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是這樣的短發,眼睛亮亮的,好像鑽石,平時的時候也不怎麽說話,就只是埋頭做實驗。
真是年紀大了,就容易回憶以前的事情。他調侃自己。
他現在有些遺憾于自己沒有參與到她的學生時代。兩人明明在一個學校呆了三年,但每次都是擦肩而過,讓他不得不感嘆造物主的神奇。
兩人都沒有說話,他是在回憶從前,而官微微是無話可說。要說唯一的交集,幾乎就是他們共同的導師王國華了。
過了一會,厲晗璋突然問:“你還記得王老師嗎?”
官微微:“記得啊。以前做實驗老是出錯,經常被他罵。不過這段經歷也挺難忘的,我學到了很多。”
厲晗璋:“記得有一次我半夜去實驗室,還看到你在哪裏做實驗,本來想幫你,後來想想就打消了念頭,怕你萬一不希望人幫忙呢。”
官微微突然很激動地說:“那個人原來是你!”
那時候她被老師罵了,心裏又沮喪又難過,就一直呆在實驗室,想把實驗做成功。結果試了各種參數都是錯的。她正在頭疼,忽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三更半夜,她一個人呆在實驗室自然是有些害怕的,好不容易戰戰兢兢走門口,卻看不到人,把自己吓得個半死,從此以後再也不敢再實驗室呆這麽久了。
聽完官微微的描述,厲晗璋也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我們還有這種淵源……”
官微微想,你是學校的大明星,我是普普通通的學生,我哪裏有機會跟你用上“淵源”這種詞呢。
兩人都沉浸在莫名額情緒中。
突然,厲晗璋說:“我這邊還有點事情,要晚幾天回來。”
官微微:“好的,您先忙,這邊有什麽事情可以交代我。”內心OS:老板我又不是你老婆,幹嘛向我報告行程。
厲晗璋:“交代倒沒有,不過我倒真的有件事情請你幫忙。”
☆、暫別
事情的起因還要從一天前說起。
一天前,王元給他發了條信息:救救貓吧。配上他家貓那張無辜的臉。
他忍者削她的沖動問:“你又幹了什麽事?”
“沒啥,就是我要旅游去了,很久,你還要很久回來不?久的話你家貓沒人喂了。”
其實美國這邊的事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放夠貓糧不用每天喂也行,但送上門的機會,這麽放過不大好吧……
他知道官微微喜歡貓,臉手機、電腦壁紙都是貓,不讓她喂好像說不過去吧……
理由都能嚴絲合縫的對上後,厲晗璋将魔爪伸向官微微,他知道她應該會答應,所以說起來也沒多大心裏壓力。
“我家養了一只貓。前幾天一直視我表妹在養,可是十分不巧,她明天就要去外地了。”
官微微:“……喂貓嗎?好的。”
就是這麽的喜歡打直球。
雖然她毫無障礙地答應了,但厲晗璋還是交代她:“家裏應該有貓糧,也可以喂它一些雞胸肉,工資和買東西的費用我都會按照市場價付給你。”
“不用……我……”她剛想說其實他家離公司也不遠,自己過來喂貓也就幾步路的事情,對方以堅定地口吻說:“不許說不,我是老板,這件事情我說了算。”
放下手機,厲晗璋美滋滋地想,當了回霸道總裁,不知道他在官微微心中的形象是不是高大了些。
因為厲晗璋家離得不遠,中午的時候,官微微買了些雞胸肉,按照厲晗璋提供的地址,直接過去了。
王元将鑰匙交給她:“我要出去玩,富貴往後幾天就交給你了。”
官微微跟她道別:“一路順風。”
王元跟她解釋:“不用擔心,表哥應該過幾天就會回來的。”
她倒是沒有什麽所謂,甚至有些擔心厲晗璋回來,畢竟經過那天那樣的情形,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位自己的這位頂頭上司。
厲晗璋家裏是性冷淡風,整個房間以黑、灰、白為主色調,就跟他本人一樣,看起來冷清,但永遠能最快抓住問題的要點。
她沒敢上去二三樓,只在廚房裏剁了些雞胸肉喂給貓吃。
厲晗璋養的貓是只布偶,眼大且圓,貓和四肢都很長。官微微一見小動物就走不動路,何況是自己一直想養但養不起的布偶。
趁着貓在吃飯,她一下一下順着貓的毛往後撸,毛很乖,只“喵喵”叫了一兩聲,就随她擺弄,自己認真吃飯去了。
自己喂貓,怎麽樣也得給主人發段報告,以解主人的思念之情。
拍了段小視頻過去,那邊回的很快:“總覺得視頻還缺點什麽?”
官微微立刻想到出差時被厲晗璋吓得半死的情形:“老板,你房間還有人?我膽小,別吓我呀。”
厲晗璋回道:“有啊。”
有了前幾次的經歷,這下官微微不怎麽相信他了。
“你又來……”
“我沒說假話,”厲晗璋接着說:“缺了視頻拍攝者。”
官微微:???……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官微微心中的小人已經飛起來了。
“拍攝者現在不方便露面。”
自己拿狗啃了的發現,被前置攝像頭一照,怕是自己都不太能承受住。
還有……怎麽越聊越像是撒嬌?
後來又東拉西扯聊了些有的沒有,官微微回公司的路上手機都震個不停。
雖然她不願意承認,但是事實就是那天出差時她在酒店說的那番話沒有起多大作用,厲晗璋一切如常,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
甚至因為說開了,他還有些亮出爪子步步緊逼的架勢。
就這樣,官微微一連喂了好幾天貓。
厲晗璋特意囑咐她想吃什麽可以用廚房去做,不用那麽見外,但官微微哪敢,她連二樓都沒上過,只敢簡單地做點吃的給貓。
日子就這樣平靜如流水,當然,也有煩心事,比如官思輝賊心不死,繼續找她要錢,因為是在電話裏她二話沒說直接拒絕,對方留下一句“你給我等着”匆匆挂掉了電話。
有一天,她正喂着貓,手裏拿着面包充饑,不知道怎麽富貴突然對她手裏的糧食感興趣,一起跳上她膝蓋拉她的手。
她當然不能答應,使着暗力氣控制手臂,保住自己的口糧。
貓一看,新鏟屎官這也太不配合了,直接一爪子撓過去,官微微手臂上瞬間出現幾條血痕。
她趕緊跑去廚房清洗了傷口,回到沙發上四目相對。面對譴責的眼神,富貴表情穩如泰山,邁着優雅地步伐從她身邊走過,繼續吃東西去了。
官微微拿着面包繼續啃,想來想去不服氣,把手上的傷口拍了張照發給厲晗璋:“你看看你家貓幹的好事。”
發完之後,心裏卻開始後悔。
王元早就跟她說過這貓打過疫苗,這麽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傷口,自己第一個想到的卻是和厲晗璋告狀,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要知道她以前在公司摔折了腿都沒跟魏巍說過半句委屈。
如此想着,她将手機放到一邊,想靜下來好好思考。
過了一會,手機響起,卻不是厲晗璋,而是因為太忙最近聯系較少的商芹。
“在哪裏?”對話裏,商芹直接了當地問。
“在外面吃午飯,怎麽了?”
“你還問我怎麽了,你有大麻煩了!”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回到辦公位,按照商芹說的,打開了郵箱,點開了一周前的那一封郵件。
反反複複看了幾遍,才确定上面的數字真的是錯的。
她有種不知道該做什麽的無所适從感。
這封郵件出自她手。
出差前夕,溫伶交給她一大堆任務,其中就有這封評優郵件。
那天厲晗璋突然說要出差,所以寫完後她就急匆匆地寫完交差,根本來不及檢查。
而溫伶,因為不熟悉郵件細則,所以也沒有發現問題,直接讓人将這封郵件發了出來。
就這樣,本來每個部門的評優名額直接打了個對折,原本有8個的,變成4個,4個的變成兩個。
各個部門絞盡腦汁,篩了一輪又一輪,員工不知道撕過多少回,終于有人發現了不對。
今年公司再怎麽變,也不能直接坎一半吧?
各部門私下一合計,發現大家都少了這麽多,那就肯定不是自己的問題了。
于是衆人就将這件事捅到了號稱公司“大內管家”的董事孫老那邊。
商芹在電話裏說:“你還記得魏巍嗎?他之前因為你被厲晗璋罵了一頓,心裏正不服氣呢,這件事也是他捅過去的,你自己要小心。”
官微微嘆了口氣,明天,怕又是風雨欲來風滿樓的一天。
☆、回歸
直至下班,官微微都不敢碰手機,怕有人直接發短信把她臭罵一頓。
她現在情緒低落,實在不适宜受這種刺激。
事實證明,官微微的預感沒有錯。
第二天,她被叫到會議室,孫老、白且瑜、魏巍等高層坐一邊,官微微、溫伶坐一邊,整個一副三堂會審的架勢。
本來魏巍是不用來的,但是跟在孫老後面進來,狗皮膏藥一樣地黏着,撕都撕不下來,這幅樣子誰也不能直接趕他出去。
官微微都能想象到他攪屎棍一般的作用。無非就是加足馬力把她趕出公司而已。
不過沒辦法,誰叫自己被抓住了把柄呢。
會上吵得很激烈。
其實主要是魏巍和溫伶再吵,其餘人一言不發,或間或說幾句話。
魏巍主要發揮他落井下石的作用,主要目标是鼓動孫老,讓她對官微微嚴厲處罰。
“很多領導私下跟我抱怨,說這幾天因為評優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太影響部門的正常工作了。如果我們不嚴肅處理,不是寒了公司部門負責人的心麽?孫董,您可得秉公處理。”
魏巍像蚊子一樣叨叨個不停,但孫老卻一眼不發。他頭發花白,臉上的肌肉向下行走,讓他看起來非常像耷拉着臉。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十分有威懾力。
溫伶此刻再也做不出貴婦的姿态,聽了魏巍的話“蹭”地一下站起來,桌子拍得震天響:“魏巍你什麽意思,你想針對我們就直說!根本沒到提交名單的截止時間,誰會真正把名單完全确定下來。再者我們總經辦的事情,和你有什麽關系,你還是繼續和你的小蜜親親我我吧。”
這句話殺傷力極大,畢竟孫老在公司就是以作風正派聞名的。這樣直接把他的私事捅出來,無異于直接把人送進火葬場。
魏巍直接就急了:“溫伶你不要血口噴人!”
然後場面一發不可收拾,直接從文鬥上升為武鬥,官微微一不擅長吵架,二不擅長動手,只能看着他們上演全武行。
如果不是自己接下溫伶的活的活,今天就沒她什麽事情了。偏偏自己軟弱,學不會拒絕,事情才到了如今這個局面。
她正在深刻檢讨,忽然聽到外面也喧鬧起來,前臺打開會議室的門急匆匆地跑到孫老旁邊,說:“孫董,外面有記者和一個陌生男人來找官微微……”
話還沒說外,外面忽然傳來聲音:“記者同志,快過來,就是這個人。”
伴随着這個粗狂聲音出現的,是官思輝肥胖的身軀以及因被歲月侵蝕而顯得有些猥瑣的臉龐。
沒等官微微反應過來,記者已經扛着攝像機快步進到會議室,将話筒怼到官微微面前:“您好,請問您是官微微女士麽?”
這架勢,顯然是來着不善。
官微微沒有說話,對方顯然是例行開場白,而不是要她的确認。記者是繼續問道:“你父親說你長期辱罵他,還不盡贍養義務,拿着高薪卻不願意給他一分錢,請問有這回事嗎?”
聽記者如此說,官微微終于明白了官思輝的來意。
官微微挽起袖子,伸出受傷的那只手臂給記者看:“這是上個禮拜她打我時留上的上,這種傷我身上還有很多,在更隐蔽的、攝像機不能拍攝的地方。其實我父親最擅長的就是制造這種不能對外人展示的傷了。他為什麽打我?因為他每次找我要錢,不給就動手。至于我有沒有給錢,其實查一下銀行轉賬記錄就知道了,反正我問心無愧。”
官思輝是有備而來,又怎會被她簡單幾句話唬住。
他手指着官微微,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這明明是前幾天你被流氓打的,我對你這麽好,你為什麽血口噴人。”
所謂清關難斷家務事,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
官微微懶得費口舌,直接問記者:“你願不願意我我一起去打印銀行流水?”
正要離開,官思輝肥胖的身軀堵在門口:“你想跑,我告訴你,不可能。記者同志,你不要被她騙了,這孩子從小愛撒謊,叫你們下去是因為這樣她可以趁人少時偷偷溜走,到時候你們去哪裏找她的人?”
拉拉扯扯,夾纏不清,漸漸地聽到動靜的員工都圍為了過來,還竊竊私語地讨論,畫面整個一大型家庭倫理劇的現場。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是不是有老天和她作對?
手機響了,但她無暇理會,全神貫注思考着如何應付當前的局面。
而大洋的另一端,被官微微置之不理的厲總很郁悶,昨天自己和官微微好端端地發着信息,她怎麽突然就不理人了。
他坐立難安,仔仔細細看兩人的對話,生怕自己哪裏說錯話惹她不高興。
可問題是,自己說的話再家常不過了,沒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等來等去沒等她的回複,他不死心,今天又發了一條信息,結果還是沒人搭理。
厲總這顆心啊,就像被挂在秋千上,七上八下,飄來蕩去沒有着落。
他從病房裏走到病房外,來來回回沒個停歇。在病床上看書的厲國源終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哼,兩個女的都搞不定,無能。”
厲晗璋躁動地心快要按奈不住,他端着杯子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道:“你這麽能耐怎麽沒看你來場黃昏戀。”
厲國源忍住将手中的書丢出去的沖動:“小兔崽子,我的事也是你能說的嗎?”
走廊外,厲晗璋灌了幾杯水,發現自己還是靜不下來心來。
他做事決斷,見自己實在是困惑,便直接打電話給了白且瑜。
……
過了一會,厲國源是看着厲晗璋飄着進來的。
才那麽短短幾分鐘時間,他人就像換了一張臉,臉上的表情,怎麽說呢?……就是憂傷中又透露着喜悅,兩種感情交織在一起,快把自己糾結成了一枚苦瓜。
嘶……看得他牙疼。
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厲晗璋對他的表情毫無察覺。
他站在窗前,思考了片刻,又飄回厲國源邊上,臉上帶着又悲又喜的表情,悠悠地說:“我決定今天回國。”
***
因為官思輝的胡攪蠻纏,這場會議不得不半途停止。
當記者和官思輝一行人被趕走後,孫老走出會議室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如果說發郵件發錯了還算企業內部的事的話,官思輝這一手,直接将她的問題上升到破壞公司名譽的地步。
孫老跟孫董事長打了這麽久的江山,最不能忍受的是有人損害公司的利益。每次他在公司開展大整頓,總免不了要走一大波人。
而過更糟糕的是,他們的争執被發到了網上,但拍攝者很有心地截取了官思輝攔在門口控訴她滿嘴謊言的那一段,抓着自己袖子,自己一把甩開的那一段。
标題是《六旬父親老無所依,找女兒要錢反遭毆打》。視頻中公司的logo十分清晰并頻繁出現,讓人想忘記都難。
新聞地下一片謾罵的聲音,“好惡心,這女兒真不是個東西”“真是有娘生,沒娘養,太沒良心了”“人肉一下吧,這種垃圾就該被網友拉出來鞭屍!”……
官微微沒勇氣看下去,趕緊關了。
12點的時候,公關部的同事緊急在群裏發布信息:重要!各位同事,請不要轉發那條《六旬父親老無所依,找女兒要錢反遭毆打》的微信和微博文章,以免給公司造成不良影響。公司的形象有賴于我們每一個人的維護,同心協力,共創佳績!
作為當事人,官微微覺得他明天不是很有勇氣去上班的。對于自己的下場,官微微不是很擔心。因為……反正已經涼了還擔心什麽?
晚上的時候,商芹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
官微微只能擺出假笑男孩.jpg的表情,說:“明天我準備帶個碗過去。”
“怎麽,帶飯啊?”
“萬一被辭退了,我可以把碗擺在前面,要飯。”
商芹:……“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怎麽你拿着我朋友的手機?”
官微微想,經過上一次被魏巍遣返的危機後,她對于這種事情她已經有了免疫力,還能和商芹開玩笑,苦中作樂。
“說真的,你要不要請你的厲總幫忙?”玩笑過後,商芹問。
中午去厲晗璋家喂貓,她終于鼓起勇氣打開手機,瞬間湧進來無數條信息。其中就是厲晗璋的兩條。一條詢問她的傷怎麽樣了,一條問她在做什麽。
其實對厲晗璋,她的情緒是複雜的。
要不是自己不聽勸,接了溫伶的工作,也就是沒有今天的事情,所以有什麽麻煩也是她活該。
思來想去,她決定報喜不報憂,給他回了條歲月靜好的短信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再次請他幫忙——自己好像開不了這個口。
“他在美國,再說之前已經麻煩過別人一次了,所以這次還是該怎樣就怎樣吧。”官微微說。
“你就硬撐吧你。”電話最後,商芹如此說。
第二天,會議繼續。
這一次,溫伶轉變策略,不再和魏巍頂嘴,而是半附和地,将責任推到官微微身上。最重要的是他們開始那昨天官思輝的事情做文章,強調這件事情對于公司的品牌形象的損害有多麽大。
然後場面就變成了魏巍、溫伶喋喋不休,孫董一言不發,官微微……連嘴都插不進去。
其實辯不辯解其實也就那麽回事。
雖然自己作為郵件主筆不能免責,溫伶作為領導自然也是難辭其咎。
其實更為棘手的其實是官思輝鬧事,因為企業最怕的就是負面文章,以及以訛傳訛。
孫老的猶豫,其實也是因為這件事情。
畢竟太輕了,公司的領導不滿意;太重了,又很寒領導員工的心。
況且這是厲晗璋的助理,趁他不在,動他的下屬,恐怕會招致他的不滿……
他雖然一向公正嚴明,但不是不通俗物,因此想來想去還是采取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事情怎麽處理,要待我和幾位領導商議後再做處置,不過總經理助理這個職位,官微微暫時不能做了……”
話音還沒來,門外傳來聲音:“官微微暫時不能做什麽了?”
久未出現的厲晗璋邁步進來,提着行李箱,穿一身風衣,提着公文包,很想二三十年代風塵仆仆趕去談判的黑幫老大,文質彬彬的那種。
對于他的出現,衆人的反應不一,魏巍是慫了,當場想溜。溫伶臉上有些尴尬,好像對于自己剛剛的話語有些慚愧,不過落井下石這幾個字她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孫老則是松了口氣,自己可以移交這個燙手山芋,自然神清氣爽。
官微微……則是複雜到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
厲晗璋走進來,把包遞給官微微:“幫我泡一杯咖啡過來,謝謝。”
孫老說道:“晗璋,正好你來了。你的小助理有麻煩了~”他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小助理一詞實在暧昧,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厲晗璋對號入座,做賊心虛,竟有種被人看穿的不适感。
昨天官微微遲遲不回信息,自己打電話給白且瑜問了情況。
聽到官微微的父親大鬧公司,想起出差時她的猶豫,他有種終于弄明白怎麽回事的恍然大悟感。
他不想評價她的做法,只明白當一個人拼命想爬出沼澤卻被人拉回原地有多麽無助。
所以當時他聽到官微微的情況時就有些坐不住了,正好爺爺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他便買了票匆匆踏上回程的飛機。
會議室,他沖孫董點頭:“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在這裏這麽多人也讨論不出什麽結果,會後我跟您私下談談吧。”
過了一會,官微微泡好咖啡端到會議室,發現大家都走了,只剩厲晗璋還翹着二郎腿,坐在那裏等她過去。
她步子遲滞了一下,還是穩穩地走過去:”老板,你的咖啡。“
厲晗璋向旁邊的位置示意了一下:“坐。”
官微微大概是受虐心裏,覺得厲晗璋能罵自己一頓心裏能好過點。
她在旁邊坐着,一副好學生聆聽教誨的樣子。
這配合的态度,讓厲晗璋忍不住敲敲她的腦袋:“官微微,你膽子見漲啊。”
官微微立馬以滑跪的姿态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你錯哪兒了?”
“我不該不停您的話,不該接溫總的活兒,不該這麽不細心,對不起,你要怎麽懲罰我都可以……”官微微低着頭,拼命認錯,不敢看厲晗璋失望的表情。
“真的什麽懲罰都可以?”
雖然害怕,但現在不是退縮的時候,她以大無畏的姿态點頭,目光中包含堅定:“真的,我保證打不還口罵不還手……”
話還沒說完,熟悉的味道充斥着整個鼻腔,唇間又是柔軟的觸感。官微微掙紮了幾下發現掙脫不開,就放任他去了。
等到快要窒息,厲晗璋才放開她。
官微微呼吸急促,意識朦胧,只聽到厲晗璋抵着她的額頭,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怎麽不告訴我,嗯?”
☆、回歸
即使厲晗璋回國,處罰也是跑不掉的。
所以商芹叫官微微去她家吃飯時,她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因為厲晗璋對她的處罰是——
寫一萬字檢讨,用手抄寫,并且在辦公室一字一句地念出來。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jpg
昨天會議室,她頭腦發蒙,像是勞累了一天之後整個人想泡在熱水裏,暈暈乎乎地,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地厲晗璋。
倒是當他說到:“三天之內,我要聽到檢讨”這句話時,她腦子瞬間清醒過來……
檢讨書,還要念出來……?
一想到自己像小學生那樣在公司同事面前念檢讨,官微微又羞恥又尴尬,都快把嘴唇都咬破了。
她官微微也是能屈能伸的,因此這幾天一碰到厲晗璋,她就擺出一副可憐兮兮地樣子。
“老板,能不能不要讓我在這麽多人面前作檢讨,讓我寫十萬字都行。”
厲晗璋雖然不打算深究這件事情,畢竟人有失足,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沒有出錯的時候,但是不給官微微長點記性,這姑娘怕是會永遠好了傷疤忘了疼。
他知道官微微最怕什麽,所以就給她來什麽,一定要把她不懂拒絕別人這毛病給治好了。不過他似乎忘了,官微微不敢拒絕別人的毛病至少在他這裏是治好了,要不然怎麽一直在跟他談條件?
他加快了步伐,怕自己心軟:“這件事情沒的商量,你再讨價還價就沒這麽好的結果了。”
對官微微來說,在部門念檢讨就是最糟糕的結果。看厲晗璋和她距離越來越大,她情急之下拉着她的袖子:“老板……”
“不行。”
“你就行行好吧……”
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全身心注意力放在厲晗璋身上的沒沒防備,一頭撞上了他的後背。
“唔……”
官微微捂住頭看着他,不明白他為什麽停下來。
厲晗璋指了指面前的指示牌:“你想要跟我去廁所嗎?其實我不是很介意。”
“不……不用了。”官微微逃之夭夭。
從廁所出來後,厲晗璋立刻往四周看,沒發現官微微的身影後終于松了口氣。
小姑娘這樣死纏爛打,他還真有些招架不住。
他沒有回辦公室,而是拐了個彎,去了樓上孫董的辦公室。
寒暄過後,孫老就單刀直入:“你小子,很少看見你這位維護誰,怎麽?喜歡你那位小助理?”
“孫叔叔,瞧您說的,我不過覺得這個個人才,折在這件事情上面實在太可惜了。”
他如此說,一半真心一半假意。當然了,想起自己一半私心是因為心疼官微微,這句話說來自己還是有些心虛的。
但是,不管于公于私,讓她這麽灰溜溜地從公司離開,他不能忍受。
“真的?”孫董反問,明顯不信。厲晗璋什麽時候這麽關心普通員工的事情了,還不止一次?
“比真金還真。”
雖然輩分老,但也沒必要為一個小角色和厲晗璋背着來。
因此見他如此說,孫老手一揮,輕輕揭過:“行了,我也懶得理清楚你們年輕人之間這些彎彎繞繞,你要怎麽處理官微微我不管。不過要記得把她父親的問題處理好,免得給公司造成更大的損失。”
這一邊,厲晗璋和孫老讨論得熱火朝天,另一邊官微微為了檢讨的事情都快把頭發薅禿了。
打電話給商芹求助,對方說了一句:“有這種結果你就求神拜佛吧。”就挂斷了。
霎時間,好像灰蒙蒙的天際被一道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原本朦胧的萬事萬物。
自己讨價還價,真的是因為不想做,還是帶着點……撒嬌的小心思?
但或許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對這份感情其實是雀躍的,像是一種“看,其實我也沒那麽差”的情緒占據了她的腦海,讓她下意識地想要做點什麽,來證明對方依舊是在乎自己的。
明白了這層想法,她不再推拉磨蹭,而是連夜寫好并謄抄了一萬字的檢讨稿,交給厲晗璋過目。
這下換厲晗璋頭疼了,翻完幾十頁的檢讨書,想來想去還是舍不得讓她去衆人面前念。
最終,他把檢讨書交還給官微微,說:“你就在這裏念。”
“啊?”她被這意外之喜砸得會不過神來。
“怎麽,不願意?”厲晗璋涼涼地說。
官微微馬上把稿子搶過來,點頭如搗蒜:“願意願意,謝謝老板。”
她千恩萬謝,然而到真□□起來的時候,她才發現……真的太羞恥了。有些句子閱讀可以,但是真的不适合念出來啊老板!
“2017年X月XX日,我因粗心大意,将部門優秀員工評選的人數寫錯。此番錯誤,不僅給各部門增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在此我想公司所有員工致以我深刻地歉意。”
開始還念得正常,到後來念到“我着實讓領導失望了”的時候,正在專心工作的厲晗璋突然說:“算你還有點良心。”
由于這句話有點暧昧,官微微沒有接話,而是接着念:“……來到總經辦,認識了許多可愛的同事,唐淼,向晴,看姐……你們都對我很好……”
厲晗璋又不滿意了:“怎麽沒有我的名字?”
“尤其是總經理厲總,能充分調動大家的積極性,為大家樹立了學習的榜樣……”
說了某人又開始不滿意:“說的太官方了。”
老板你在想什麽?難道希望她寫上溫柔、耐心、英俊等優點嗎?
在厲晗璋這樣時不時地插一句嘴的過程中,官微微終于念完了全稿,沒勇氣在辦公室待下去,逃也似的離開了。
還沒走到門口,便被厲晗璋被叫住:“回來!你當你是富貴呢,竄的那麽快。”
官微微像是被人抓住了領子,趕緊剎住了車。
***
“你就不好奇,我會怎麽處置你?”
厲晗璋坐在椅子上,一副等着她來問的樣子。
相比于之前差點離開公司時,一雙眼睛看着他欲言又止,這次她一直在和他言笑晏晏,看起來沒有受絲毫影響。
官微微嘆了口氣。
看來自己逃不過,還是要面對這個問題。
她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它去吧。”
她知道自己這樣說有些不負責任,但是欠厲晗璋的她已經一輩子都還不起了,這次自己不想讓他為難。
厲晗璋本來是想詢問她意見的,聽她這麽說,也不問了。
“我做什麽決定你都接受?”
“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官微微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厲晗璋知道她現在處于自暴自棄階段,自己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因此也不勉強,直接讓她回了辦公室。
一連過了幾天,辦公室都風平浪靜,好像大家都忘了這件事情似的。
終于到了周五,她的處置終于下來了:
她被掉到了公司的分公司——華聲廣告有限公司,擔任總經理助理一職。
從集團總經理助理變成了分公司助理,實際上職位降了好幾級,再加上華聲今年年初才成立,十分神秘,集團的人都不知道具體情況,所以這個處置也算堵住了悠悠衆口。
溫伶也降級為副職,等新的部門老大上任。
分公司在15樓,所以換辦公室也就一兩個小時的功夫。
走的那天,她很早就來到辦公室收拾東西,因為自己害怕離別的場面。但快收拾完,還是到了快要上班的時間。
背着箱子出門的時候,特意沒走電梯口,而是走的安全通道,因為害怕碰到太多相熟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