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追求者
第26章 追求者
十一月中旬, 深秋與初冬換季之刻，新生杯決賽正式落幕。
這場仗越到後面越難打，尤其是決賽時遇見的對手，思維敏捷, 語速不快但質詢直切要點, 思路清晰，許願整場比賽下來手不敢停腦子更不敢停, 待主席宣布“正方獲勝”, 她才緩緩松了一口氣，大腦中緊繃的那根弦松下，後知後覺感到一絲疲憊。
最佳辯手——許願。
比賽結束之後, 李立唯說是要請他們幾個吃飯，慶祝成功拿下新生杯冠軍。
隊友歡呼，興奮問：“學長, 我們去吃什麽？應該不是學校食堂吧？”
“放心, 去外面。”李立唯想了想, 道, “這幾天天氣也挺冷的, 不然我們去吃火鍋？你們看行嗎？”
“好啊好啊！”隊友瘋狂點頭。
掌心手機振動, 許願低頭瞧了看, 是微信。
謝驚休：“贏了嗎？”
許願敲鍵盤回複：“嗯。”
李立唯微笑着把目光移到她身上：“許願呢？”
許願剛暗滅了屏幕, 突然被cue，愣了下，随即應道：“可以啊。”
火鍋店在一家大型商城裏, 裝修精美, 桌角有點餐的二維碼。李立唯請的客，說是随便點不用拘着, 但大家沒那麽好意思，許願也只是點了個土豆片意思一下，大部分都是李立唯點的，考慮到幾個人裏有些吃辣有些不吃，點了鴛鴦鍋。
許願坐在外側，先行出去拿着小碟子調醬料，她對吃火鍋的醬料向來沒什麽特別的講究，屬于是看到什麽都加一點，辣椒油、花生醬、牛肉碎、芝麻……
裝了半碟感覺差不多，轉身剛要走，目光一掃，倏地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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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鍋店內燈光明亮，她的視線落在靠門口不遠處那一桌的座位上。
六個人談笑風生，留着長發在腦後揪了個小辮的、化着煙熏濃妝的、霧藍色短發的……
她的視線慢慢順着挪到最後一個人身上。
白色夾克外套，胸前口袋處挂着銀鏈，脊背懶懶靠着椅背，手指握着桌上的透明玻璃杯，一下沒一下轉動着把玩，這個角度望過去只隐隐瞧得見側臉，燈光加深清晰的下颌線，他唇角勾着抹笑，黑色碎發朦胧掩下來，遮不住那雙漂亮的柳葉眼。
見那人有要往她這兒望的趨勢，許願匆匆收回視線，擡腳離開。
端着小碟子回去的時候，她驀地發現自己的桌子位置上多了包妙脆角，放下碟子坐下來，伸手捏了捏那包妙脆角，一辯瞅見她的動作，笑了：“這店家送的，送了兩包呢。”
“送了兩包，李學長特意給你留了一整包。”二辯意味深長地遞了眼神過來，“剩下那一包讓我倆分分。”
許願捏着妙脆角的手指頓住，嘴角的笑意淡下來。
一辯跟着起哄，抗議：“偏心！太偏心了！”
李立唯餘光注意她的神色，含笑道：“別瞎說啊，這是因為人家新生杯這幾場打得好，每次都拿佳辯。”
“啊——”二辯拖長了尾音，目光在兩個人身上打轉，“原來是惜才啊。”
李立唯還是笑着，卻沒說話。
許願一直低着頭，沉默幾許，終于開了口。
“謝謝學長。”她擡起眼，語氣很公事公辦，尋了個借口，把将妙脆角往一辯那邊一推，“不過我感覺一辯其實任務最重了，改初舉稿子那會兒，每天睡得最晚，要把我們所有的思路和資料整理下來，而且今天比賽你發揮特別棒，這個給你吧。”
一辯受寵若驚。
“哪裏哪裏！準備都是大家一起準備的，大家都一樣辛苦。”她被誇得飄飄然，脊背下意識挺直了，謙虛幾句，也沒多拉扯，接過了妙脆角，“希望接過佳辯的妙脆角，下次比賽我也能拿佳辯！”
許願順口接了句：“一定。”
鍋底剛上來沒多久，湯底沸騰，霧氣漸漸上湧，飄飄然散開，霧蒙蒙隔開李立唯望過來的視線。
她深呼了口氣，有點不太自然，便起了身：“我先去拿點水果和小菜。”
一辯舉手：“幫我拿點裙帶菜吧，謝謝！”
許願點點頭，離開了座位，直至有段距離了，她才松下來，揉了揉太陽穴。
頭疼。
她慢吞吞重新走到醬料區，從底下抽了個盤子，掃了眼，擺放在最上方的是水果和小菜，邊上居然還有南瓜湯。
許願起了心思，有點饞，換了個碗給自己乘了一碗南瓜湯，先往旁邊的桌子上暫時擱下，又裝了點一辯要的裙帶菜，然後拿了個盤子，瞧着那些水果，思索着。
身側有要乘醬料的伸長了手臂，要繞過她去舀另一邊的辣椒油，許願餘光裏掃見了，後退了一步，讓開點空間。
緊接着下一秒，肩膀撞上了什麽，似是有硬硬的細細的一條抵住了肩骨，有點疼，她“嘶”了聲，聽見身後有細碎的金屬碰撞聲，清脆的，輕微的。
許願愣了下，朝後扭過頭，入目先是白色夾克外套上那一根搖晃的銀鏈子，它撞擊着口袋上那顆裝飾金屬紐扣，折射了燈光，亮得很。
一雙修長的手伸過來，指節分明的，蔥白骨感的，她靠得近，能看見薄薄一層皮膚下的青色血管。
她看着那雙手解開銀鏈子，随手塞進褲子口袋裏，她仰起臉，對上那雙手主人的目光，一愣。
“剛才為什麽假裝沒看到我？”謝驚休垂着眼皮望她。
許願往邊上和他挪開點距離，待離得沒那麽近了，才道：“沒有。”
謝驚休倚在一邊，腰微彎，睫毛耷下來：“你剛才明明看到我了，我想跟你打招呼的，就看見你飛快走了。”
燈光落進他眼底時特別漂亮，像潤了層水光，就是看起來有點落寞，他輕聲問：“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啊？”
“沒有。”許願彎唇，瞥了一眼他衣領間隐隐露出的那條分明的鎖骨線，耐着性子解釋，“是看見你和朋友聚餐，怕打擾到你們。”
“我不怕打擾。”謝驚休盯着她頭發半晌，突然伸手，許願下意識小幅度躲了下，就見他從她發間拈下一團很小的白色絨毛，輕輕一吹，便從指尖飄落，晃晃悠悠落在了地上。
謝驚休這才繼續看她：“追求者只會為一些未曾預設的巧合而感到沾沾自喜。”
許願指尖頓了下，沒吱聲，默默轉過身繼續挑水果了。
他本也沒指望她回應，不過只是提醒一句，便移開了話題：“是在跟辯賽隊友吃飯嗎？”
“嗯。”她點頭。
他緊跟着，無意似的一問：“你們隊那個教練……李立唯也在？”
她最終選中了小番茄，往盤子裏裝，聞言語氣平淡，不答反問：“這麽清楚我們隊人員情況？”
謝驚休站直了身子，松松幾步離近了：“要知道不難，賽事表格上有。”
她想了想，也是。
“在的。”
謝驚休沒說話了，靜靜在旁邊看着她裝水果，等她裝完了，自然而然幫她端起邊上擱着的南瓜湯和裙帶菜：“我幫你拿過去。”
“不用。”她伸手要去拿他手裏的，被輕輕避開了，“我自己可以。”
他搖搖頭：“三個盤子，你就兩只手，怎麽拿得下？”
許願軟硬不吃，神色平靜地給他講了一個具體的方法：“其中有一個是碟子，可以放在裝小番茄的盤子上，怎麽拿不下？”
謝驚休還是不給，凝視她。
四目相對。
許願唇角動了動，半晌，偏過頭，還是沒忍住，笑了。
“謝驚休。”她強忍笑意，“宣誓主權可不是一個追求者能做的事情。”
“我沒那個意思。”他嗓音低下去，長長的睫毛顫顫，輕軟開口，“我只是擔心你不方便。”
“哦。”
不信。
許願瞅他。
謝驚休垂着頭望地，唇瓣抿着，睫毛在眼下落在一片陰影，随着眨動像蝴蝶翩然起舞，整個人從頭到尾透着一股無辜被誤會的委屈氣息。
“對不起。”他還說。
許願盯了他良久，心像被澆了水的海綿，軟下去，她嘆了口氣，最終認命：“走吧。”
一些菜已經上來了，擺在桌子旁邊的架子上，火鍋熱氣騰騰，許願來的時候，幾個人好像在聊什麽好笑的事情，笑成一片。
一辯見她過來，眼睛一亮：“我的裙帶菜！”
許願把裝水果的盤子放桌子，往後昂了昂下巴：“在後面。”
一辯這才看見身後端着一碗南瓜湯和一碟裙帶菜的謝驚休，呆住了，直至他遞過碟子時，才緩過神來，忙不疊伸手去接。
謝驚休沒有久留，擱下手裏的東西，彎了腰，輕輕在她耳邊說了聲“記得看微信”，待直起身，餘光悠悠然瞥過對面的李立唯，擡腳邊走了。
許願擡手揉了揉耳朵，總感覺仍有氣息噴灑，溫熱的。
沒人注意到坐在她對面的李立唯臉色逐漸難看。
一辯眼見着他走遠了，興奮問：“剛那個，是不是文學院那個謝……謝……謝什麽來着？”
許願提醒：“謝驚休。”
“哦哦。”一辯點點頭，瞧着他的背影啧啧稱嘆，“久仰大名啊，怪不得剛入學就靠臉出名，這張臉确實太有東西了！”
許願沒吭聲，不置可否，點開了一邊的手機，目前還沒有消息。
“你倆很熟啊？”一辯好奇。
她手指點着屏幕邊緣，一邊等着一邊“嗯”了聲：“朋友。”
微信上終于來了消息。
謝驚休：“晚上你們怎麽回學校？”
我不摘月亮：“公交。”
他暗示她：“我也公交。”
我不摘月亮：“哦。”
謝驚休：“貓貓探頭.jpg”
許願總覺得這表情包眼熟，點開底下的愛心才發現自己有一模一樣的，是當時盜了學搭的，再搬運到微信上來的。
久靠盜他人表情包為生的許願帶點隐秘的竊喜，像是一下子就有了底氣：“你怎麽盜我表情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