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展廳的青鳥

展廳的青鳥

“你是誰,來幹什麽。”

那女人冷笑一聲,道:“果然是大學生,清澈的愚蠢。我是誰?呵,取你狗命的人。”

說着,她一揚手,紅色的煙霧瞬間布滿了這方小空間,青見躲閃不及,吸進去一口,整個胸腔都充滿了火辣辣的味道,快要炸裂開來。

“咳咳咳。”青見松開手,那女人如魚得水般靈活,又閃到青見身後。

形勢危急,青見現了真身,比平時縮小了些。綠色的羽毛上溢動着流光,如碎銀般奪目。

青見噴出一口火,直沖那女人面門。

青見這一下是下了殺手的,一道金光閃過,那女人竟未化為齑粉。只是衣角不可遏制地燃了起來,直往一樓逃。

青見神色一凜,來不及多想,便振動翅膀去追趕,一人一鳥在一樓酣戰,空中不僅漂浮着火星,還飛舞着芍藥花瓣。

那女人怎敵朱雀後人的神力,不出十個回合,便癱倒在地,口吐鮮血。

青見保持着本形,一步步靠近,正在青見準備一招結果了那女人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青見!”方是幻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站在不遠處喊道。

這一聲“青見”讓青見一愣,有些慌神。

來人正是方是幻,他衣衫褴褛,塵土滿面,看起來像是受到了非人的對待。

“幻哥。”青見趕緊化為人形,站在原地,頗為窘迫,他不知道怎麽跟方是幻解釋。

方是幻跑過來,一把抱住青見,聲淚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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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你來救我了,青見,要不然我就要慘遭黑手了。”

“你沒事就好,還好沒事。”青見盤算着待會兒用瞳幻術消除方是幻的記憶,“對了,我給你帶了新年禮物。”

他太過沉浸于眼前的溫情,以至于沒有注意到方是幻手上的動作。

正當青見想要訴說這些天對方是幻的思念時,他只覺得脖頸一涼,冰涼的液體順着筋脈往下流,把他的心髒都冰凍起來了,随即便是一陣暈眩感鋪天蓋的地襲來。

“幻……”眼前的幻影變成了五六重,胸腔灼熱得快要炸裂開來。

方是幻像扔破抹布一樣把青見扔在地上,轉身去扶那個癱在地上的女人。

“我就說你拿他沒辦法,非要逞強,差點壞我好事。”方是幻悶哼了一聲。

那女人翻了個白眼,說:“沒有我,你能抓得到他?”

“呵,你以為自己多高尚?我看會忘恩負義的不止是人,你們這些畜生也挺會背後捅刀子的。”

方是幻居高臨下地看着白衣女人。

“不過我倒是要謝謝你提供的訊息,朱雀後人,瞳幻術,陽玄樹,你對他了解得倒是透徹。”

白衣女人臉漲得通紅,胸口不停起伏,敢怒不敢言。

那女人脖頸後的金色印記不停地閃着光。

青見再次睜開眼時,入目是一片白,又像是一片黑暗,眼前的光明被隔絕在外,他什麽也看不見。

整個空間裏萦繞着一股刺鼻的氣息,撬動他的鼻息,直往他的身體裏鑽,讓他頭暈體軟。

他盡力動了動,卻發現自己被禁锢得難以動彈。

“方是幻……”他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就算他再相信方是幻,也不能不相信此刻身體傳來的清晰的痛覺,還有昏迷前眼前的幻影。

“醒了,寶貝?”方是幻魅惑的聲音響起。

從前青見覺得這聲音是無比的溫柔,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越溫柔的人,狠起來就越能刺痛人心,方是幻的溫柔是一把鈍刀,把青見刺得遍體鱗傷。

“別這麽叫我,我嫌惡心。”青見盡量抑制住哭腔,可是心室産生的痛覺已經讓他難以自控。

“行,聽你的。”靜谧的空間裏突然響起金屬器械想碰撞的聲音,方是幻低頭擺弄着他那些工具。

“這就是你的目的?你接近我就是為了這個?為了….抓住我?”青見的聲音有些哽咽。

“嗯哼,我跟你說過了,我就是幹這行的,生物研究嘛,我靠這個吃飯。你可是珍貴的朱雀後人,我當然要好好研究研究咯。”

方是幻漫不經心地挑挑眉。

“畜生。”青見啐了一口。

“這麽久不見,就只想給我說這個嗎?”

方是幻拿起一個粗針筒,排空了裏面的空氣。

青見不說話,他醞釀的那些想念都化作黑煙,把他包裹得不見天日,絲毫透不過氣來。

“抱歉了寶貝,你的瞳幻術威力實在太大了,我沒辦法。”

青見感覺得到方是幻正在揭開他雙目上的遮擋物。

“你覺得我還會反抗嗎?”青見的聲音平淡似水,聽不出一絲波動。

“那可說不定。”下一秒,遮蓋物被揭開,一陣強光襲來,青見的大腦裏有一瞬的失重感。

他最先看到的是方是幻那張臉,嘴角依舊是習慣性地上揚,戴着一副灰黑色的護目鏡。

然後,青見的目光下移,看到了随意散落在地上的遮蓋物,那是一條藍白漸變的圍巾,此刻滾落在地上,狼狽不堪。

方是幻順着青見的目光看去,不屑地笑着說:“你送我的禮物,我很喜歡。”

青見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滑,他喉頭哽咽,頗為勉強地說:“你以為你這護目鏡防得住我嗎?”

方是幻不說話,他一步步迫近,居高臨下地看着青見。

“看着我,青見。”

青見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下一秒,方是幻粗暴地攫住青見的臉頰,逼着青見與他的視線相交。

青見啐了一口口水,方是幻也不惱怒,依舊好脾氣的樣子。

罪惡的針尖刺穿空氣,空氣中不安的躁動分子瘋狂叫嚣着,逃竄着。

方是幻擡手,手中的針管猛地戳進青見正在流淚的眼睛,針尖刺到那脆弱的晶狀物時,有什麽東西“啪嗒”一下碎了。

針筒裏黑白藍紅混雜,實驗室裏回蕩着青見的低吼聲。

“呃啊——方是幻,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心,你會長命百歲的。想死?沒那麽容易。”方是幻冷笑道。

【三年後】

“博士,我們真的能從溶液裏提取出新式基因嗎?”助手拿着溶液分析樣本,唯唯諾諾地問方是幻。

方是幻看着這些數據,頗為惱火地揉了揉眉心。

“應該吧,再抽一管試劑。”

助手有些為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博士,這個月已經抽過七次了,實驗體怕是承受不了了,我怕再這樣下去……”

方是幻一記眼刀飛過來,“讓你去就去,怎麽?有意見?”

“沒有沒有。我這就去。”助手小跑着出了實驗室。

助手走後,偌大的實驗室便只剩下方是幻一人,他看着這些年的實驗數據,喃喃道:“青見,到底是為什麽,我研究不出瞳幻術,也複刻不了你的基因。”

每當他把研究成果植入實驗人體時,就會産生極其強烈的排異反應,無一例外,因此他的研究毫無進展。

但他依舊不死心,絲毫不肯放過青見,不斷從他身體裏抽取血液。

當然青見的價值不止于此,他的力量早已無法用以維持人形。

平日裏,方是幻把青見放在展廳裏展覽,畢竟,世上有誰見過真正的朱雀後人呢。

這種只存在于神話中的上古生物,被觀衆當作是染色鴕鳥、變異火烈鳥,最後統一口徑,青見被稱為來自南美洲的不知名鳥類。

黑暗的,冰涼的,窒息的,麻木的,青見被鐵鏈綁在展覽臺上。

幹渴的,枯萎的,饑餓的,倦怠的,青見的意識不斷在生死線邊游離。

“诶,你們看,我好像從來沒見過這種鳥。”

一個男生的聲音響徹整個展覽廳。

有點耳熟,青見心想。

“是诶,好奇特。”

“可惜羽毛光澤度不夠。”兩個男生附和道。

好熟悉的感覺,好想睜眼看看。青見拼盡全力想要挪動一下身子,卻被身上的鐵鏈勒得喘不過氣來。

“哎,看到它,我想到一個人。”

衆人陷入一片沉默。

快要想起來了,就差一點,就能抓住這浮動的思緒了。

“不知道青哥現在如何了。”

想起來了,是餘落生!那他身旁的,自然是張堯和李棠了。一種名為酸澀的味道在青見心頭彌散開來。

“你就別鹹吃蘿蔔淡操心了,人方哥不是說了嗎,安排青哥出國深造了。”張堯道。

“話是這麽說,可我這心裏不踏實啊,你說三年了,青哥一個人在國外,也不和我們聯系,萬一要是遇到有人欺負他,他身邊沒我這個小打手保護他,受欺負了可怎麽辦。”餘落生揉揉心口。

青見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他一聽到方是幻的名字,就恨當年的自己,蠢得天真。

“你看這羽毛,綠色的,青哥最喜歡的顏色,要是他在就好了。”餘落生感慨道。

我在,我一直都在,青見的眼淚不可抑制地流了出來。

他都快忘了為一個人哭是什麽感覺了。

“诶?我沒看錯吧,它居然在哭。”李棠激動得不得了。

張堯揉了揉眼睛,道:“可它閉着眼,眼皮一動不動的。”

餘落生嘆了口氣,說:“可能是餓了吧,說實話,幹動物展覽的可真不是人。”說着,他打開了自己的水壺,越過栅欄,慢慢往青見嘴裏喂水。

周圍的工作人員想要上前制止,被張堯和李棠擋得不能前進半分。

餘落生冷笑道:“有沒有人性呀,我就算再畜生,也知道穿衣吃飯即是人倫物理,就你們餓了知道吃,渴了知道喝,動物就不需要了?我看你們真是不如畜生。”

張堯和李棠恐吓道:“我倆都跆拳道黑帶,小心點。”

工作人員唯唯諾諾地後退。

喂過水之後,餘落生一行人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好想青哥。”餘落生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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