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行宮
行宮
夏天的氣溫一天比一天熱,窗外開始出現蟬鳴。
陸家上下都開始忙起來,去行宮要帶什麽不要帶什麽,衆人都沒個經驗,還是陸豐年給陸問夏撥了兩個有經驗的過來幫着收拾東西。
“明兒得起個大早,梧州離這兒還是有些遠的。“陸問夏的房間周圍都布上了冰盆,還是覺得不解熱的拿着蒲扇。
季清禾和她離得不遠,手裏捧着話本子看的津津有味,從陸問夏那邊傳來一陣一陣的風,他也不覺得熱。
陸問夏無奈地瞪他手裏的話本子,前幾日出門購置避暑的物件兒,碰上了李夢那混犢子,想着話本子說不定能解悶兒,就給季清禾帶了兩本。
誰知這下好了,直接看上瘾了,成日裏捧着話本子不離手,若不是還有一定的生理需求要滿足,依她看,這人爛在床上都是好的了。
“福茗,那碗冰西瓜快給我拿過來,小姐我要熱死了。“陸問夏越扇越熱,索性喊了福茗送點冰的過來吃。
福茗把冰西瓜送到陸問夏手中,“小姐你別貪杯啊,太冷了會鬧肚子的。“
陸問夏懶得開口,冰涼的西瓜吃進肚子裏,一股清涼油然而生,整個人都舒坦了起來,“這麽熱的天确實應該出去避暑。“
發表完自己的感慨後,陸問夏翹着腿拿來了自己冷落許久的書,那是他放了好一段時間的課業,這些日子有一天沒一天地學着,加上天氣一熱再熱,她也就能拖就拖。
“給我也吃一口。“身邊湊過來一個人影,眼巴巴地看着陸問夏手裏的冰西瓜。
陸問夏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坐直了三兩口立馬解決完,然後将碗碟放進食盒中,對季清禾展示自己空蕩蕩的手。
季清禾臉上閃過一絲落寞和委屈,不給他吃也就算了,居然還……!
“你不能吃,肚子疼好了嗎?坐遠點我讓福茗給你扇風。“陸問夏鐵石心腸,前兩天有了冰西瓜,季清禾跟着她不知節制,結果就鬧了肚子,整夜腹痛不能眠。
陸問夏狠心斷了他的吃食,這人身子還沒好利索,就可憐巴巴地湊過來。
她是那種能心軟的人嗎?顯然不是的,她當着季清禾的面吃光了!
“我好了,“季清禾撇嘴,”昨夜已經不疼了。“
“不疼了?那是誰半夜拱到我懷裏的?“陸問夏冷酷無情地拆穿他,她都記得他半夜滾到她懷裏,拿着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腹部,後來才沉沉睡去。
季清禾反駁:“你都沒醒,不是,我才沒有。“
陸問夏就那樣看着他,讓她看看這人還能編出什麽話來。
對上陸問夏那副“你繼續編“的樣子,季清禾就沒法理直氣壯,可惡啊,明明昨晚陸問夏都沒動一下,怎麽就被她知道了?
他不懂,他只想吃一口冰的。
實在是渴望泰國露骨,陸問夏點了點葡萄示意福茗出去準備,自己則是起身抱起季清禾,把他還送到軟榻上,“沒有冰西瓜只有冰葡萄,看會兒話本子,我讓福茗去準備。“
陸問夏退了一步,季清禾也跟着退一步,“知道了,妻主。“
陸問夏嗤笑,這人叫自己妻主的時候屈指可數,有時覺得他精明有時又覺得他憊懶,像只貓兒,平日裏高冷得不理人,有些時候又敞開肚皮想讓人摸。
說起來,“你要帶阿福去嗎?“
季清禾懶懶地掀了眼皮子,“跟着聖上,你還想帶阿福?瘋了不成。“
陸問夏一想也是,萬一阿福應激了惹點什麽事,到時候只會更麻煩,算了,“那就把阿福交給大姐他們吧。“
“我已經托給了李爹爹。“季清禾捏着她的手指玩,捏一捏搓一搓。
陸問夏喜歡這種肢體觸碰,便放任了他,“哦,那行。“
季清禾看她一眼,帶着一股奇怪。
陸問夏不解回望,“怎麽了?“
季清禾搖頭,“我還以為你會讓我把阿福轉托給大姐姐。“
“?“陸問夏氣笑,”你覺得我獨斷專行?“
什麽意思?是覺得她這個妻主強勢不講理了?
“沒有,“季清禾搖頭,”李爹爹平日裏就是照看阿福,可阿福畢竟是大姐姐送過來的,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我什麽意思?
陸問夏從來都知道季清禾這人彎繞着腸子說話,但還是第一次這麽直觀地感受到。
就直說她容不下這個家裏有他的人呗。
陸問夏伸手直接捏住他還想叭叭的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個小沒良心的,平日裏就是這麽想我的?“
“唔唔唔……“被捏住的嘴巴根本說不出完整的句子,陸問夏可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好不容易才掙脫了陸問夏,季清禾氣鼓鼓的,“你欺負我。“
面對季清禾的指控,陸問夏震驚:“誰欺負誰啊!“
“待會兒讓阿福揍你。“季清禾麻利地從軟榻上下來,溜進院子裏很快便抱着阿福進來了。
阿福丁兒大的身子軟在季清禾手臂間,被季清禾捏着毛爪子招呼陸問夏,陸問夏一跳老遠,賤兮兮地喊着打不到,兩人直接在房間內鬧開了。
福茗拎着冰好的葡萄進來,那兩人還沒停下。
“小姐,少君,冰葡萄好了,快來嘗嘗鮮。“随着福茗的話,這場鬧劇才停了下來。
這一通玩鬧下來,陸問夏坐在椅子上瘋狂扇風,實在是太熱了,她都能感受到汗珠從背脊滑下去。
“快把阿福送過去喝奶吧,給孩子都玩餓了。“陸問夏扯着領口灌風,一點都不雅觀。
季清禾拈着葡萄往嘴裏送,一聽這話也是,索性把小家夥遞給了福茗,讓福茗出去的時候帶給李爹爹。
“你說你,又玩不起,還又要玩。“陸問夏看他躺着喘得厲害狠狠地翻了個白眼。
一屁股坐到旁邊,拿着風扇給兩人降溫。
季清禾享受着陸問夏的貼心伺候,一時間惬意無比,“明兒從京城出發,那大概多久才能到梧州啊?“
這陸問夏可說不準,這路途遙遠,又是這麽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快馬加鞭也要五六天,現在只怕更慢。
現在的天都這麽熱了,他們在路上再耽誤那麽長時間,怕不是到了行宮,這邊都不在夏天了。
這麽一想,陸問夏突然就沒了避暑的心思,還不如她阿姐留在京城呢。
“十天半個月的應該有吧。“陸問夏估摸着時間回答道。
季清禾皺眉:“十天半個月地去,再帶上一兩個月,再十天半個月地回來,來來去去大概兩三個月,到時候阿福都長大了,會不會不認識我了?“
相比較季清禾對阿福的憂心忡忡,陸問夏則想起了另外的事情。
兩三個月都不再京城,不會出什麽事兒吧?
衆多大臣都跟着到避暑行宮去,京城簡直成了空殼子,五皇女應該不會挑這個時候吧?
“你在舍不得阿福嗎?“自己說了幾句話,陸問夏就愁眉苦臉的,她果然很喜歡阿福。
心裏有點酸澀,季清禾開口打斷陸問夏的思緒,他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為什麽。
回神的陸問夏搪塞過去,“不是,在擔心你。“
“擔心我?“季清禾驚訝,他有什麽值得陸問夏如此牽腸挂肚地擔心。
“是啊,你才從江南來到京城,還沒熟悉透呢,就要從京城去梧州待上一段時間了,所以我才擔心你。“陸問夏神情認真。
季清禾狐疑地看着她,慢吞吞地點頭,“哦,是有點,但是你在的話也還好。”
這話倒不是假話,季清禾覺得陸問夏在身邊還是會讓他感受到一些安心的。
陸問夏被極大地安撫到了,整個人都洋溢着好心情。
天色沉涼,零星幾顆星星挂在天邊,遠處隐約能看見月亮的影子。
“幾時了?”季清禾揉着額角艱難起身,連眼睛都沒睜開。
“寅時三刻,去車上睡吧。”陸問夏看他閉着眼睛摸索着穿衣服,還挺有趣的,觀賞片刻便讓綠莺去幫他。
帶着涼意的帕子在臉上停留後,季清禾也有了幾分清醒。
“要吃點東西再走嗎?”陸問夏自己吃着東西,但還是覺得起的實在是太早了,她都食不知味。
季清禾也沒胃口,像個軟骨頭似的,坐在桌旁搖了搖頭。
“那便包着帶着走吧,路上餓了再吃。”陸問夏也放下手,福茗過來打包起來,拎着就出去了。
京中多家的情形都和他們一樣,馬車裝的滿滿載載的,一路朝着京城外出發。
等到了避暑行宮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一直困在馬車上衆人終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颠簸了那麽久的時間,陸問夏帶着季清禾下車,便進了指定的小院兒,當即躺進了舒服的大床。
“半個月!居然走了半個月!”陸問夏生無可戀地躺着,總感覺半個月的時間把她的腰都坐硬了。
季清禾毫無形象地半趴在陸問夏的身上,聞言也點頭:“就是!不過陛下沿路還給我們弄了好多好吃的。”
“讓你來第二次你願意嗎?”陸問夏摸着他柔順的頭發,像絲緞般。
季清禾搖頭:“那還是算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體己話,便沉沉地睡去。
行宮有專門的人打掃,福茗他們進來先去休息,等到天色暗沉衆人才紛紛醒過來,接手了一開始宮人的活兒。
“小姐和少君還沒醒,福林姐稍等,小的去看看。”福茗對着說話的是陸豐年身邊的福林大侍從。
“不用不用,聖上那邊傳了口信,讓各家休整休整,今兒就不折騰了,明日有個午宴,到時候會有宮人來接。”福林連忙拉住福茗,把話跟福茗交代了一下。
福茗聽得連連點頭:“嗯嗯好,福林姐我都記住了。”
見狀,福林滿意地離開了。
而屋內還在呼呼大睡的陸問夏和季清禾對這件事絲毫不知情。
“這行宮裏的吃食果真與衆不同。”陸問夏倒在搖椅裏品着行宮送過來的果汁。
季清禾默默點頭,“福茗剛剛說要午宴哎,我們都要去嗎?”
他手上端着一個水晶碟子,上面放着剝好了的荔枝,晶瑩剔透的果肉被放在了碎冰上,他時不時地吃一個。
“既然福林姐都來通知了,那還是要去的,”陸問夏說道,“不用擔心,我們都是在後面,不會被別人看見的。”
陸問夏的話并不走心,不過卻很好地安撫到了季清禾。
“教禮爹爹待會兒應該就會過來了,你稍微學學就好,”陸問夏道,“實在不行,到時候你躲在人後,跟着依葫蘆畫瓢就行。”
對于午宴的事情,陸問夏并沒有放在心上,這種時候跟他們這些小輩沒有任何的關系,他們只要謹慎地吃飯就行了。
“哦,那到時候我學着你。”季清禾被她輕飄飄的話感染了,心裏那股子緊張的勁兒也沒了。
想着便送了一塊荔枝果肉到陸問夏的嘴邊,陸問夏沉默了一下張嘴,“吃多了上火,你也少吃點。”
因為她自己在喝的果汁就是荔枝,在多吃一點果肉,怕是撐不到明日午宴自己就不行了。
季清禾吃着荔枝,支支吾吾地點頭。
對于這種嘴上漂亮答應,實則我行我素的做法,陸問夏直接暴力壓制,奪過碟子,讓綠莺收起來。
“妻主……”季清禾幽怨地看她。
陸問夏不為所動,晃着搖椅閉上了眼睛。
院門口傳來了宮人到訪的聲音,陸問夏帶着季清禾起身,正好那宮人也走到了裏面。
“陸小姐,陸少君,小的有禮了,”那宮人姓王,是特地過來的教禮宮人,“小的姓王,是陛下差遣來的教禮宮。”
陸問夏點頭:“有勞王大人了。”
順手掏了些銀子過去,那宮人說着不敢不敢,眼神卻亮了幾分,笑容也真切了不少。
這場教導一直持續到天色昏暗,每個院子裏都分派了一個教禮宮,等到王宮人離開,季清禾才放松下來。
“晚膳已經取回來了,小姐現在用餐嗎?”福茗詢問道。
陸問夏點頭,“行宮裏準備的什麽?”
啃了半個月的幹糧,她現在能吃下一頭牛。
“一些清涼菜,”福茗停頓一瞬,實在是行宮裏準備的吃食有些可能不太符合陸問夏的口味,“我們帶的東西也準備了一些。”
陸問夏估摸着大概是準備的分量不夠他們吃,所以福茗才又準備了些別的。
等到兩人收拾完到了桌前一看,季清禾:“……”
桌上擺放着清一色的綠色,一點葷腥看不見,陸問夏沉默地坐下:“多少嘗點,明天午宴之後咱們自己去尋點樂子。”
沒滋沒味的綠色食品不知道是怎麽做出這麽寡淡的味道,兩人囫囵吞棗地吃了幾口,随後還是啃了幹糧才睡下。
行宮不愧是避暑的,比起其他地方就是要陰涼地多,鋪了涼席竟有幾分涼意,原本舒适的入睡壞境,卻被身邊的人不停地翻身打亂了。
“睡不着?”陸問夏問他。
被抓包的季清禾翻身看她,“你怎麽沒睡?”
他明明聽見她睡着的呼吸聲之後才開始動的。
黑暗中陸問夏勾唇:“想看你準備做什麽。”
“我能做什麽?”季清禾嘟囔,他就是睡不着,沒想幹什麽。
陸問夏單手枕在腦後,勉強能看清季清禾的樣子,“睡不着的話,那就來聊聊?”
“聊什麽?”季清禾問她。
“嗯……不如聊聊,你跟五皇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