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背書
背書
簡颉接過手機，回複：我就是周期舍友，昨天确實是我送你回去的，但是你也把我衣服吐髒了扔了，那件外套兩千塊。
祈靳邶很快回複：中午掙二十塊的人，晚上穿兩千的外套？
簡颉回：這是我個人的消費觀，你管不着。
祈靳邶回：好，外套兩千，剩餘還有接近一千，一千代駕費嗎？
簡颉回：我當時還回去你死活不收啊，現在又來要？
簡颉自覺可能有些理虧：這樣吧，以後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去幫忙，給你優惠價。
對方顯然惡心到了，并不想再合作，後來就不回複了。
簡颉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長舒一口氣，錢總算保住了。
周期接過手機發出啧啧贊嘆聲：“這就不要了？太反常了。”
周期回微信過去逗祈靳邶：給我面兒還是有其他想法？壞笑.jpg
祈靳邶隔了很久才回過來：當做慈善了。
簡颉接過手機看了一眼，對着手機謾罵：“狗嘴裏果然吐不出來象牙……吐出來的全是改不了吃的屎……”
周五晚上，簡颉微信通訊錄突然出現一個好友申請，點開一看。
微信名：祈靳邶。申請備注：有事找。
簡颉怕是這人反悔了讨債，也沒通過也沒拒絕，先退出來到對話界面。
看到周期發過來一條微信：剛祈靳邶跟我說，周末要跟一個文化基金談合作，需要一個很通宋詞的，我把你微信推給他了。
簡颉回：不會是打着懂宋詞的幌子，其實是找個女孩子去陪酒吧？
周期回過來：說是那邊負責人喜歡跟人聊宋詞，祈靳邶這種文盲肯定答不上來的，你搭搭腔就行。陪酒找你這種一米五五發育不良的去？
簡颉：也許人家就好我這口咋辦，或者祈靳邶真的不會把我賣掉麽，割個腎賣了什麽的。
周期：我明天中午給我媽送完飯就去接你，超過時間了你還沒下來，我就帶刀殺上去。晚餐請我吃個雜糧煎餅就行。
簡颉：成交，雙份裏脊，一根火腿。
簡颉通過了祈靳邶的好友申請，對方直接打來語音電話。
剛通過好友，不自我介紹，不打招呼，直接打語音電話。
素質感人。
簡颉接起來，聽筒裏傳來祈靳邶清冷的語調：“明天我要跟一家文化基金公司談合作，對方對宋詞比較有興趣，你幫着搭個腔就行，你開個價吧。”
簡颉深刻懷疑：“我随便開價麽……幾萬幾千都可以？”
“我也可以去找中文系專業的學生。”
“不不不……其實中文系學生還真不一定有我性價比高。保底兩百，看現場我到底要搭腔多少，多了再加點。”
“可以，待會兒我把地址發給你。”
第二天一早祈靳邶又打了語音電話來，要簡颉一早先過去他的公司，讓她先了解一下他的公司情況。
簡颉又來勁了：“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早起得加一百。”
“……”
簡颉抱着一本《唐詩宋詞精選》在一度科技視察工作般轉了一圈，發現祈靳邶以及這家公司可能沒什麽錢。
一度科技是游戲公司，公司規模不大，主打的一款游戲也是小衆的古風游戲，北側走廊好幾處地板踩下去都在晃，走廊盡頭的兩扇窗戶的玻璃顏色都不一樣。
也就是說，這可能是一個得靠情懷吃飯的公司。
換個角度想，祈靳邶清醒時候的錢估計不好騙。
“你們公司主打游戲不就是古風的，就挑不出一個人精通詩詞歌賦的麽？”簡颉逛完，走到祈靳邶辦公室裏，對着他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公司裏還沒人跟他這麽說話，祈靳邶有點吃驚，但還是如實回答了：“大部分項目是外包的，加上前段時間公司周末加班不少，員工需要休息。另一方面……”
他停頓了。
“另一方面啥？”
“你開價還算便宜。”
“行吧……”
簡颉坐到沙發上開始低聲背唐詩宋詞，祈靳邶可能在準備洽談資料，突然擡起胳膊指了指隔壁：“隔壁有會議室，你去那兒背。”
誰給錢誰說了算，簡颉立馬起身。
祈靳邶還沒等她邁出門，又叫住她：“周期跟我說你很精通唐詩宋詞的，你這是在臨時抱佛腳吧？你到底靠譜不靠譜？”
“背唐詩宋詞就是我閑暇一愛好，臨陣磨槍而已，別用臨時抱佛腳這種詞彙侮辱我。”開玩笑，她跟人對詩詞還沒輸過。
簡颉口頭又背了幾句，跟祈靳邶對線完又忘了要去隔壁，走回來又坐到了沙發上，這人立即暴躁了：“去隔壁，你剛剛沒聽到麽？”
沒文化的見多了，這麽沒文化暴躁還絲毫不加掩飾的真不多見。
簡颉嘴裏嘀嘀咕咕去了隔壁會議室。
十點半的時候，祈靳邶帶着簡颉出發了。
上車後，簡颉忐忑問：“這個，你談事情都是單刀赴會？”忐忑到簡颉都想尊稱他祈總了。
“你不是人？”
“不是，啊……是人是人。就是我在網上看過講這種談合作的帖子，都是喊一桌人，有專門陪酒的，有文化行業的，還要有漂亮模特，看着賞心悅目啥的……”
“待會兒不涉及詩詞歌賦的時候，你只要閉嘴就好了。”
“……你說得有道理。”
那家文化基金公司倒是不按常理出牌，來了三個人，一個個派頭十足。
簡颉懵了，看這陣仗合作怕是要黃，一旦黃了，這錢祈靳邶給不給就不好說了。
祈靳邶給對方三人介紹簡颉的時候說是助理，簡颉自然就被稱為簡助，還順帶被誇了一波：簡助小小年紀，就做到祈總的總助，年少有為啊年少有為。
“哪裏哪裏。”簡颉立馬美滋滋。算了，就算合作談崩了，祈靳邶不給錢，在這虛榮心好歹滿足了下。
祈靳邶微笑打斷：“我們簡助就是長得顯小，已經做媽媽了。”
全場靜默後都低聲贊嘆……
簡颉掃了祈靳邶一眼，這人面不改色，絲毫沒有胡說八道的愧疚意思。
心中憤憤：你送子觀音啊？！！我清清白白發育不良的大二女學生，怎麽就做媽媽了？！！你要投胎做我兒子嗎？？！
對方已經開始和祈靳邶聊起了貿易壁壘，中美關系……
簡颉聽得快走神了，只得多看祈靳邶幾眼，祈靳邶每說幾句，她就點一次頭，以增強參與感。
祈靳邶今天是黑色西裝，白襯衫領口解開了上面一粒，露出颀長的脖頸來，連凸出的喉結都有線條感。
如果這人不是這種分分鐘瞧不起人的刻薄嘴臉，絕對是個妙人兒。
簡颉還在飄，對方一個中年知識分子模樣很像靳東的人，忽然開口：“文律運周，日新其業。變則其久，通則不乏。”
這是硬生生背《文心雕龍》原文？！不是，你們講中美關系怎麽能扯到《文心雕龍》的？這題超綱了啊，不是喜歡宋詞的麽？再不濟，您跟我們聊聊諾貝爾數學獎也行啊！
簡颉瞥了一眼祈姓送子觀音，這位果然慌了，有一瞬眼神已經充滿了對知識暴躁的渴望，但還沒放棄表情管理，一臉贊同又若有所思地點了頭，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眼波一轉也掃了掃簡颉。
簡颉向他遞了一個眼神過去：問題不大。
給你個眼神，這題超綱了……但加錢就行。
中年知識分子的意思，是在用寫作類比游戲。游戲歸游戲，如此拔高，倒也不必。
簡颉接過話茬：“是的，‘趨時必果，乘機無怯。望今制奇，參古定法。’接上您那一句，規律輪回，不斷更新變革，有所變更才能長久發揮作用。嗯，繼承并且通古貫今，才不至于貧乏。适應形勢變化，要果斷講求實效，善用實際不要猶豫不決。觀察當前形勢寫出新穎的東西，借鑒古人經驗來确定法則。《文心雕龍》雖然是講寫作，但是很多規則可以運用到各行各業，游戲行業就特別适用。”
“這是通變，我很好奇簡助對定勢怎麽看？”中年知識分子又來了。
所以說中年知識分子較真起來，還不如文盲可愛。
一旁的祈靳邶遞來一個“都靠你了”的表情。
“定勢裏，我最喜歡‘形生勢成，始末相成。湍回似規，矢激如繩。因利騁節，情采自凝。”
簡颉手上正好有雙筷子，筷尾輕輕戳了一下祈靳邶的腰部，安撫豬隊友情緒。
祈姓隊友竟然還往旁邊讓了讓……
中年知識分子後面接了什麽，簡颉也沒大聽，只聽到中年知識分子非常感慨：“後生可畏，簡助文學功底不可小觑啊，年紀輕輕《文心雕龍》讀得這麽通了。”
“主要我們祈總對我們要求嚴格，他一直要求我們公司員工多讀這種經典，畢竟我們公司主打文化類游戲，還是需要一些語言環境浸泡的。”
“說到這個，我不得不跟你們說說我們祈總多麽注重我們的文化素養的培養，我生孩子期間，祈總去探望我，給我帶的禮物就是《文心雕龍》呢，祈總自身文學底蘊非常了得，唐詩宋詞元曲他也都
很精通的。”
哼哼，奧斯卡的小金人先欠在那兒。
圖下一次的生意，得把你祈靳邶捧上高臺，回回要我來替你搭臺子。
真正談到合作的層面終于還是要喝酒了，原本大家面前都是茶水，這下都加了酒杯。
五個人都起立喝第一杯，簡颉杯口還沒碰到，就被已經喝了一大口酒的祈靳邶接過杯子：“我們簡助還在哺乳期，就不勉強了，大家都能理解的，以茶代酒就行。”
诶？！！這位怎麽一碰酒就開始天使人格？
是不是一開始說她已經有孩子，其實就是為不用喝酒做鋪墊的？
祈靳邶的酒量極小且酒品純良。一杯酒下去，人不端着不糊塗不緊繃，對人滿口尊稱，整個一孫子，不，重孫子。
簡颉全程聽下來，憑感覺合作應該是沒啥問題了。
結束後，祈靳邶還能走直線，頭腦也清醒，告別了一行人後跟簡颉去停車場，還問簡颉：“代駕還要另外給錢嗎？”
簡颉将他扶進車裏：“你願意的話，自然是要給的。”
“那就不給了，我錢包裏沒錢。”
這是有備而來？但公然無視手機支付不太好吧……算了，談好的三百也不少了。
從地下停車場出來，果然看到周期的甲殼蟲在靠門口的地方。
簡颉搖下車窗指了指副駕的祈靳邶朝周期喊：“祈靳邶喝酒了，他讓我送他回公司，你直接回你家吧，待會兒我自己回宿舍。”
簡颉在手機上弄導航的時候，看祈靳邶上車後就靠着車窗發呆，随意問他：“你一開始說我有孩子是不是就是為了後面說我哺乳期不喝酒做鋪墊的？”
“另外找司機很麻煩。”
“那我今天的表現值得加錢嗎？”
“你還挺有文化，連《文心雕龍》都背過。”
“換你在我的環境裏長大，你可能也跟我一樣。”簡颉瞥了一眼副駕上一看就是含着鑽石鑰匙出生的人。
“書香世家？”
“孝悌忠信，書香世家，百年難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