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我本來懶得動,但看溫明光起了身,想到終于有機會舒活筋骨,就把桑葚放在車上,跟着下車了,但我沒掏手機,只是看着紅彤彤的初升的太陽,滿懷惆悵。

微風下,金黃的麥浪在翻滾,仿佛一去不複返的滔滔洪流。這群年輕人沐浴在晨光中,享受着片刻悠閑的時光。

“哎,你不拍照嗎?”胖子看了我一眼,笑着對我說。

“沒啥好拍的,手機像素差,拍了也看不清楚。”我興趣缺缺地說,才說完這句話,溫明光就把他的蘋果手機遞了過來。

我捂着兜裏冰涼的手機,盯着他點開相機的手機有些發怔。

“哎,你怎麽不接啊?”胖子的老婆和她老公一個德性,都叫我“哎”。

“我有點冷,想睡覺。”我無視溫明光的手,縮着脖子上了車。

不一會兒,他們一群人也上了車,很快就到了胖子的姐夫住的村落。送走他姐夫後,胖子便指揮他的工友将車開到了花崗村。

從他們的談話中我得知,溫明光的前女友李洵美跟胖子的老婆一個村。胖子是另外一個村的,和花崗村挨得很近。

本來胖子是準備将我們送到他老婆娘家居住的花崗村,但他老婆不想立刻回去,打電話讓她媽鋪被子呢,而溫明光也不想這麽快去花崗村,說是先去胖子的家裏看看,在他家吃了飯再去。

于是困得不行的我硬撐着睡意去了胖子的家,晃晃悠悠進了他家院門後,洗了把冷水臉,總算恢複了一絲神氣。

“明哥,你們吃什麽菜?”胖子很客氣地對溫明光和我說。

“随便,我們入鄉随俗,都吃。”我忽然發現,溫明光确實變了一點,以前不愛吃的絕對不吃,現在已經學會附和人了。

關鍵是後面兩個字——我們。

什麽時候我跟他變得這麽熟了?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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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想外人面前裝和睦塑造自己的完美形象吧。以前恨我恨得巴不得我死,跟他弟弟一夥想着辦法擠兌我,想把我趕出他溫家的門。呵,如今演技進步了,會裝好人了,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跟他媽岑婉華有得一拼。

可能是為了照顧我和溫明光的口味,胖子特意讓那個從惠城來的工友當“廚師”,就地取材,做的全是惠城人愛吃的特色菜。

飯菜很不錯,我吃完就更想睡了。

可能胖子他們也困意上頭,這才開始安排住宿的事。

胖子說:“樓下我和我老婆,還有我媽我小妹一起住,樓上有四間房,你們随便挑。櫃子裏都有被子,前幾天出太陽我媽才抱出來曬過,鋪開就能睡。”

我正心花怒放,抱着桑葚盒擡腳就要上樓梯時,溫明光這孫子忽然發話了,說:“哦,多謝你的好意,我和我哥不住這裏。”

“噫?那你們住哪裏?”胖子說,“我們這藍田村離街上遠着呢,十幾裏路,住村裏多方便,離李洵美家又近,就一兩公裏。”

溫明光點點頭,說:“我知道,不過我有個朋友,他在這邊蓋了個小別墅。我跟他說了,可以借住一下。”

胖子恍然大悟,有別墅住,誰願意住居民房呢,當即說:“哦,那成,我送你們過去。”

溫明光發了個定位,胖子按導航在前面開車。

我抱着桑葚盒子跟着溫明光坐在後面,心裏疑雲重重。溫明光這孫子做事果然不出所料,打着兄友弟恭的幌子,什麽事都是他做決定,我服從,連個交談的機會都沒有,腦回路跟神經病差不離了。

偏偏我倦得不行,懶得跟他掰扯,上車就睡,到點下車。然後看着他從看房子的一個老婆婆手裏拿了鑰匙開門,進屋,亮燈,把桑葚放在客桌上,我直奔沙發,躺下,閉眼,多一個流程我都嫌累。

溫明光倒是一點也不累,還有精神氣在屋裏走來走去,活像一個生物鐘。

大約過了有半個小時後,溫明光這孫子得空了來找我麻煩了。

“水熱了,去洗個澡,洗完了上床睡,這蓋沙發的毛毯上都是灰,髒。”

溫明光推我胳膊我裝沒聽見,于是他直接掀毯子了,我秉着天大地大,睡覺最大的堅定信念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睜着眼皮大聲吼道:“你有病就去醫院,不想看見我,我就去李洵美家。”

可能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在溫明光眼前硬氣,剛一說完我就意識到有點氣過頭了。溫明光沒找我麻煩,他說的那句話很客氣,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客氣。

以前在他家裏生活的時候,從來都是我去燒水,水熱了才去叫他們兄弟倆,他倆洗完了我才會去洗。如今颠倒過來了,我竟然覺得這一切有點魔幻。

“我剛才在洗浴間熱水的時候,打電話問了,人還有氣呢,下午去也行。”

溫明光大約是沒被我吼過,需要時間收拾自己金貴的玻璃心,低着頭掀開對面的沙發上的毛毯,坐了下來。

面對着溫明光的一張死氣沉沉的臉,我無論如何也躺不下去。翻起身去書包裏找了套衣服,謹慎地拿着手機進了洗浴間,随便沖洗了幾分鐘後,我就出來了,徑直去了亮着燈的某間卧室。

一進門就看見溫明光在鋪床,溫明光也看見了我,撇了撇嘴說:“那個桑葚,你要吃就吃,不吃我就扔了。”

我說:“吃,我等下就吃。”

溫明光又說:“枕頭在櫃子裏,幫忙拿一下。”

我順理成章地拿了,心想公子爺都屈尊降貴鋪床了,我總得給他一個臺階下。

即便我和他以前鬧過很多不愉快的事,但從這兩天的表現來看,似乎溫明光沒有舊事重提的傾向,也沒有發瘋逼着我自殺給他女朋友償命——他似乎想通了,知道他女朋友的死跟我沒關系。

但我心裏隐隐覺得離譜,溫家的床多少年來都是我和他家的保潔鋪的。

在我看來,在他家做這樣的事很正常,因為我爸爸欠他們家的。他媽好心收留我,我于情于理都應該多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彌補。

“再拿一個枕頭。”溫明光說。

我轉身去拿了遞到他手裏,将盒子裏的桑葚吃了個精光,洗了手回房間我突然後知後覺地看着床鋪,有了一個不切實際的猜想。

“困了就睡。”溫明光彎下身,蹲在床頭櫃旁邊,從外套裏掏出充電器背過身去給手機充電。

我帶着高度警惕的心理躺在床上,準備玩手機熬到他先睡下我再睡,無奈困意來襲,擋都擋不住,一沾枕頭,很快就睡着了。

一覺睡到了自然醒,睜開眼,從枕頭底下摸開手機看了看,才下午三點十分。

我轉過身,換個姿勢繼續睡,結果,手臂一伸,碰到了某人溫熱的鼻子和嘴。

我吓了一跳,睜大眼睛看着坐在床邊低頭玩手機的某人,立即如臨大敵,魂魄飛升。

“醒了?餓不餓,要不要出去吃飯?”玩手機的人灰太狼附體,讓我很是摸不清底細。

行,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是吧,我奉陪到底。反正讓我去死我是堅決不會做的,其他的我無所謂,大不了魚死網破。

李洵美拉我墊背,我也拉他墊背,就看誰命大誰活下來。

“我不餓。”我睜着眼說瞎話。

這附近都是麥田和莊稼,有沒有小賣部也未可知,餓了只能去找那個胖子混飯吃。

“我餓了,睡不着。”灰太狼的情緒很低落。

我無語了,你餓了關我屁事,餓了找你朋友去。

但我實在是見不得這孫子在我面前示弱,一瞬間有種回到小時候的錯覺。

他兩兄弟小時候一餓不是找保姆,而是找我。有一次灰太狼非要吃砂鍋粥,我在網上查了教程,一步步跟着做,好不容易做出來了,灰太狼非說味道不好,一點也不像人做的,一股腦兒給我掀翻了。

我坐得近,粥直接撒我胳膊上了,我連哭叫的都來不及,就被灰太狼一把推開了。

得虧保潔按時上門,送我去醫院及時醫治,不然我的胳膊可不只是如今這麽小的一塊疤了。

想到這裏我拳頭硬了,閉上眼充耳不聞。

“我們什麽時候出去吃飯?”溫明光這孫子良心發現了,說話越來越嚴謹了。

往日一個屋檐下生活時,兄弟倆出門吃飯基本上是瞞着我去的,偶爾才會帶點小吃回來給我分享,還基本上是他們兩兄弟不愛吃的。

現在……呵,我只想笑。

溫明光的套路一層又一層,不知道哪一層是他想弄我死的陷阱致命,所以我幹脆不發話了。

“出去吃飯,成嗎?”這孫子放下芥蒂,怕自己會餓死似的懇求道。

我捂着被子依舊不搭言,我倒要看看這孫子在玩什麽把戲。

“吃飯,好不好,咱們出去吃飯。你不餓的嗎?”這孫子學會委曲求全了。

“我說了不餓,你自己去吧。”我順着臺階往下爬,餓也說不餓,反正我背包裏帶了面包,就着水吃就是,餓不死。

我打死也不想跟他出門吃飯,一來沒有車,二來路太遠。如果是走路出村,那我寧可在屋裏喝水吃面包,我的腳以前走傷了。被他兩兄弟栽贓陷害無數回,岑婉華心知肚明卻很少說他們什麽,但我實在是待不下去,寒冬臘月離家出走也不是一兩回。

雖然最後都被岑婉華叫保姆勸了回來,但現在斷斷續續想起這些,我心裏難受。怎麽也無法想象從前的自己是怎麽熬下來的。

以前的自己一點也不怕苦,總說忍一下沒什麽,現在的自己卻處處提防,生怕上當受騙。

溫明光這孫子也不知道是在立什麽人設,一改兩年前逼着我“以命償命”的心态,說話沖歸沖,倒是客氣得很,挑不出什麽毛病,着實令我措手不及。

男人的面子就是天,說出去的話比金子還貴。

繼續窩在床上也不是我的作風,我索性起床去背包裏摸數據線充電玩手機轉移視線。

很不巧的是,數據線沒帶,我他媽想捶爆自己,什麽腦子居然忘了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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