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絜鈎

絜鈎

“真君,北方疫病橫行,縱疫的妖獸實力強盛,真君此行萬萬小心。”潘若琰有些擔憂地看着陽炎真君。

陽炎真君噙笑颔首,說道:“本君自有分寸,倒是若琰,年輕氣盛,當三思而後行。”

潘若琰有些不服氣,嘟囔着說道:“我不是争強好勝之輩。”

北方的疫病似乎比陽炎真君想象中還要嚴重,他和潘若琰騰雲于半空之中,眼見荒僻之地屍橫遍野,餓殍遍地。

這讓陽炎真君揪心不已,他揮手落下一陣白雨,被雨淋過的肌體化作一團白光,他們原先躺的地方憑空生出一棵棵高大的臻樹。

繁華地帶的住戶緊閉門戶,街道上空無一人。無人知道這場疫病從何而起,但人人都心懷猜忌,疑心周圍的人也罹患了這種可怕的瘟病。

“真君看那裏。”潘若琰指着地面上的一處對陽炎真君說。

陽炎真君順着潘若琰手指的地方望去,見城中聚集着一大群人,人頭湧動,熙熙攘攘。

百姓大都閉門不出,而這座城中的百姓卻當衆聚集,這讓陽炎真君大為疑惑,于是他當即決定下去察看情況。

“燒死這個妖女!”

“燒死她!”

輿論最中心是一個祭壇,一個女人被鐵鏈束在釘架上。

那女人黑發淩亂地垂落在肩頭,沾滿污泥的臉龐被成绺的頭發半遮半掩。

她身上的紅衣已破爛不堪,碎成了稀稀拉拉的布條。

女人甩開頭發,眼中透射出一道兇光,她像是一只被逼到絕路的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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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靜。”一個中年男子站在高處,一手舉着權杖,另一手作噤聲狀。

他應當是很有威信,此話一出,場中的喧嘩躁動瞬時平息了下去。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中年男人甚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小兄弟,你們這是在幹什麽?”陽炎真君問最外圍的一個年輕人道。

年輕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潘若琰和陽炎真君,不耐煩地敷衍道:“大祭司處刑妖女。”

“妖女?我看這女子身上不似有妖氣。”陽炎真君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祭壇上的女人身上。

“你知道什麽呀,大祭司說她是妖女,那她就是妖女,你倆別擋道。”年輕人推了一把陽炎真君。

陽炎真君腳下不穩,一個踉跄險些摔倒,幸好潘若琰伸手攬住了他的腰。

“真......公子小心。”潘若琰站在陽炎真君身後,用自己的身體将陽炎真君與身後的人群隔絕開來。

“無礙,多謝若琰。你小心些,我看他們的情緒不太對勁。”陽炎真君嘆了口氣,心底裏生出一股憂慮。

“多謝公子提醒。”潘若琰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若琰不必客氣,叫我陽旻就好。”陽旻朝潘若琰淡淡一笑。

潘若琰受寵若驚,瞪大了雙眼。陽旻微笑着點頭,給以他肯定。

得了陽旻的首肯,潘若琰仿佛備受鼓舞,他試探性地叫道:“陽......陽旻。”

“我在。”陽旻回答道,“我們走近些看看是什麽情況吧。”

“好。”

陽炎真君和潘若琰艱難地擠進擁堵的人群之中,幾個男人發出叫罵聲。

“擠什麽擠呀。”

“就是,別瞎起哄。”

陽炎真君連連表示歉意,但周圍的人明顯不買賬,陽炎真君被衆人推推搡搡,擠到了圍觀群衆最前端。

二人的動靜引起了大祭司的注意,大祭司的權杖對準了陽旻和潘若琰,像是某種無聲的裁決。

“我看二位面生,二位是異鄉客吧?”大祭司的權杖在日光的照射之下泛着古谧的光。

“我二人途徑此地,見各位齊聚于此,猜想貴地定然是發生了什麽大事。”陽旻不緊不慢地陳述道。

大祭司眼底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他仰天長笑,那聲音既尖又銳,似是鬼怪所發出的“桀桀”聲。

“既然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我應該好好招待二位才是。”

陽旻向大祭司致謝,表示不願過多叨擾他們,“不必麻煩祭司大人,我二人只是十分好奇,這位姑娘犯了什麽罪?”

聽到陽旻這樣問,周圍的人聲又躁動了起來。

“你膽敢質疑祭司大人的判決?”

“祭司大人掌管城中大事,哪裏輪得着你們來插嘴?”

“就是,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肅靜——”大祭司的權杖觸擊到地面,發出沉悶的一聲響。“二位遠道而來,不了解我們的儀式,大家不要喧嚷。”

人群中又發出一陣忿忿不平的聲音,只不過這聲音比方才的起哄聲小得多。

“二位見怪了,這是個妖女,給我們的邦土帶來了無盡的禍孽和疫病,天神已在夢中給我下達了命令,只要我處決她,神就會降下光輝,這場瘟疫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祭司張開雙臂作擁抱上天的姿态,他雙目微閉,神色虔誠無比。

作為知情人,陽旻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他深知這場疫病起源于神域九重塔的暴動,也深知并沒有什麽天神托夢。

“閣下要如何處決她?”潘若琰難得發表自己的意見。

聞言,大祭司滿意地點點頭,接着以權杖猛擊了一下祭壇,雙手作擁抱上天狀,似是在召喚某種奇異的存在。

“那自然是聽從上天的旨意了,我唯一的神啊,為了懲治這不知尊卑的女人,請賜予我力量吧——”

話音剛落,半空中狂風大作,卷起一陣陣飛沙走石,高空中的烏雲卻如沾濕了水的棉花一般積聚不散,緊接着雷聲轟隆,響徹雲霄。

這陣仗極大,很是赫人,然而周圍的百姓非但不害怕,反而個個歡呼雀躍,像是在期待着一場偉大的儀式。

“嗚——”一陣尖銳的鳴叫聲劃破了昏暗的長空。

圍觀群衆癡迷地望着半空,只見一只鳥身鼠尾的龐然大物正自遠方振翅飛來,它不住地發出鳴叫聲。

“嗚——”

“吾乃絜鈎,你們唯一的主,如若你們膽敢有二心,吾必上天下地,啄爾等骨,啖爾等肉,飲爾等血!”

天空中的巨獸雙目中放射出紅光,一陣煙霧彌散開來,遮擋住了衆人的視線。

“我偉大的神使啊,我們皆是你最忠誠的子孫,我主千秋萬代,永垂不朽!”百姓們跪在地上,不住地向絜鈎跪拜行禮。

潘若琰湊到陽旻耳邊,低語道:“大人,這是傳說中的邪獸絜鈎,這東西邪性得很,所過之處疫病橫生,依我之見,北方此次疫病與它脫不了幹系。”

陽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絜鈎本是鎮壓在神獄九層塔第八層的不詳之獸,極兇極惡,所見之國必有大疫,可此地的人們為何安然無恙?”

潘若琰有些吃驚地掃視了一番四周,只見四周的煙霧愈來愈盛,快要将他們吞噬進去。

陽旻一揮手,一道綠色的光波罩将二人籠了起來。

“這禦靈陣暫能抵擋一時,若琰,我們得盡快解決此事。”

“我主,請我偉大的主處決她!”大祭司以頭叩地,無比虔誠。

“大祭司,你睜眼看看我,我是照影!”紅衣女子歇斯底裏地大喊道。

大祭司置若罔聞,目光冷冷地掃過照影沾滿污泥的臉。

絜鈎居高臨下地看着照影,嘴裏發出“咯吱咯吱”的笑聲。緊接着一個巨大的火球朝着照影飛去,火球裹挾着飓風,聲勢浩蕩。

“燒死她!燒死她!”圍觀民衆發出陣陣起哄聲。

火光灼目,溫度熾熱,風呼嘯而過留下的慣性讓衆人猛地後仰。

“啊——”照影發出凄厲的慘叫聲。

煙霧散去之際,衆人如貪婪的餓狼一般,步步迫近祭壇。

他們期待見到自己所期盼的場景,希望照影被火球燒得面目全非,希望她像條落水狗一般躺在行刑場上嗷嗷亂叫。

然而,他們的期待落空了,祭壇上一片狼藉,鐵制釘架融化成鐵水,在地面上緩緩流動着,他們沒有看到狼狽的照影,因為祭壇上已不見照影的身影,她像一陣風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麽回事?”

“那妖女人呢”

“她定然是用了妖法逃跑了!”

“竟敢忤逆神使大人和大祭司的命令!”

絜鈎意識到了異常,它猛吸了一口氣,四周的煙霧猛地散開來,茫然無措的民衆和空空如也的祭壇裸露在衆人眼前。

獵物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絜鈎氣急敗壞,它猛地胡亂噴出幾個大火球,擊打在地面上。

高高在上的祭壇轟然倒塌,激起一陣塵土。

“是那兩個異鄉人!”大祭司面朝絜鈎而跪,他高高舉起權杖的手微微顫抖着。

“很好,區區人類竟敢忤逆本君,傳我令,全城追查異鄉人!”

語罷,絜鈎再次發出尖銳的鳴叫聲。

陰冷森怖的氣氛籠罩着全城,城中的百姓卻是莫名來了興致,他們高舉着火把,闖進一切隐秘的角落。

米商的糧倉被一把火燒得一幹二淨,木匠的工藝品被砸得稀爛。

逞兇的人非但不見好就收,鬧劇反而愈演愈烈,因為他們自認為領了神的旨意,是在為神辦事,早晚有一天會受到神的恩寵。

祠堂中的祖先陶像被摔得四分五裂,所謂的神卻在行兇者的胸口裏綻放着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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