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留宿
留宿
簡颉看着輸液瓶裏的點滴一點一點順着輸液管滴下來,一滴一滴數,好多啊。
認識祈靳邶之後,好不容易不用做奇奇怪怪的兼職,結果又來了這稀奇古怪的商演,然後現在在這裏吊點滴。
簡颉忽然想起祈靳邶跟來蘇州是想來看看這種商演的模式的,但自己來了這麽一出,是不是有些影響他積攢經驗。
她身子往邊上靠了靠,又側身微微仰頭問他:“你回去是不是也準備做這種商演推廣啊,到時候優先考慮一下我吧,我現在也算是有舞臺經驗了。”
祈靳邶原先靠着椅背還有些發呆,聽到她出聲,轉頭對上她一臉期待地眼神,悶悶哼了一聲,開口仍然沒什麽好話:“一度的游戲裏有散發着乞丐氣質的角色還是需要你進醫院的經驗?”
看在他一晚上還算忙前忙後的份上,簡颉後槽牙磨得咯嘣響,謹慎斟酌了用詞再怼:“那你們這些個游戲,都不太平民化,曲高和寡你知道吧?還是得加入一些平庸的角色的。”簡颉用方才戳了好幾個窟窿的那只手在空中高高低低打着手勢。
意外地,祈靳邶沒有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簡颉轉頭再去看他,祈靳邶已經眯了眼,一側嘴角微微扯出一點弧度,很快又面沉如水,閉目養神了。
簡颉不好再将人吵起來,想起來還沒跟輔導員請假,原本以為當天就能回去的,這樣最早估計也得後半夜才能回去。
病歷單在祈靳邶膝蓋上,他搭了一只手上面。
簡颉湊近了去看他到底有沒有睡着,他的長睫毛随着呼吸有規律地顫動。
其實祈靳邶算得上濃眉,皮膚也白淨,可能是輸液室人多,溫度有些高,他的兩頰還微微印出些緋色,這是熟睡吧。
簡颉就這麽擰着脖子抻着頭地緊緊盯着他睡着的表情,一邊輕輕抽出他膝蓋上的病歷單,好拍個病歷單的照片給輔導員發過去。
病歷單才剛剛抽出一點,他已經睜開眼,簡颉就覺得祈靳邶一雙黑眸近在眼前,她鎮靜地退後一點,低頭去将病歷單抽出來翻開後攤在腿上,拿出手機拍了照片給輔導員發了過去。
他看着她一系列操作之後,問:“拍給誰?”
“十二點前回不了宿舍,我拍個照給輔導員請假。”
輔導員很快撥了視頻電話來關心情況,主要平時裝病請假的太多了,得視頻核實一下。
接通後輔導員簡單問了一下身體狀況,又問有沒有人陪着。
簡颉手機攝像頭挪了挪,讓祈靳邶在鏡頭裏短暫地出現了一下,接着對着視頻裏的輔導員面不改色地回:“有的,我表哥在。”
周期每次請假都讓陸珩扮演哥哥的角色去替她請假,次次都成功。簡颉想也沒想,就借用了方法,穩妥也不會讓輔導員産生別的方面的擔憂。
祈靳邶正站着回手機微信,聽到“表哥”二字,轉頭看了簡颉一眼,見她神色如常,已經将手機收進口袋。
簡颉收了手機,感覺到祈靳邶的視線,擡頭去看時他已經側過身子在手機屏幕上打字。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祈靳邶體态很好,黑色羊絨外套裏襯衫領口随意松了一粒扣子,這麽長身玉立安安靜靜的一個人要真是她簡颉的表哥就好了。
後來章域結束過來,祈靳邶起身去醫院食堂買飯。章域坐下後,看着簡颉沒頭沒腦來了一句:“小乞丐,祈靳邶嘲你嘲得不輕吧?”
“沒有啊,就在禮堂那邊嘲了一下,後來沒說什麽了。”祈靳邶來醫院的一路,包括到了醫院都沒再嘲她了。
“可以可以,太好啦。”章域又沒頭沒尾來了這麽一句。
“好什麽?”
“沒什麽。”章域又問,“小乞丐,我很好奇啊,我穿那什麽紫我認了,祈靳邶怎麽在你眼裏也是彎的呢?”
“一般推斷啊,皮膚白,毒舌,長得帥,還單身,大概率了。哦,還有他的微信支付密碼竟然是6個1什麽的。”
“你連他微信支付密碼都知道啊,你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抓歪重點的章域在那又笑得亂抖,知道章域是直男之後,簡颉看章域的笑的樣子也不那麽姨化了。
三人一同吃了點清粥小菜算是晚餐了,晚飯後點滴也換上了第二瓶。
祈靳邶和章域兩人在試一款新游戲,簡颉靠在椅子上開始打盹。
像是睡了很久之後,聽到輸液護士來說撤針,簡颉坐直身子,才發現身上蓋了件黑色羊絨外套,随着她一坐正身子,外套也就滑到地上去了。
輸液護士讓簡颉右手按着左手胳膊上的針眼處,低頭将外套撿了起來放在簡颉膝蓋上。
簡颉擡頭看了一眼靠牆站着的祈靳邶正看向這邊,又低頭看羊絨外套上好大一塊都薄薄地沾了一層灰。
祈靳邶這種挑剔的人哪忍得了這個髒。簡颉幾乎下意識就撤了按住針眼的右手,趕忙拍打外套上的灰。
祈靳邶很快走到簡颉跟前,簡颉邊拍打外套邊趕緊跟他解釋:“我剛醒沒注意,你的外套就滑下去了,拍一拍就沒有了。章域呢?”
“我讓他先走了。”祈靳邶從她手中接過外套搭在右手,左手朝她伸出來,“走吧。”
“去哪?”簡颉搭了他的手肘站了起來後又很快撤開。
“你說去哪兒,你不用睡覺嗎?”語氣又不太好的樣子。
簡颉不敢再說話,如果自己不瞎吃東西,這會兒已經各回各家了,他也不會這麽晚還得在醫院陪一個沒啥交情的她。
一路簡颉都沒敢說話惹他生厭,反正一般推斷,祈靳邶應該是不會把她賣了。
祈靳邶車子停在市郊的一個小院子外,推開院門,依稀月光下還能看出,這是個修葺整齊的小庭院,裏面有三四間平房。
見簡颉站在門邊愣愣地看着,也不挪步,祈靳邶又走過來反鎖了院門,還不忘威吓她一句:“你想睡大街?”
簡颉一個瑟縮自然亦步亦趨,他領着她去了其中一間,指了指:“這是我以前住的房間,浴室裏的洗漱用品你看着用,差什麽你點便利店外送。我住隔壁,身體不舒服敲門或者打我手機。”
“哦,那個……”簡颉倒是對這個安排沒什麽意見,不過她這生人住這要是被他的家人看到誤會怎麽辦。
“這是我家老宅,沒人來。”祈靳邶看穿她的心思,“我也不想被人看到。”
“……”對不起,忘記了,您高貴。
簡颉實在不想因為洗漱問題打擾這位高貴人士,但洗漱用品找不全,也沒法判斷什麽需要買,而且實在不清楚看到的洗漱用品是不是真的能用,萬一這位潔癖翻臉不認人,說不定改日還要她一樣一樣賠出來。
簡颉只好出來敲隔壁的門,輕輕敲了半天也不見祈靳邶人出來,只得加了力氣敲,邊敲邊問:“你在嗎,你是不是洗澡了啊?你在裏面嗎?”
祈靳邶從另一側的房間開了門出來:“你大晚上的在那邊門口鬼叫什麽?”
敲……敲錯門了?
“我還以為你是在這個隔壁的……”簡颉指了指剛剛敲的門,怕暴露自己的智商,趕緊轉過話題,“你的那些東西我真的可以用嗎?”
祈靳邶不耐煩得幾乎咬牙切齒:“那你自己點外送。”
意思就是沒讓你睡大街,沒嫌棄你髒了我的房間,你還窮講究起來了。
“好的,好的。”簡颉識趣地趕緊躲進房間拍上門,想想就這麽将就一晚,回學校再洗。
稍微沖了沖,簡颉就和衣躺下了。在人家老宅裏,躺在人家少年時的房間裏,簡颉怎麽也睡不着,看着床頭櫃上的臺燈發愣。
床頭櫃面上玻璃板下還壓着祈靳邶年幼時的照片,由長輩抱在膝頭,一家人圍着,很受寵的樣子。照片上彼時的祈靳邶還是天真無邪模樣,完全不是現在生人勿近模式。
過了一些時間,門上一陣有力的敲擊,簡颉遲疑了下,還是起身去開了門,門邊擱了一個籃子,祈靳邶人已經沒影了。
籃子裏裝了一些洗漱用品,毛巾浴巾一應俱全,就差沒替簡颉買換洗的內衣了。
簡颉心中默念五遍“祈靳邶是個大大的良民”之後,才将籃子拿進屋。
簡颉第二天一早就醒了,在院子外遛了會彎,這摸摸那摸摸,那邊祈靳邶應該還沒起。
簡颉看到院子角落有把掃帚,拿了掃帚又開始掃院子,院子裏有些樹葉子和枯枝,一時也沒找到簸箕,簡颉用掃帚将掃出來的樹葉和枯枝混着灰塵往門口掃,到院子門口開了門,想直接堆積到門口的泥土裏。
結果開了院子門往門口甩了一掃帚傻了眼,一掃帚連着枯枝樹葉随着一陣風都遠遠揚上了祈靳邶停在院外還有些距離的車……
黑色的車一下髒得過于明顯……
簡颉只得趕緊溜回屋子,拿了昨晚用過的浴巾,漱口杯接了一杯水輕手輕腳溜出來洗車。
轉回屋子接第二杯水的時候,碰上已經醒了的祈靳邶走出來,問簡颉接了一漱口杯的水要去哪兒。
簡颉支支吾吾答不上來,最後終于急中生智:“那個,我們鄉下人還是比較喜歡蹲在門口漱口,蹲門口漱口比較舒服,呵呵呵呵。”說完一溜煙跑到門口,将院落門關上以阻擋祈靳邶的視線。
速戰速決,再倒上水用浴巾再擦上一把就幹淨了。
這才剛關上院子門,門就又被祈靳邶從裏面開了,祈靳邶瞄了一眼耷在車頭的浴巾:“你們鄉下人還喜歡拿着浴巾在室外搓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