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吃撐

吃撐

到蘇州,章域果然等着,一定要帶祈靳邶和簡颉去吃同得興的面,算作早午餐。

簡颉早飯還堵在嗓子眼,也不是很想打擾人家這對苦命鴛鴦,因此拒絕得斬釘截鐵。

在商演的禮堂裏找了個靠前的位子看臺上人排練,等章域吃完飯回來帶她去後臺做造型。

早上起得早,又坐了車來的,坐在臺下很快就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推了一把,差點沒把脖子扭斷。擡頭就看到祈靳邶那張臉放大在眼前:“你坐這也能睡着。”

簡颉起身站直身子轉了轉脖子。

章域朝簡颉招招手,順便圓場:“來,小乞丐,跟我去後臺化個妝,再去跪大街。”

簡颉化好妝,穿上準備好的衣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還真就是一營養不良的小乞丐。

從後臺化妝室走到舞臺邊上,章域也換好了造型出來,貴氣逼人還帶着一絲絲妖孽。

章域看到簡颉的小乞丐造型,帶着簡颉這看看那走走,還朝臺邊坐着的祈靳邶像是展示作品一樣:“我們小乞丐可愛吧?”

簡颉手插口袋,從乞丐服的口袋裏竟然摸出一小袋松子來,拆了包裝在那剝着吃。

章域邊給她重複那句乞丐的臺詞,邊将她頭上的發髻固定緊,反複查看。

簡颉從心底不自主地生出一種暖意來,一種從未體會過的溫暖。大概就是小時候去市裏文藝彙演,別的同學的父母一起送過去,臨上臺前,那些同學的媽媽替整理服裝,爸爸則在一旁慈愛地看着。

現在章域是溫柔的母親角色,祈靳邶是冷漠的父親角色?

雖然有些羞恥,但簡颉此刻真的沉浸在這種假想的一家人整整齊齊的溫暖裏。

越想還越當真,簡颉看着祈靳邶也越發慈祥起來……

章域一走開,簡颉就跑到祈靳邶跟前抓住祈靳邶的手,将他手攤開來,在他掌心擱了一點松子。

“你在做什麽?”祈靳邶莫名其妙看她用力扯住他的手,完全沒看懂她的操作,手掌上已經躺了十幾粒松子,出于公德心才沒扔到地上。

“給你吃啊,很好吃。”簡颉已經又沉醉在“父慈女孝”的假想裏,在一旁一本正經地剝着松子吃,反正他祈靳邶也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你哪裏來的松子?”這松子握着都覺得潮乎乎。

簡颉指了指乞丐服的口袋:“在這個口袋裏翻到的,不髒的,是小袋包裝好的。”

祈靳邶閉了閉眼,大概憋住了罵人的沖動。

起身走到一側的垃圾桶旁扔了手裏的松子,又指了指垃圾桶,“你手上的也扔了。”

簡颉沒理他,繼續剝着吃。祈靳邶又看了她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氣,由着她去了。

章域過來帶簡颉去臺上過一下待會的走位,拎着她肩部一塊垂下來的補丁,邊走邊說:“我看Coser向來眼光很準,你一穿上這衣服,就真跟個小乞丐一樣,特可憐。”

“……”

“以後你就找一套這樣的,到發工資的時候,我穿上就去找祈靳邶加薪,說不定有點效果。”

“祈靳邶還真有可能吃這套……”

小乞丐一共兩句臺詞,跪在臺階邊上一句:行行好吧。待被人推搡時,再加一句:怎麽推人啊?

劇情也簡單,嚴格意義上已經算是原創劇本了。涉及簡颉的戲份不多,小乞丐路邊乞讨時被一個惡毒公主推倒在地,章域扮演的王子扶起了她。世事萬千,幾年之後,公主和王子的國家交戰,兩國交戰僵持階段,小乞丐來到戰場一掌敵千軍,打破戰略僵持,事了拂衣去,王子所在一方自此所向披靡。

在樓梯上被推,本來只是輕輕一推,簡颉順勢坐在樓梯上就可以了。正式演出時,公主像是蓄意加了很大一把力,簡颉直接被推得滾了幾節臺階下去。

章域眼疾手快,就着劇情已經沖上來接住了簡颉。

簡颉按照劇情先下場,站在臺側等故事發展到幾年之後再上臺,順便揉剛剛磕疼的地方。

祈靳邶卻突然從帷幕一側的後臺伸出一只胳膊來将她拽進了化妝間,劈頭蓋臉問她:“你胳膊還能活動嗎?”

簡颉被他突然這樣問,一臉懵地揮了揮胳膊,反應過來又做了一遍給他看:“我一下子沒穩住,不會影響待會兒上場,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搞砸章域的商演。”

放心,我絕對不會也不能搞砸你心上人的事情,不然以後我還要怎麽從你那兒搞錢。

祈靳邶這才沒說什麽。

但是……怎麽肚子開始疼了……

臺上快到幾年後的劇情,簡颉揉了幾下肚子出去,到臺上也就是完成最後一個動作。

回到後臺時,祈靳邶還在,簡颉也顧不上他,往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想看看緩一會兒還疼不疼。

章域的戲份很快也結束,到後臺正好看到,簡颉蜷下身子開始揉肚子。

祈靳邶也注意到了,蹲下身問她:“剛剛摔到肚子了?”

簡颉縮在那兒沒出聲,慢慢擡起頭看向祈靳邶,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摔着了,我……可能是吃壞什麽東西了,我得先上個廁所。”

祈靳邶:“……松子好吃是不是?”

誰說一定就是松子的問題……

“松子?哪裏來的松子?”章域一臉疑惑。

祈靳邶見章域搭腔,才想起來剛剛推簡颉的Coser,問章域:“你是不是在這有什麽私人恩怨,剛剛那人臺上推她的那一下,明顯帶着私憤,她這個姿色在這兒還被擺一道,你桃花債可真不少。”

“我也沒跟她舉止多親密啊,不過,你這是心疼了?”章域反将一軍。

“以後別找我的員工來摻和你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算不算工傷的,扯不清。”祈靳邶有些不耐煩。

章域點點頭:“唉,簡颉都素成啥樣了,這些女孩子還要吃她飛醋,那些人要是見到我女朋友,還不手撕了她啊……”

簡颉走到一半回頭拿紙,正好聽到章域說有女朋友,愣在當場:“你有女朋友啊,你不是……那啥啊?”一時興奮,肚子似乎都沒那麽疼了。

章域差點背過氣去:“你以為我是啥?”

簡颉指了指他,又指了指祈靳邶:“我以為你倆是一對……真愛那種。你上次還穿紫色的西裝,不是都說那什麽……紫麽。”

“那是去商演的服裝……”章域還想再譴責幾句發現旁邊還有個怒氣點滿值的祈靳邶,話又憋回去了。

簡颉解釋完就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擡頭去看祈靳邶,祈靳邶正好也看向她,唇角緊繃,沉着片刻才開口:“你肚子不疼了?需不需要去醫院?”

簡颉如得赦令,又逃去了廁所。

臺上劇情漸漸結束,陸陸續續有Coser都進了化妝間。又過了一會兒,推簡颉的公主Coser姍姍來遲,裝模作樣地走到章域旁邊解釋:“剛剛那個小乞丐是你什麽人啊。剛剛一不小心推重了,好在沒出事,我給你道個歉。”

章域不置可否,看了一眼祈靳邶。

祈靳邶在一旁冷笑出聲問章域:“這一行現在這麽缺人麽,還是你眼光不行,品行這麽差的都招進來了?”

簡颉出來聽到這一句,特別想給祈靳邶豎個大拇指。如果和人比毒舌,他祈靳邶得孤獨求敗。

果然女Coser灰溜溜地逃去另一間化妝室了。

章域見簡颉出來,走上來扶住她:“走,先去醫院開點藥。”

“你簽名會結束了聯系我,我送她去醫院。”祈靳邶從章域手中将簡颉拉過來,一邊替她扯去小乞丐的外套。

去醫院的一路簡颉總覺得下一秒就要被祈靳邶的毒舌亂殺到當場去世,但祈靳邶難得沒說什麽,似乎也不關心她是否嚴重還是好轉,只聚精會神開車,車速很快。

唉,不罵人就很感激了。

簡颉靠內心演繹小劇場來忽略車裏的低氣壓,她想了如果吐在車裏或者不停下車找公廁的場景,可能就直接被祈靳邶踹下車去了。

沒發生這樣的場面,簡颉就想雙手合十感恩。雖然疼痛難忍,但到底不是上吐下瀉。

不管是上午的早飯有問題,還是那把松子有問題,都是她自找的,怪不得人。

所以即使到醫院時簡颉已經疼得更厲害了,簡颉仍然心懷感恩,額上一直冒冷汗,也沒哼一聲。

一套檢查下來,是吃撐引起的急性腸胃炎,醫生開了兩瓶點滴。

簡颉覺得這輩子都沒這麽丢人過……

祈靳邶領着簡颉去輸液室的路上,一手拿着輸液的東西,一手托着簡颉的手肘往前走,簡颉眼睛盯着他托着自己手肘的手,一路都有些出神。

雖然腹中還在絞痛,但心頭開始有點點暖意竄上來。

來自男性溫暖堅定的力量感,或許這對別人稀疏平常,但她卻從未體會過。

簡颉雖然瘦,但身體一直很皮實,記事以來很少生病,連感冒都幾乎沒有,更是從來沒經歷過輸液。

護士來給她輸液,愣是紮了好幾針都沒找對血管,簡颉才知道自己的血管偏細。

護士又紮了兩針,還是沒成功……

簡颉仍然安靜坐着,等護士找準血管下針。

祈靳邶低頭去看她,她連眉頭也不皺一下,眼神鎮定地看着輸液護士一針一針在手上戳下去,反複三四次還是不成功。

他像是自己也被這麽密密麻麻紮了幾下,終于忍不住開口向輸液護士建議:“換另一側胳膊上試試吧。”

護士扯了她胳膊上紮緊的橡膠帶,換到另一側,替簡颉往上捋衛衣的袖子,衛衣袖子本就寬大,剛捋上去,又一點點滑了下來。

簡颉伸了右手再去往上捋,才看到右手背上還在往外冒細微的血珠子。輸液護士也看到了,又拿了棉球棒替她按壓住。

祈靳邶這時候蹲下身來,替她往上一點點卷左手的袖子。卷好後,接過輸液護士按壓在簡颉右手的棉球棒,替簡颉按住。

左手胳膊上血管好找了一些,第三針就紮對了。

确認簡颉右手背不冒血珠後,祈靳邶才松了棉球棒,在簡颉身側坐下。

一整天的兵荒馬亂,腹痛也過了最疼的時候。簡颉這才平靜看向祈靳邶,他長手長腳,輸液室的椅子很低,坐着顯得有幾分局促。兩個人同樣坐着,視線差比平時小了許多,堪堪能平視。

簡颉就這麽看着他笑起來,慢慢笑出了聲,漸漸笑得上半身都在抖。

祈靳邶薄唇緊抿,人有點微微怔住,最後也跟着笑了。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這樣笑,不帶嘲諷,不帶鄙夷,為她這一天做的蠢事覺得好笑,或是簡單地被她此刻愉悅放松的情緒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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