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第23章
話音剛落,身後的守衛已經處理了袁召,恭敬道:“主子,袁召頭顱已被割下。”
陸淩霄漫不經心道:“送去官府。”
江漓身心巨顫,驀地擡頭,迎上了男人沉靜深邃的鳳眸。
陸淩霄亦垂眸看她,四目相對,他看到了小姑娘眸中極力隐藏得害怕。
他松開了人,不覺緩和了幾分語氣,道:“別怕,袁召此人死有餘辜,我送你回去?”
雖然是問話,卻帶着不容拒絕的氣勢。
江漓心中即使不解對方為何會施以援手,且用這樣血腥殘忍的方式。
但她心中都是感激,道了聲“多謝公子”,便順從地跟着人上了馬車。
這回上的卻不是長安藥鋪這一輛,而是更顯奢華的翠帷華蓋車肆。
行了一段路,已經到了城門口,江漓一顆受驚狂跳的心才漸漸平複下來,轉眸去看正閉目養神的男人。
雖閉着深邃的雙目,但男人面上的矜貴氣度絲毫不減,尤其是那對劍眉,淩厲中帶着威壓。
即便是不開口,往人群中一站,就足以震懾衆人。
就是這樣一個人,還住在長安藥鋪只供貴賓住的療善院,見她遇險絲毫不懼縣衙刑法,直接将袁召就地斬殺,送上人頭。
他到底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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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漓這幾年一直被關在後宅中,對外頭的門閥世家知之甚少,所以抓心撓肝地想了半天,也沒有任何頭緒。
正在此時,一旁閉眸許久的男人忽然薄唇微動,沉聲道:“不記得我是誰了?”
江漓被他突然的出聲一吓,身子下意識往後仰了一仰,頓了會兒,才實誠道:“江漓的确不認得公子。”
她只記得初次見面是自己脫開江府桎梏後,在長安藥鋪的門口,他許是來求醫問藥,正好兩相撞上。
其他的,真的想不起來了。
可聽對方的意思,她與他很早之前就認識?
有了這層疑惑,江漓又問:“江漓從前,和公子認識?”
“這倒不是,”陸淩霄睜開眼,一雙沉潭般深邃不見底的鳳眸看着她,映出小姑娘一張嬌憨疑惑的臉,他唇角微勾,似乎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輕快了語氣,道,“眼下認不出也無妨,你總有一天會記起來的。”
總有一天會記起來?
江漓更疑惑了,她真的忘記了什麽嗎?
她思緒一轉,忽然想起了長安藥鋪連接幾個院落的那條小路,皎潔月色下,男人手裏拿着避火圖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江漓心頭一跳,面上也霎時紅了。
他莫非指的是那晚,他定是猜出了那本避火圖冊是她帶進藥鋪中遺落的!
頓時,方才的那陣感激之情,瞬間化作了羞慚和坐立難安。
江漓心一橫,正要開口解釋幾句,馬車卻忽然停下,外頭傳來車夫恭敬的聲音:
“主子,長安藥鋪到了。”
——
回了長安藥鋪,林殷正在院內,江漓帶着袁氏去見過舅舅,道出了緣由,聽得林殷熱淚滾滾。
他萬萬沒想到,袁氏竟然會這樣狠毒,自己自甘卑賤卻見不得他人風光,用了毒計使了這樣一場連環掉包計。
他當下紅着眼,帶着人就去找身在縣衙的江城。
一刻鐘前,江城得人通傳,有高官門戶命手下送來袁府獨苗袁召的頭顱,此時兩名手下正在正堂中等着。
江城驚得丢開手頭的案子,立刻起身往外奔。
見到那顆鮮血淋漓、面目全非的頭顱時,他險些吓得沒背過氣去。
他為官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血腥作嘔的場面。
袁召是縣衙多方找尋的犯人,雖然判刑後同樣離不開一死,但以這樣悲慘形式死去,作為地方父母官,職責所在,還是要将此事查清楚。
他正要客氣将兩位送上頭顱的“義士”入座,好好盤問清楚對方主子姓甚名誰,不想外頭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原來是大理寺林殷直接帶着他莊子上的繼室來了。
江城心頭又是猛跳,一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袁氏不是被他關在莊子上了嗎?為什麽會由林殷帶來?
他的繼室,即便是已經被他厭棄丢開,可這關一個外人林殷什麽事?
一個外男,竟然要插手他宅子裏的事了,這讓他身為一縣之令,顏面何存啊?!
他已經眼睜睜地看着林殷帶着江漓走了,林殷還想要怎麽樣?
想到這裏,江城便憋了一口氣,怒氣沖沖地往外頭,想要去找林殷理論清楚。
可剛一到外間,江城還沒開口,看到袁氏形容枯槁地跌趴在地上,渾身污濁不堪的樣子,忍不住往後退了一大步。
短短時間不見,袁氏怎麽變成了這副樣子?
即便被他關在莊子上,怎麽形容比一個粗鄙的婢女還要不如?
袁氏好歹是好門戶出來的女子,怎麽成了這副丢人現眼的模樣,他并未休妻,袁氏這個樣子,丢的是他的臉啊。
江城更憤怒了,瞪着袁氏就要訓斥,林殷卻上前一步,攔住了江城發作,道:“江大人,事關江府子嗣,借一步說話?”
江府子嗣?
江城驟然擡眸,看看八風不動、似有隐怒的林殷,又看看匍匐在地上渾身發抖的袁氏,還是不解發生了什麽事。
但直覺告訴他,此事不簡單。
他沒再忸怩,往側面一讓,忍着無邊的怒火和疑惑,道:“林大人,往裏請。”
……
兩相坐下,獨留袁氏跪在廳堂正中央。
她自知狡辯無用,哆哆嗦嗦地将這麽多年做下的事說了出來,尤其仔細地說了自己十多年前是如何故意和江府原配夫人套近乎,又是如何蓄意下毒害死了江夫人,自己鸠占鵲巢,用掉包計換掉了孩子。
江城起初聽的時候神色漠然,可聽着聽着,直接站起了身對袁氏怒目而視。
他再也顧不得君子之形,上前狂扇了袁氏幾個耳光,對袁氏破口大罵起來。
罵了一場後,他氣喘籲籲,終于頹然坐在了圈椅上目露悲涼,有氣無力地問:“袁氏,你說實話,既然江漓不是我的孩子,那麽我的孩子,究竟在哪裏?”
袁氏雙手包着肩膀,似乎是害怕江城得責打,渾身顫抖着,聲音細微得快要聽不見:“被我……被我扔到亂葬崗……死了。”
“轟”!
江城只覺得一道天雷打在他頭頂,瞠目結舌地站起身指着袁氏,連說了幾個“你”字,竟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縣衙的侍從都躲在暗處聽着,見到縣令大人急火攻心暈過去,連忙奔出來幫忙。
至始至終,江漓都冷眼看着這一切。
這手忙腳亂、喧鬧不已的正廳,上演的這一場何其荒謬,卻也何其悲涼。
江城如此好面子的一個人,滿腦子都是功利算計,一心都想要往上爬,可沒有想到自己的枕邊人,卻始終對他沒有一句實話,更是毀他家室,殺他親女的罪魁禍首。
而他,竟然對這樣一個毀了他的家的殺人兇手噓寒問暖,給了十多年的尊榮富貴。
這是何等的諷刺和報應。
好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一切都遭到了報應。
江漓靜靜地站着,未發一言,卻感受到了莫大的痛快。
她已報仇雪恨,将袁氏十多年前陰暗歹毒的算計公之于衆,剩下的,就由江城親自料理了吧。
如今江城面子裏子都沒了,她不擔心此人不秉公執法。
思及此,她上前對林殷恭敬福身,行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禮。
林殷略帶滄桑的眸子靜靜看着她片刻,終于道:“一切都結束了,阿漓,你做得很好。阿玉……和她早夭的孩子,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林玉,林殷的妹妹,正是嫁入江府的江夫人。
江漓心頭一酸,跟着林殷往外走。
二人一路走出了縣衙的大門,來到了大街上。
暖融融的日光照在身上,林殷卻覺得寒冷徹骨。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關心道:“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想回京城找你自己的生母親人嗎?”
“想。”江漓不假思索,擡頭看向林殷,“林大人久在京城,是否聽過有姓一家‘莫’的大戶人家?”
話畢,林殷卻是勃然變了臉色,驚詫道:“你說哪戶?莫?哪個莫?”
這話是林殷多問的,京城之內,還有哪一戶高門姓莫,不正是這個“莫”嗎!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狂喜,上前一步,連聲音都帶着顫:“你的生身母親,嫁入的是京城莫家?”
江漓未料到林殷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以為是有什麽意外的岔子,只好如實回答道:“是,袁氏在莊子上時,親口跟我坦白,她在客棧時親耳聽到那戶高門的下人稱呼我生母為‘莫夫人’。”
袁氏那時候已經窮途末路,又有江晚的性命在前壓着,她不會再扯謊。
“好啊,好啊。”
誰知林殷聽完,忽然激動地一擊掌,抓住江漓的雙肩,眼裏的喜悅像是要撲出來,“我想呢,莫家長女怎的與我妹妹長相性情一點都不像,心中存着疑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心中多年的猜測得到了證實,林殷喜不自勝,帶着江漓就想要回長安藥鋪:“走,舅舅帶你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