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吃早餐的時候,溫明光不在,李洵美悄悄問我,說溫明光發燒了,昨晚他上去哪了?她在房間裏等了他一晚上,打電話也不接,發信息也不回。

獨自一個人住宿的我,自然沒人關心。我也懶得關心溫明光,只說不知道。

李洵美不相信,對我說,我最相信你了,景之,你實話告訴我,明光他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大晚上跑回去,回來就躺在床上什麽話也不說,悶着頭捂着被子哭。

我說不知道,你自己問他。

李洵美說,我就是問了他他不回答,我才來問你的呀。

我說,他喜歡你,你就不應該懷疑他。

李洵美說,可他從沒說過喜歡我,只是答應當我男朋友,我不敢确定,所以想問你。你是他表哥,你跟他最熟,你知不知道他心裏偷偷暗戀着別的某個女生。

我說,這我哪知道,你都說偷偷暗戀了,暗戀暗戀,他能讓你看出來就有鬼了。

李洵美又說,可我之前能一眼看出來你也喜歡我啊。只有明光,我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埋得太深了,跟月亮貝一樣。雖然他就在我身邊,我還是覺得很沒有安全感,患得患失。

我笑着說,你要是實在不相信他,就跟他分手吧,重新跟我在一起,你不是相信我嗎?

李洵美搖頭,說,算了,我跟他分了那麽多次,結果都一樣,他只要對我好點,我就又會忍不住又喜歡他,我覺得我這輩子就栽他身上了,陷進去出不來了。

我說,那就這樣吧,以後你們的事,我再也不想插手了……

說不插手是假的,回到學校後,同一個系同一個宿舍的我,還是忍不住關心起溫明光的病況。畢竟他感冒發燒因我而起,而我好端端的啥病沒有,怎麽說都有點過意不去。

溫明光很少生病,一生病就跟受了多大的打擊似的,躺在床上,好像得了絕症一樣,滿目春愁,抑郁得像個被愛所困的二傻子。

叫他吃飯,不吃,端到眼前了又狼吞虎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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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喝水,不喝,遞到嘴邊了又咕咚咕咚使勁灌,竟等着人伺候的命。

饒是這樣,導員還說他刻苦。

沒錯,白天木乃伊一樣一動不動,晚上半夜三更又學神附體爬起來熬夜點燈惡補課程。

結果病情加重,在床上躺了兩個多星期——那段時間,都是我給他送飯吃,督促他起床去外面曬曬太陽見見陽光暖和暖和。

他非不去,說屋裏就很暖和,哪也不想去。

說來也奇怪,自稱栽在溫明光手裏的李洵美卻在那之後,完全沒再找過溫明光。

溫明光在宿舍病了這麽久,她連一句問好都沒有。

反而是在溫明光病好之後,忽然托一個女同學約我去吃飯,我去了,坐下後,她第一句話就是問我,溫明光病好了沒有。

我說,已經好了。又反問她,你們又分手了嗎。

李洵美說,對,這次是真的分了。我考慮好了,追求我愛的人,不如接受愛我的人。愛我的人會對我好,不愛我的人我真的不敢保證,繼續追下去只怕會徒勞無功。

我笑着不說話,後來的日子,我對她很好,但是,她依舊從沒有公開過我是他男朋友的身份。我與她之間的關系,只有她姐李燕飛和她姐夫,以及溫明光、溫廷烨四個人知道。

我以為的對別人好,別人也會對我好,但是沒有,李洵美堅持不到一個月,又和溫明光複合了。依舊和以往一樣,溫明光主動買一束花,簡簡單單就能俘獲李洵美的心。

我站在足球場上,看着溫明光朝李洵美遞玫瑰花的時候,轉身就默默退場了。

刺目的不是李洵美的背叛,而是那束花,很紅很紅……襯得并不是很漂亮的李洵美變得漂亮了……

後來,當我在醫院聽說李洵美死了後,竟然控制不住地笑了。

我笑我的愚蠢和天真,我說什麽李洵美都信,她對我說的卻沒一句真心話。

我們都知道溫明光心裏有人,但是沒有一個人敢找他确認。

老婆婆住在別墅後面的瓦房裏,說是瓦房,但其實還挺新,像是才蓋沒兩年。

“随便做的幾道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們年輕人的口味。”老婆婆勾着腰,拿出洗幹淨的一次性碗筷。

溫明光連忙上前去接在手裏,回頭指着一個矮板凳對我說:“坐。”

我拘謹地坐下,眼睛忍不住東張西望。心說,房間雖小,但是五髒俱全,像是誰精心設計過的,老婆婆拿什麽東西都很方便。

“婆婆耳朵不好,做的東西口味比較重,你将就一下。”溫明光低頭,撫着我的肩膀輕聲說。

我點點頭,心說,看來你不是第一次住這裏了。

溫明光像是看出了我的疑問,又歪過頭挨着我耳朵輕聲說:“婆婆跟我去世的外婆是同學,關系很好,我和我弟經常在她家吃飯。”

我點頭,見婆婆伸筷子夾了兩大塊肥肉在我碗裏,關心地說:“多吃點,你看你瘦得,比我外孫還瘦,都沒二兩肉。”

我難為情地看了看溫明光,溫明光連忙笑着把我碗裏肥肉夾走,說:“婆婆,景之他不吃肉,他吃素。”

“哦,他叫景之啊,這名字好聽。”婆婆又慢悠悠夾了幾片豆腐在我碗裏,說,“來,多吃點,你看你身子單的,咋個幸得了姑娘呢。”

我滿頭問號看着溫明光。

溫明光嘴裏含着米飯,龇着牙笑得像個農村小夥一樣一臉老實憨厚:“就是娶老婆的意思。”

我随口道:“我不結婚。”

溫明光眼神頓了一下,低頭吃飯沒言語。

“咋會不結婚呢?”老婆婆問。

我說:“我喜歡的姑娘不喜歡我,沒辦法。”

老婆婆善意地說:“那就重新找一個嘛,只要你人好,咋會愁找不到。”

我笑着說:“不好找,現在的姑娘現實得很,要求很高。”

老婆婆說:“房子、車子、票子你占着幾樣?”沒想到老婆婆懂得還挺多。

“只有車,還是朋友轉我的二手的。”我不尴不尬地說,“存款兩三萬,我一個人活着都艱難,結婚是害人家。”

我原以為這樣說老婆婆就不會往下問了,沒想到老婆婆竟然接住了話茬,繼續道:“這也不難啊,只要沒有啥不良嗜好,踏踏實實的,會做人,也會有姑娘看得上的,不着急。唉,你現在多大年紀,我幫你看看村裏有沒有适合的。”

我忍不住笑道:“婆婆,不用了,我現在一個人過,挺好的。”

“那不行,等你年紀大了就知道了,我過來人,啥都經歷過,有個伴還是要靠譜些,不然有啥事都沒個依靠。又沒有孩子,老了要是得個病啥的,咋個整,身邊孤零零連個照看的人都沒有。”婆婆一針見血地說。

我低着頭,看着碗裏黏糊糊的米飯,微微眼紅,勉強笑着答道:“沒事,現在還早呢,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話說到一半,放在桌子底下的左手忽然被什麽溫熱的東西包裹住了。

我眼皮一跳,看向溫明光,溫明光低着頭,握着我手指的那只手裏滲出一層薄汗,在昏暗裏蜿蜒流動。

“你們年輕人吶,真是搞不懂。”老婆婆終于暫時放棄了她的勸婚主義思想。

這頓飯吃得我五味雜陳,放下碗筷的時候,整個人心都是慌的。

等到老婆婆“特赦”我二人回屋睡覺時,我才感覺到手裏空了,手周圍的溫度降了下來,轉移到我耳朵上去了。

月色如水,我和溫明光蹚着月色一前一後走進別墅。

随着關門聲響,我整個人沒來由地抖了一抖,随即握着手機唐突地走向衛生間,關上了門。

擰開水龍頭,聽着嘩啦啦的流水聲穿透耳膜,我感覺起起伏伏的心情總算平靜了下來。

“某一天,一個豔陽天……”手機鈴聲一響,我連忙打開手機,是孟曉凡打來的。

我猶豫了一下,把水流聲調小,靠着牆問他:“咋,孟老板又想我了?”

孟曉凡罵道:“你給老子滾。”剛說完又立馬換了個語氣,低聲問我,“阿景,你是不是和溫明光去南城給李洵美上墳了?”

我捏着嗓子,笑着說:“孟老板的消息還挺靈通的,我跟誰在一起都知道。”

孟曉凡啧了一聲,說:“你說話能不能正經點,拿腔拿調的我聽着瘆得慌。”

我嘆了口氣,斂起笑,說:“你大晚上打電話來,想說啥呢?”

孟曉凡說:“我想說你趕緊上完墳,趕緊去辦身份證,然後離溫明光遠點,別相信他的話,別跟他混,跟他混的都沒幾個幹淨的。他現在是溫氏集團的副總,認識他的人都叫他溫少總,做事雷厲風行的,得罪他的人沒幾個在惠城混得下去的。外表看起來人畜無害,跟兩年前不一樣,很會哄身邊的朋友開心,實際上都是拿錢砸的,本性一點沒變,你別被他三言兩語騙了。”

我說:“我知道,我沒原諒他,你放心。”

孟曉凡大聲道:“我放心你奶奶個熊,你性格太軟了。以前上學就那樣,他在那打籃球打到天黑,你在旁邊乒乓球臺上給他寫作業……今天一支鋼筆,明天一個筆記本,後天一瓶飲料就把你收買了。回頭在背後還說你蠢,什麽都聽他的。我靠,你長點心好嗎,他那種人不值得原諒。”

我一連說了好幾個是,說他說的對,說我真的不會原諒溫明光,孟曉凡才挂了電話。

我低頭關了水,擦幹淨手上的水漬,打開門出來時,剛好和溫明光相撞。

“你半天不出來,我以為你……”溫明光面色憂郁地看着我,沒往下說。

“以為我什麽?”

“以……以為你在哭。”

我“呵”地冷笑,說:“你有病吧,我又不是死老婆了,哭個錘子。”

溫明光“哦”了一聲,低頭看着我說:“剛剛抱歉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大方地笑了笑:“沒關系,就當被狗咬了一口。”說完側開身,拍了拍他的肩,“鑰匙給我。”

“能跟你聊一會兒嗎?”溫明光低聲說。

我擡眸:“現在不是在聊嗎?”

溫明光目光閃爍,毫無焦距地落在衛生間外牆的國風裝飾畫上,說:“能翻篇嗎?”

“能!”我篤定地說,“我記性不好,明天絕對忘幹淨,不用擔心。”

就像往年他偶爾生病發高燒躺床上,他媽給他買藥,督促他吃,他總是不吃。我發善心給他倒熱水,一粒粒分好,遞到他跟前,他就吃了,腦子燒糊塗有坑的時候就會無意識地握着我的手。

等清醒過來了,他弟弟溫廷烨拿他取笑,說他像個小女生一樣粘人,他就會對我說,能翻篇吧。我都會點頭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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