頭上剪的,看起來鬼斧神工,讓他不得不感嘆理發師果然是一股神秘的力量啊。

回到辦公室的電梯裏,她找了個角度,只路半張臉,重要的是把自己的發型先進去,發到朋友圈,配上文字:TONY,來自東方的神秘力量。

片刻之後,朋友們的回複去雨點般甩過來:

【商呀麽芹】:阿文,你怎麽了阿文!是不是管理呆灣太累了!你振作一點。

【是zy呀】:誰家的蘑菇,怎麽長這麽長?

【天邊一只菊花】:你問問那個TONY最近是不是失戀了?

【方方很方】:做人就圖個熱熱鬧,微微你要開開心心鴨!

【猿劈腿】:留了這麽久的頭發,怎麽剪了,好可惜……

公司人來人往,官微微又不好笑太大聲,整個人憋笑都憋到抽筋。

如此盛況,自己怎麽能不參與。她在衆評論地下加了一條:統一回複,這是時間最流行的發型,全程只有唯一一個TONY能剪。想要get潮流,請在本條朋友圈下面留言排隊。

站在總經辦門口,官微微頓了頓,清了清嗓子,準備迎接衆人的嘲笑。

剛走進去,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辦公室裏安安靜靜,各自在忙各自的事情。

等看清楚是誰以後,唐淼第一個爆發了如山洪般的笑聲,整個房間都回蕩着她的聲音。

其他人聽見動靜,強勢圍觀以後,開始還盡量忍着,到後來實在憋不住,紛紛笑到難以自持。

官微微穿過一片哄笑聲,淡定坐在位置上。

唐淼是個自己不安生,也不願意讓別人安生的人。這種事怎麽少得了她的參與?她跑到官微微身邊,笑吟吟地說:“怎麽想起來剪頭發,心情不好?”

郵箱裏郵件已經屯了好幾天,因此官微微一邊打開郵箱一邊回答她:“想剪就去剪了,也沒什麽特別的原因。”

一直在辦公室不怎麽說話的向晴突然說:“是不是失戀啦,我又一個朋友,失戀了就剪頭發。有一次兩次兩次分手間隔的時間太短,剪刀都快下不去了,最後剪了個狗啃的劉海,走在路上還被當成男生。”

“噗嗤!”官微微正喝着水,差不噴出來:“那她現在失戀了還會剪麽?”

向晴:“會啊,說是一定要幾年自己死去的愛情,不剪就跟沒談過一樣。”

唐淼站在旁邊安靜得不想她的風格,向晴将話題轉移到她身上:“你呢?怎麽微微剪了個頭發,你比她還激動?”

唐淼一動不動,沒有反應,好像沒有聽見他說什麽。

“不對……”她默默嘀咕。

“什麽不對?”向晴問。她覺得現在唐淼整個人神經兮兮地。

“我想到了!”唐淼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還好吧?”向晴試探着問。

唐淼沒有回答她,而是将目光看向官微微:“你和老板沒一起回來,在辦公室也沒看到你姐老板電話,是不是你們出差發生了什麽?”

官微微:……蒼天啊,這個人怎麽這麽敏銳。

她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被唐淼鋪捉到了,促使她更相信自己的猜測:“一定是你趁着出差的便利纏着老板,說不定還向他告白,老板不勝其煩,所以找借口和你分開是不是?”

“咳,唐淼同學,你不去寫小說實在有些可惜。”官微微裝作無奈的樣子。

實際上心裏的小人在不停地跳腳:什麽?就因為她減了頭發,唐淼居然發現了這麽多東西?她有那麽容易被看穿?

官微微臉上的表情讓唐淼堅定自己的猜測:“你看你心虛了,說明我猜中了對不對~”臉上一副聽到官微微受挫的事情十分興奮的表情。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上班了,我要工作了。”官微微說道。

正巧這是有了微信提醒音,她趕緊打開,逃避暫時的尴尬。

是厲晗璋發來的信息,問她:怎麽想起來把頭發剪了?

大概是時差沒有倒過來,厲晗璋早上5點多就醒了,躺在穿上玩了會手機,就看到官微微的朋友圈,自然也看到衆人對她的調侃。看着這些語句,他都能想象她與衆人調笑鬥嘴時開心地樣子。

“沒什麽,想剪就剪了,要不然每天對着同一張臉,太膩了。”官微微答道。

厲晗璋昧良心地誇贊道:“剪掉也行,挺好看的。”

官微微:“老板你不用安慰我。”

其實厲晗璋說這活也不算完全的假話。讀書的時候,她大部分時候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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