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很快,白青就回來了。

陳凡和朱九良一起出了酒樓,上了牛車。白青、白斂還和往常一樣坐在外面車轅上趕車。

甫一坐下,陳凡就問道:“九兒冷麽?”

朱九良笑着搖搖頭,“我哪有那麽怕冷。再說,車裏還有炭盆和湯婆子呢。”

陳凡點了點頭,“還有些路,九兒可以靠在靠枕上小睡一會兒。”

“好。”朱九良笑,然後就懶洋洋的靠在了靠枕上。

... ...

到了永福寺,白青把牛車停在離寺廟大門不遠處的銀杏樹下。

白斂就朝牛車裏瞥了一眼,道:“少爺,永福寺到了。”

陳凡聽了,正要喊醒朱九良,就見她睜開了眼睛。

他挑眉,“沒睡着?”

朱九良搖搖頭道:“不困。”

陳凡點了點頭,“那咱們下車。”說罷,伸手扶着她從牛車上下來。

永福寺坐落在雲栖山腳,距白青停車的地方幾十步遠。

寺前有一湖,不大,形狀像一個月牙兒。沿湖一圈種滿了柳樹,湖心還有一四角涼亭。若現下是陽春三月,那來此處踏青賞花再好不過了。

冬日的永福寺,雖不像春天草長莺飛,卻也別有一番神秘感。

尤其今日,永福寺門口、湖邊柳樹下還有湖心亭裏都挂滿了紅紅火火的紅燈籠。

看到這裏,朱九良腦子裏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就朝陳凡笑了笑,道:“無咎,我們何不等過些日子下了雪,來此處賞雪?”

“小心,腳下有臺階,”陳凡拉着朱九良的手,上了石階,笑道:“我也有此打算。”又道:“原本想等下了雪再與九兒說的,沒想到九兒先提了。”

朱九良笑了一下,正欲說話,就聽前方傳來一人抱怨聲,“唉.....回了回了。排了這麽久的隊,偏到了我這,臘八粥施沒了。”

“你沒有,難道我就有了?”有人回道,“我不也和你一塊排的隊......”

有人笑了一下道:“我看吶,咱們幾個能遇上就是緣分。不若咱哥幾個拼一桌,去鎮上喝酒去?反正這喝臘八粥也是圖個喜慶,沒有了也就罷了。”

“老兄你這主意好。我聽人說,鎮上二子飯館的烤串子最下酒。不若咱們去那兒?”

“好啊。就去二子飯館。老兄你前面帶路罷。”

“行。”那人痛快應了下來。

... ...

這幾人的聲音着實大,朱九良聽了愣了愣,看向陳凡道:“臘八粥沒了,咱們還進去麽?”

陳凡想了想,道:“進去走一走罷。”

“好。”朱九良點頭。

兩人走到寺院門口,碰到正在收拾鍋碗的小僧。

朱九良便停下腳步,朝那僧人行了個佛禮。

那小僧見了,忙回了個佛禮,道:“幾位施主,今日臘八粥已經施完了。”

朱九良笑道:“謝謝小師傅告知,我們想進寺裏轉一轉。”

小僧微微一笑,道:“阿彌陀佛,幾位施主請自便。貧僧就不打擾了。”說罷,便去忙了。

朱九良和陳凡對視一眼,往寺裏面走去。白青、白斂則跟在他們身後不遠處。

永福寺內鋪着青石磚,路面打掃的幹幹淨淨,又因為冬日,寺裏的樹都是光禿禿的,路上也沒幾片落葉。

兩人穿過天王殿,沿着石徑往北面走。

很快,就走到了寺裏唯一有臘梅樹的地方。

朱九良走到樹旁,仰頭看傲立在嚴寒中的臘梅花。

不一會兒,就有濃郁的臘梅花香味,随着寒風鑽進鼻子裏。

“好香。”朱九良閉眼,深吸了一口氣道。

陳凡笑看着她,道:“九兒若是喜歡,過幾日我讓白青去買一株放院子裏。”

朱九良睜開眼,看着他,眉頭微蹙道:“院子裏已經有了桂花樹,栽不下了。”

陳凡就彎了彎嘴角,道:“那就再等等,等日後種在咱們家的院子裏。”

咱們家院子?

看着陳凡說這話時,眼底有流光一閃而過。

朱九良莫名的心跳有些快。

她為了不讓陳凡看出異樣,只好将眼轉開,去看臘梅樹上黃裏透着淺紅的花瓣。

忽然,不遠處鬧出一陣沙沙聲。

陳凡眼眸一沉,朝不遠處白青二人吩咐道:“去看看誰在那裏。”

得了吩咐,白青當即腳尖一點,向偏殿牆角掠了過去。

不一會兒,就拎着個小人走到陳凡面前,道:“少爺,是李家那個孩子。”

陳凡看了孩子一眼,道:“讓他擡起頭來。”

白青立刻伸手戳了戳那孩子的胳膊。

那孩子就擡頭看了陳凡一眼,目光充滿了畏懼和害怕。

他雖然說不出話,也聽不懂這些人在說什麽。但他記得,上次就是這些人把他帶出了寺,讓他經歷了那些不好的事。

他不知道今天這些人又想幹什麽。

但他也反抗不了。

陳凡望着眼前的男童,眸光微動,吩咐道:“白青,你去看看這附近可還有其他人。”

“是。”

待白青走後,朱九良疑惑道:“這麽晚了,他一個小童不睡覺,又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陳凡沉吟片刻,道:“許是趁人不注意,偷溜出來的。”

朱九良看了男童好一會兒,想了想,解下腰間的荷包,上前系在了他腰上。因為人小,繩帶還多系了好幾圈。

然後她又将裏面的喜糖拿了一顆,剝了糖紙,放到男童手心裏,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吃罷。”

接過朱九良遞來的喜糖,男童順勢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

這個好看的姐姐他認得。

是上次那個老女人打他,把他護在懷裏的姐姐。

朱九良見他這般盯着自己,就笑了笑,柔聲道:“你還記得我嗎?”

或許是看懂了朱九良的口型,男童難得的點了點頭。

然後将藏在背後的那只手,伸到朱九良面前。

“送我的?”朱九良笑問。

男童眨眨眼睛。

陳凡眼尖,看到了男童手中的臘梅花。

他挑了挑眉,心道,這孩子雖聾啞,但心裏明白的很。

這時,白青走了過來,道:“少爺,這附近一個人都沒有。”

陳凡聽了這話,點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朱九良忙對陳凡道:“已經很晚了,就先把他送回去,我們也回了罷。”

陳凡道好。

于是,一行人又往回走。

半路上,朱九良腦中忽然一個想法閃過。

她看了眼陳凡,想張口,然話到了嘴邊,卻始終開不了口。

這個男童可是李家的孩子,她若是提了出來,陳凡會不會不快?

可她不說出來,心裏又堵得慌。

陳凡見她欲言又止,問道:“怎麽了?”

朱九良聽他問,想了想,斟酌道:“無咎,你認識的大夫裏,有沒有擅治聾啞症的?”

陳凡聽她這麽說,就笑了道:“九兒是想治好他的聾啞症?”

陳凡一開口,朱九良就洩了氣,道:“是我不好,我不該......就......”

沉默片刻,她低聲道:“你不要往心裏去。”

“無礙。”陳凡道,“這其實于我并不是什麽為難的事。”只是原先覺得沒有必要罷了。

是的,他本就不讨厭這個孩子。雖知道孩子的爹娘是怎樣的人,家人又與他有過過節。但他也不會把大人之間的恩怨,算到一個無辜的孩子頭上。

朱九良點點頭:“是我想岔了。”

陳凡道:“我雖然不是什麽忠果正直之人,但也不會疾惡如仇。我只是覺得那樣的人家,不值得我花費一分心思罷了。”

還有,他天生就不是菩薩心腸,自然也不會關心一個陌生孩子聾啞的事。哪怕這個孩子可憐,且所有人提及時,都要同情、嘆息一聲。

朱九良不再多說,道:“嗯。咱們先送他回罷。”說着,她重新拉着孩童的手,擡腳往石階上走。

陳凡上前了幾步,一把拉住她道:“九兒,我可以試試。”

什麽?

朱九良轉頭看陳凡。一臉不可思議。

陳凡道:“他的聾啞症。”

朱九良詫異:“可是......你......”

陳凡道:“我沒說不能治他。”

又與她道:“不過,我不敢保證一定能治好他。”

“無咎,其實你大可不必因為我的話......”

話音未落,陳凡就俯身在她耳邊,道:“我是想到了我們的孩子。”

朱九良一怔,“我們的孩......子?”

陳凡看着她:“嗯。為我們将來的孩子積福。”

朱九良聽了,鬼使神差的腦子裏冒出一個白白胖胖的福娃娃。而她也因着這話,臉有些微微發燙。

忽的,她意識到他們在佛門淨地。

她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半響,瞪了他一眼,道:“佛門之地,你別老不正經。”

雖然語氣有些兇,眼神卻含情凝睇。

陳凡笑了。

正在這時,從天王殿走出來一位高僧。

孩童看到高僧,忙放開了朱九良的手,朝高僧奔了過去。

高僧停下腳步,目光柔和的揉了揉他的腦袋。

然後對朱九良和陳凡行了個佛禮,道:“阿彌陀佛,貧僧謝謝兩位施主送摒塵回來。”

摒塵......

是讓他摒棄紅塵麽?

朱九良正想着,就見陳凡回了佛禮,道:“大師,我乃山下良渚鎮的大夫。得知摒塵不能聽說,遂想為他治一治。不知大師可願意讓我們帶他下山治療?”

話音剛落,高僧就震驚的看着陳凡,道:“摒塵的聾啞真的能治好?”

陳凡道:“我這裏有個師傳的針法。不過,能不能治好,還得試一試。”

“阿彌陀佛。貧僧明白了。”高僧道,“無論施主能不能治好摒塵的聾啞症,貧僧都替摒塵應了此事。不過,生活之事不敢勞煩施主。幸本寺離鎮上不遠,就讓摒塵他師兄每日護送他下山罷。”

陳凡聽大師如此說,略一點頭,道:“如此也好。那就勞煩摒塵師兄,每日巳時送摒塵到深水巷的陳醫館。”

高僧忙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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