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鬼無情只一聲不吭,跟在皇帝後面。皇帝含着笑, 道:“是我的錯, 是我的錯。叫他出去做任務, 一時不慎留下的。”

禦南王緊緊皺着眉頭,他想要說些什麽, 頓了頓,還是未曾出口。

倒是太後因為他的神情, 不住地将眼神放到鬼無情身上來。鬼無情被他們幾個的眼神兒掃來掃去,只一聲不吭地站在原地。皇帝也沒什麽表示, 他回頭看一眼鬼無情,道:“去罷。”

鬼無情便順從地颔首,應是, 回了禦南王身後。

禦南王緊緊皺着眉,臉上陰晴不定, 心中想道: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方才會故意毀了自己的臉?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以為他毀了容, 自己便會罷手不成?

禦南王十分想要發作,忍了忍,還是忍耐下來。只将鬼無情視若無物,強撐着與太後、皇帝, 說笑起來。

他們一頓飯用的氣氛詭異, 鬼無情只低眉順眼, 等禦南王告退之後, 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走了。禦南王一路沒有理他,等到出了宮,兩人進了馬車,他方才揪住了鬼無情的衣裳領子,冷聲道:“你什麽意思?”

鬼無情被他問的莫名其妙,雖然不知道禦南王又在發什麽瘋,但還是規矩應道:“屬下不敢。”

禦南王忍了忍,狠狠将他按在了馬車車壁上,他道:“不敢——你還有什麽不敢?你以前不也常出任務,哪一次會叫刀劍落了臉上,我………”

他本想發火,但轉念一想,鬼無情這般坐态,豈不就是想要自己見到他毀容之後,冷落、發作與他,便硬生生挨住了,生硬道:“我方才與你表了心思,你便故意在臉上落了一刀………我在你心裏,難道便是那般注重容貌,會因容貌冷落與你,對你熄了心思的人麽!”

他說到最後,語調也慢慢溫柔起來,只輕輕道:“你若真是這麽想的——那你便做夢去吧!”

話說到最後,又重新變得惡狠狠。

鬼無情:“………屬下不敢。”

鬼無情都有些淩亂了,他面無表情地想,這次臉上受傷,可能真的不是什麽好事。先是皇帝想睡他,再是叫他知道了,禦南王想睡的其實也是他。

看來系統說的是真準,是他想差了,禦南王可能當真是腦子有病。

禦南王尚且不知鬼無情心裏已經在他腦門上戳了一個标簽,他只抵着鬼無情,道:“你現在也該知道我對你的心思了,我寵了你這麽多年,你難道便沒有什麽想法麽——一點兒的意思都沒有麽?”

Advertisement

鬼無情面無表情地想:你所謂的寵愛,就是三天兩頭派我出任務,在我本來應該休息的日子裏強行給我派加工作,平日裏隔三差五給我挑刺,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會叫你喜歡上吧。

鬼無情心裏吐槽的飛起,表面上依舊一點波動都沒有:“屬下不敢。”

禦南王幾乎要被他氣笑了:“不敢,不敢!你還有什麽不敢?”

他狠狠箍緊了鬼無情的肩膀,幾乎被他氣到上天,還沒來得及再強勢一波,便感覺到了手心濡濕的溫熱感。

當即神色大變,道:“你肩上受傷了?!”

鬼無情:“屬下無能。”

——這就是真受了傷的意思了。

他與皇帝待的時間久了,神色的血腥氣,藥草味兒,都被強烈霸道的龍涎香壓了下去,這才叫禦南王沒能發覺他受了重傷,下手都沒輕沒重的。

而此刻發現事情與自己想的可能有些偏差的禦南王,已經神色微變,伸手将鬼無情衣裳扒開,看他身上的情況。

鬼無情假裝自己是個木頭娃娃,毫無波動地任人擺弄,禦南王看了看他的情況,緊緊皺起眉頭,道:“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

鬼無情:“是屬下無能。”

禦南王道:“我要聽的,不是你無能、無能,我問你——你去幹什麽了,才會受了這麽重的傷?”

鬼無情被他連連追問,見也躲不過去,便只略去叛黨部分,将受傷時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禦南王緊緊皺着眉頭,他壓着怒氣,道:“這事兒,我之後去找皇兄算賬。”

他這麽說,倒是叫鬼無情怔了一下。

——暗衛的性命,一直都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就算他是暗衛首領,能頂替他的人選也不少。

就算那些人選都不如他優秀,但差距大了,也可以用人手補上。

鬼無情對這一點看的很清楚,因而禦南王此刻這般作态,才叫他略生出些驚愕心來。

卻不想,禦南王緊接着道:“他便是派你去做事,也該多給些人手、多與你些安全事兒才是。怎麽能叫你去坐這般險事?”

鬼無情:“………………”

他在心裏拍了那點驚愕一巴掌,心想果然沙雕就是沙雕,這輩子都不會變的。

鬼無情與禦南王回了熟悉的地方,本已經想要去鬼無心那兒包紮一二,卻被禦南王拉住了。

禦南王心道:既然都已經叫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了,一些念頭自然也便不用藏了。

而且鬼無情一去,定然又是要與鬼無心去說話。他早就懷疑他們之間有些私情,此刻剛剛對鬼無情表露心跡,又怎麽能叫鬼無情去與“情人”會面?

只道:“你在我這兒等着——無欲,你去尋個人手來。”

鬼無欲從房梁上跳了下來,只恭敬應聲,也不與鬼無情對視眼神,只跳窗出去尋人了。

禦南王自己坐到床榻上,想了想,又拉着鬼無情也過來坐下,他本想要說幾句關心言語,但動了動嘴唇,總覺得說了就是服個軟,做了卑微姿态,實在是說不出來。他頓了頓,只道:“你這許多年,難道便未曾看出過我的心思?”

“………………”

鬼無情道:“屬下愚鈍。”

這就是沒看出來的意思了。

禦南王被他噎得頓了一下,他道:“好,沒事。以前看不出來,現在該能看出來了。我與你存着的,是想與你一起過日子、叫你做我王妃的心思。并不是想要玩弄你。”

他本想說:我以前便已經喜愛你許久了,這話本來很久之前便想要說,偏偏你對他的态度實在可氣,他便忍耐不住,看見你便來火。

但頓了頓,覺着這話說了也沒什麽意義,又感覺說了這話,自己便會丢了面子,轉而道:“你若做了我的王妃,我也不會去尋別人。你…不必再出任務、受傷,只安安心心,享我給你的富貴便是。”

“屬下不敢。”

鬼無情面無表情地對着他,禦南王說的這些還不如不說。對他來說,去外邊做任務,遠遠要好過被困在院子裏來的好。富貴這玩意兒雖然好,但請原諒他沒多想要享。

所幸禦南王本便已經想到了要被他拒絕,此刻也不氣惱。只道:“那你想要什麽?”

鬼無情心道:我想要你把我們體內的子蠱都喚出來毀了,你會做麽?

他只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面無表情地道:“屬下不敢。”

禦南王忍了忍,道:“屬下不敢屬下不敢,你分明什麽都敢,此刻又裝什麽裝呢!你便不能與我說些其他的………”

鬼無情心道:說些其他的,說什麽?他這般态度都已經幾年了。他們少年時,他與禦南王的關系倒是極好,平常也不必太注重尊卑有序。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起,他們竟然便已經變成了這般模樣。

這話若是由少年的褚沉絕來說,鬼無情怕是會有些心動感覺,但禦南王此刻已經不是褚沉絕了,他已有親王尊位,是天下位于頂端地位的,有十二萬分尊貴的禦南王。

現在說這些話,簡直與開玩笑一般無二。

禦南王見自己怎麽說,鬼無情都像是木偶人一般不為所動,他忍住自己的火氣,也沉着臉不說話了。

所幸他們之間的凝滞氣氛并沒有持續多久,鬼無欲便已經尋了人來,為鬼無情處理肩上情況。

禦南王在旁邊看着,等那人幫鬼無情處理完傷勢,他便叫他們退下,道:“你可是在怨恨我?”

——這話問的可誅心。

鬼無情心裏一驚,身體本能比大腦反應更快,他“砰”的一聲跪下去,叩首道:“屬下不敢。”

禦南王只看他反應,道:“不敢,原是不敢。”

不是不怨恨他,只是不敢怨恨他。

他心裏被這話堵得發悶,但緩了緩,又緩了過來。只道:“你怨恨我哪一點?”

鬼無情一聲不吭,也知道自己失言,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心道:禦南王心眼兒小,他今日這麽對他,現在終于叫他生了氣,怕是一頓鞭打少不了。

卻不料禦南王只沉默半晌,未曾叫人拖他下去施刑,只道:“也是,你不敢說。”

他緊緊皺着眉頭,道:“你自己好好休息。”

便幹脆利落地甩袖走人了。

鬼無情任在他身後一頭霧水,心道禦南王又在使些什麽壞。

但刑法一時沒有派下來,他倒也從善如流,高高興興去找鬼無心了。

禦南王還不知道他已是去與“情人”會面,只氣勢洶洶,出了禦南王府。

他腦中環過幾個熟悉的名字,想了想,先定了個地點,派人将他們所有人都叫了過去,自己也匆匆忙忙,往那地方趕了過去。

不敢怨恨——不敢怨恨!

他倒還是頭一次知道,鬼無情竟是一直怨着他的。許是他以往态度,實在是惡劣了些。

雖然他對此并不十分在意,但鬼無情在他面前,一直都是那副冷漠姿态………這卻是叫他十分難過的。

他對自己那般态度,是否便是因為他怨恨自己?

若是,那這些不該有的情緒,便也該處理處理。他不擅此道,但所幸,他身邊,還該是有人知曉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