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生活還是要繼續,我領了錢回租房後,繼續在招聘網上找工作。
偶爾閑了,便跑到網吧去打游戲。偶爾聯系小雪,解答她工作上的一些問題。
後來沒過幾個月,那家電子公司倒閉了,小雪辭職了,我們便再也沒了聯系。
至于喜歡小雪的朱槿榮,自從那次吃飯之後,就再沒聯系過。
日子過得很充實,我漸漸地也快忘記自己是誰了,就像一個迷失在大海裏的魚,拼命地呼吸,拼命地游着,不敢停下一分鐘去想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
“某一天,一個豔陽天,關掉手機,誰也不見……”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我忙摘下耳機,按了接聽鍵。
“喂,是502嗎,您的外賣。”電話裏是一個很活潑的少年音。
此時已經是淩晨兩點,我打了個哈欠,喃聲道:“我在304,暮光網吧,方便的話,你直接送到網吧來吧。”
“那好吧……”電話那頭不情不願地挂了電話。
幾分鐘後,一個清清瘦瘦的少年提着一袋子吃的走了進來。
暮光網吧那時是一家開放性的網吧,不限制外人進入。
那少年提了外面,卻還是站在門口,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掃來掃去,卻不進來。
跷着二郎腿打網牌的網管笑眯眯地問他:“小屁孩,又來送外賣啊。”
少年嫌惡地瞪了一眼網管,沒說話。
“提過來吧。”我摸出打火機,點了一根煙叼在嘴裏,示意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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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躊躇了一下,繞開網管,飛速地走到我旁邊。
“慢用。”說完,少年一溜煙跑了。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每次這少年給我送外賣,總是送到後留下一句“慢用”,然後一溜煙就跑得不見了影。
為這事,網吧裏有幾個經常一起熬夜游戲男的不止一次打趣我。
“我說岑景之,你是不是欺負他了,他怎麽見了你,怕成這樣。”
“要我說,肯定是你和阿澈他姐姐滾床單,卻沒給錢封口,人家記恨你呢。”
我呸了一聲,喝道:“操,瞎說什麽,我會看得上他姐,他姐雖然化了妝,但起碼也有三十七八歲了吧。”
網管打着哈哈說:“也是,明澈他姐也就一騷貨,萬人騎的,和這棟樓的不少男的都有一腿。聽人說,明澈也有可能根本不是她弟弟,而是她兒子……這樣的女人哪配得上岑景之你哦,你那麽帥,又不用上班,還有錢花,肯定是賺大錢的吧……”言語之間,盡是踩低捧高。
我沒說話,低頭喝着粥,喝完後,看看時間,也快三點了,便下了游戲,出了網吧。
午夜三點,樓道裏冷冷清清的一個人沒有,還是年久實修的聲控燈,腳步聲太小根本不會亮。我小心翼翼地打開手機燈光,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老公,快,打死他,上次偷偷翻窗子偷東西的就是他……”
一陣吵鬧聲突然從樓頂上傳來,我吓了一跳,急忙三步并作兩步跑了上去。
“老公,你看着臭小子,還沖我吐口水。媽的,他姐是個騷貨專門勾引男人就算了,這弟弟也不是個好東西,偷雞摸狗,打死了都是活該……”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穿着拖鞋站在門口,和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此刻正将一個少年按在地上,又是打又是踹。
那少年,是送外賣的明澈。
也不知是我抽了哪門子的瘋,竟然神經大條地跑過去就攔下了那夫妻倆,将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明澈從地上拉了起來。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這孩子,我帶走了。”
我拉着明澈的手,正要走,那男人卻憤憤不平地走了過來,吐了口痰在地上蹉了蹉,擡着下巴恐吓似的問我:“你誰呀你,他偷我家東西,關你屁事啊,想息事寧人,神經病吧你。”
我把明澈拉在身後,直視那個男的:“他偷了你家什麽東西,多少錢,我賠!”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麻蛋,這段時間老子省吃儉用,又沒上班,要是賠個千兒把萬的,我恐怕得拍拍屁股走人了。
幸好那男的和那女人嘟嘟囔囔幾句,好說歹說,也就賠了八百多塊錢。
我那心拔涼拔涼的,跟滴血似的,從錢包裏拿出錢,當着明澈的面豪氣地扔給那對夫妻,心裏卻已經一萬匹草泥馬歃血奔騰。
好事做到這份上,我拎着明澈跟拎小雞一樣,将他送下了三樓,送到了他家門口。
“我先走了。”我低聲說完,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也許是做了點好事,沾了點仙氣,我居然不太害怕黑暗,一口氣爬到了五樓。
摸出鑰匙,開了門,打了個哈欠,我便去洗手間洗澡去了。
“半步成詩的玫瑰破碎後,妄想去追,流不同的淚……”
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刮了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光着膀子哼着歌從洗手間出來,整個人惬意極了。
“離開是一種韻味。嘗過喝醉的感覺,也問過自己的心,到底是什麽,想要的她是……”最後一個字卡在喉嚨裏,我驚恐地望着沙發上赫然坐着一團身影,睜大眼睛細看,靠,是明澈那小子。
不可能啊,我明明随手關了門的。
我蹑手蹑腳地走到衣櫃旁邊,還沒拿出衣服,他卻突然走過來,擡起了頭。
“岑哥……”明澈露出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
我迅速扯了一件衣服遮住下半身,尴尬地沖那小子笑笑:“大晚上的,你好歹也敲門再進來知道嗎,就這樣闖進來,不禮貌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我是來還錢的……”明澈一臉倦容地走上前,将一沓錢遞了過來。
我捂着下半身,臉色瞬間變成了豬肝色。
“岑哥,八百五十,一分都不少,不信我數給你看。”明澈揉了一下鼻子,挺認真地開始數錢。
操,這小子故意的吧,老子哪來的手接錢啊。趁他數錢的這幾秒鐘,我急急忙忙扯了一條褲子套上。
“吶,八百五。”明澈眨眨眼,将錢遞給了我。
我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看着他固執又誠懇的眼神,最終還是昧着良心接了錢。
明澈這才如釋重負般站了起來,邊開門往外走,邊笑嘻嘻小聲提醒我道:“忘了提醒你一句,你褲子穿反了。”說完,撒開腿又跑得不見了影。
我猛地關上門,回頭看看褲子,将頭埋進去勒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自那天後,我患上了點外賣恐懼症,一想到方圓百米內的外賣很多時候都是明澈那小子在送,我便升起一股不自然的羞恥感。
奶奶的,老子只好親自大駕光臨下樓吃飯了。
樓下有一家蘭州拉面,紅燒牛肉蓋澆面做得不錯,我隔三差五都會去吃上一回,從來不覺得厭倦。
“喂,你聽說了沒,前幾天明澈那小子偷了他姐八百多塊的錢,被他姐暴打了一頓,離家出走了呢。”吃飯間,有兩個坐在門口剝大蒜的大媽說起了閑話。
“啧啧,難怪這幾天沒看見明澈送外賣,他姐也真是,見錢眼開的一水貨,自己親弟弟的都下得去手,也太沒娘心了……”
另一個大媽碎碎念道:“要說講良心,這明澈也不是一個好的,沒讀過啥書,平常偷雞摸狗慣了,手裏不幹不淨。他要是跑了不回來倒好,省的東家少米西家少錢的,鬧得大家戰戰兢兢,值錢點的東西都不敢往外頭擱。”
“說得也是,說得也是……”
不知怎的,我越吃越不是滋味。索性點了份肉夾馍,去暮光網吧邊玩游戲邊吃。
一晃又混了兩個月,入了冬,天氣越來越冷,我更是懶得出門走動。更別說找工作的事,完全被我抛到了九霄雲外。
某個陰氣沉沉的早晨,我想起好幾天沒給兩只鴿子喂食,打開鳥籠的時候,驚愕地發現那只灰色的,腳上戴了刻有“CFCZ520”字樣的鴿子死了,靜悄悄地躺在角落裏,脖子耷拉着,經脈分明的雙爪蜷縮在一起,好像在抱着自己取暖一樣。原本蓬松的羽毛也被另一只還頑強活着的白鴿子啄得亂糟糟的,好像粘了膠水似的粘在骨瘦嶙峋的軀體上……
我忽然地一陣犯惡心,跑回去房間休息了好久才緩過勁來。緊接着,我不帶任何感情地找來幾張不要的廢紙,虛睜着眼睛,将那只鴿子裹起來,裝進一個黑色垃圾袋裏,提到樓下扔進了大垃圾桶。
另外那只白鴿,我也再沒了心神去養,直接将它腳上戴的腳環摘了下來,然後開車将它送到了附近的植物園,打開鳥籠,還它自由。
看着它騰空而起,飛到我看不見的地方,我的心疼得不能自己,又在植物園的椅子上坐了很久才回家。
沒了鴿子,我就像沒了生存枷鎖的廢人,得過且過,朝九晚晚五往網吧跑。這期間,網吧的老板換成了一個女的,她在門口張貼了一張印滿了“嚴禁外賣人員入內,不上網不得入內”等等的A4紙。
我挺讨厭這女的,尤其是晚上,我好幾次抽煙不小心将煙灰落在電腦桌面上,都會被她碎碎念,完全失去了玩游戲的興致。
因此,來網吧的人越來越少。
而我也覺得,經常上網吧,還不如自己買一臺電腦。
說買就買,我很快相中了一臺電腦,之後就是買電腦桌,買鼠标墊,買仙人球,牽網線等一系列雜七雜八的物件。忙完了這些,我才發現我鼻子堵得慌,好像是感冒了。
我這人有個毛病,不到病得頭昏眼花,是拒絕看病的。因為在我看來,藥吃多了,更容易得病。
無奈這一次一病就是三四天,喉嚨幹幹的,鼻子一個勁兒開始流清鼻涕,甚至早上刷牙都能從喉嚨裏咳出血絲來。
媽的,再這樣下去可不行。
我不得不戴了口罩,圍了圍巾,裹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下樓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