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孩的确沒有開口的意思,他松開扶着高若拙的手,上前兩步抓住了秋千,方才還在搖擺的秋千就這樣慢慢的停下來,方掩瑕聲音不大,他清冽的嗓音在這個小小的角落中散開:“你為什麽不想說了呢?你說不出口嗎?你說不出口你嫉妒秦安,你嫉妒她長得好看,有疼愛她的父母,可以受到良好的教育,可以有數不清的娃娃和玩具,可以演善良的仙女,而你嫉妒她,你能那麽坦蕩的說出你們合夥殺人的事實,那為什麽這些你反而都說不出來?”
女孩面上毫無愠色,仍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盯着方掩瑕:“我沒有。”
方掩瑕嗤笑一聲:“你沒有?你怎麽可能沒有?最後一個善良的仙女的角色本來是打算從你和秦安之間選一個的,但是因為秦安長的實在是太可愛,再加上她會跳舞,所以才讓她演了善良的仙女,而你演了給公主施放毒咒的壞仙女,你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怨恨她,嫉妒她,難道不是這樣嗎?”
現如今方掩瑕那副人畜無害的斯文樣實在是讓高若拙覺得可怕,他終歸是個平凡人,腦中的情緒一旦戰勝理智,便什麽話都說不出了,他時常覺得懊惱,覺得這樣和旁人吵架的時候都吃虧,如今看到方掩瑕才知道,咄咄逼人原是這樣。
方掩瑕微微偏頭,連一個正眼都沒有賞給癱坐在地上的吳謀,他諷刺道:“你呢?你的理由不是和她一模一樣的嗎?你不也是因為嫉妒秦平演了王子所以才殺了他嗎?你的母親是不是和你說你沒有用?是不是說你樣樣都比不上秦平?呵,我看她說的沒錯,你不僅比不上秦平,在這裏你甚至比不上我面前的這個小丫頭,她至少敢承認殺了人,而你呢?看到警察除了被吓到尿褲子,話都不會說了。你母親說的真是一點都沒有錯。”
他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口中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
方掩瑕惡劣的勾了勾唇角,問道:“怎麽不是了?”
吳謀向方掩瑕沖過來,快要撞到他的時候卻自己的左腳絆倒了右腳,戲劇性的噗通一下又摔了下去,他的身上滿是塵土,卻顧不上去擦,抓住方掩瑕的褲腳,大聲嘶吼道:“不是的!我沒有比不上秦平!我更沒有比不上江一!我媽媽說的全是錯的!她說的都是錯的!我很好!我比秦平還要好!我也沒有殺他!是他自己沒有用才死了的!我只是想教訓教訓他!是他自己死了的不關我的事!”
小女孩江一突然呵的冷笑一聲,滿臉的鄙夷:“孬種。殺了就殺了,有什麽好推卸責任的。”
她只淡淡的掃了一眼吳謀便不再關注他了,方掩瑕也拍了拍自己的褲腿,稍稍站遠了一些,她重新将目光送到這裏,說道:“他說的沒錯,我就是因為秦安演了好仙女而我演了懷仙女所以才殺了他,這個家夥也是因為秦平演了王子,而自己只演了一個…一個我記不清的東西,所以我們就合夥殺了他們兩個。”
高若拙頓感無力,任憑他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他們的殺人動機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無聊透頂的理由。
僅僅因為戲份的不同,所以兩個孩子就殺了另外兩個孩子。
茫然過後,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的憤怒,高若拙上前一步揪住了江一的衣領,他腦中想過很多想法,他想揍她一頓,想讓她體會一下秦安與秦平死之前的絕望,可他什麽都沒有做,他憎恨自己與生俱來的懦弱與寡斷,高若拙只是揪着她的衣領,惡狠狠道:“你知不知道,就因為這種無聊的理由,秦安和秦平死了,他們的父母會有着一個伴随他們一身的陰影。”
她還是那副模樣,沒有絲毫的慌張,不鹹不淡的說道:“所以呢?別人的影響關我什麽事?每個人總該有那麽一兩個揮之走的陰影,不是嗎?”
高若拙怒不可遏的怒吼出聲:“你怎麽能這麽平靜的說出關你什麽事?是你殺了他們,你是兇手,是你害的他們下半輩子都有一個不可磨滅的巨大陰影,人命對你來說究竟是什麽?是供你玩樂的玩具嗎?是你可以随手抹去的線條嗎?”
江一輕輕笑了一下,她用稚嫩的童音說着惡鬼一般的話:“警察先生,你都已經是大人了為什麽還這麽天真?他人的性命對我來說…”
她一字一句道:“什麽也不是。”
“反正和我沒有關系啊,不是嗎。”
高若拙只覺得通體發寒,鼻子一酸忍不住想要哭出來,他稍稍後退一步,松開了手。
他不知道是怎樣的環境所造了江一這樣的性格,但他覺得這太可怕了,一想到未來的一代或許有許多這樣的人,他就忍不住的害怕。
這是一個身影擋在了高若拙的面前。
高若拙不由自主的把頭靠在了他的後背,然後聽到方掩瑕說道:“我和那種會對孩子心慈手軟的人不一樣,小姑娘,請你不要用你那種卑劣又低俗的無聊想法來揣摩這位警察先生,那讓我感到無比的惡心。”
章節7
高若拙總認為小孩子是有特權的。
他母親有許多的兄弟姐妹,他們自然也生了孩子,其他時候倒還好,只是逢年過節免不了要互相比一比,母親在父親的身上找不到她想要的,自然會更加嚴格的苛求他,好在高若拙從未讓她失望過。
母親像教導成人那樣教導着高若拙,他從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只是偶爾看到那些同齡的備受寵愛的孩子,也難免的心生嫉妒。
高若拙小時候不喜歡過年,不是因為其他的,只是逢年過節的必然會有一大幫的小孩子來家中玩鬧,母親對他們縱容到了極致,他記得有一次,那時候他還在上小學,學校裏布置了作業下來要和家長一起做一個手工的兔子燈。
母親從來只想着父親,這些麻煩事她是不會陪高若拙做的,他只好一個人,笨拙的用着母親那把奇大無比的裁布刀配合剩餘的一點膠水,做了一個其醜無比的兔子燈。
這個其醜無比只是以高若拙現在的目光來看,那個時候他應該是覺得這個兔子燈很不錯的,他小心翼翼的把兔子燈存放在床頭的櫃子裏,以防自己一不小心就碰壞了他,誰知年初一那天,一群叔伯家的小孩沖到高若拙的家裏來,那個兔子燈不知道怎麽被他們翻了出來,他們手拉這手一起笑話高若拙做的那個兔子燈,然後一人一腳把它踩了個稀巴爛。
當他回到家裏來看到那個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形狀的兔子燈,高若拙心中自然是氣憤無比,他不知道當時哪來的膽子,從外頭撿了好幾個小石頭然後朝他們的身上砸。
母親自然是震怒,那幾個孩子哭得震天響,平均兩三個大人圍繞在一個孩子身板哄勸着,母親擡手就朝高若拙的臉上扇了一巴掌:“你和這群孩子計較什麽?!我平時教你的你都忘了嗎?!一個醜的不行的不知道是什麽的鬼東西你也好意思寶貝成那樣?!哼,你和你爸真是一模一樣,沒心肝,沒良心!”
母親歇斯底裏的朝他咆哮,高若拙其實很想不通她的話,那群人是孩子,難道我就不是了嗎?
只是那時的高若拙年幼,不知道應該如何反駁她,可他很有骨氣的沒有哭更沒有道歉,母親看他這副模樣更加生氣了,高若拙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惡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就跑了出去。
昨天夜裏下過雪,高若拙一個人游蕩在大街上,有個好心人送他去了警察局,警察局門口站着一個人,他穿着白色的長款羽絨服,脖子上圍着一條紅圍巾站在門口,好像在等什麽人,看到高若拙的時候他明顯的楞了一下,然後腳步異常輕緩的朝他走來,拉着他進了屋子,問道:“你是不是叫高若拙?”
高若拙點點頭。
那男人洋洋得意道:“哎呀我就知道,你和你爸長的真像!你今天是過來找爸爸的嗎?太不巧啦,他剛剛出去了。”
高若拙哦了一聲,沒說什麽。
即便到現在,在高若拙的記憶之中,他見到父親的次數也寥寥無幾,那個男人察覺到高若拙似乎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便把自己的圍巾裹到他的脖子上,問我:“你怎麽啦?為什麽不開心?”
那時到底年幼,毫無防備心,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他個男人。
他摸了摸高若拙的頭:“哎呀…”
他只說了這些,其他的什麽安慰亦或者是感到氣憤的話其他什麽都沒有說,其實不說也許才是最好的,如果他說什麽,或許高若拙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