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莫念秋知道自己的想法太過于大膽和離經叛道,林宛白不答應也實屬正常,一遍遍喃喃細語着,
“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從昨夜到現在四處奔波,尋不到父親一點點訊息,她心急如焚,忍不住又簌簌地哭着,
“阿娘很小的時候就離我而去,這些年,只有阿爹疼愛我,如果我再失去了阿爹,我……”
所有人都勸她等,但她真的等不起。
林宛白低頭沉思起來,她臉上接連閃過了驚訝、同情、贊許、篤定等神色,最後終于下定決心回握着莫念秋的雙手,鄭重地回道,
“好,我幫你。”
還沒等莫念秋收了淚珠,她又道,“不過……有個條件。”
莫念秋沒想到林宛白如此痛快地答應了,憂愁擔心的臉上終于閃出一抹亮色,那是希望的顏色,
“不管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
林宛白拾手将肩上的長發扔到背後,神采奕奕,“我陪你一起去。”
“什麽!”這次換莫念秋瞠目結舌了,等她反應過來慌忙擺着手,“不不不,你送我出城已經連累你了,我很過意不去,如果再讓你陪我一起去,林尚書那邊……”
即使身為太子妃,她也交待不了。
林宛白俯過身來,似是密謀的姿勢,神秘而興奮地說道,“他如果知道我送你出城,一頓戒尺肯定躲不過了,我跟你一起去西北,頂多也就一頓戒尺,我還能陪在你身邊,逍遙快活一陣,不至于趴在床上擔心你。這樣算下來,我算是賺了。”
這套邏輯,莫念秋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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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宛白眉頭輕佻,莞爾一笑,學着浪蕩公子哥的做派,捏了捏莫念秋蹙擰的小臉,
“沒事,不用擔心我。有我在,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莫念秋聞言忽然就愣了一下,
這是阿爹之外第二個人對她說,“我會保護你。”
那人不是她的夫君,而是眼前這個肆意飛揚的好友。
莫念秋雙眼泛着潮紅,腼腆而感動地重重地點了下頭,“嗯。”
*
是夜,細碎的雪花星星散散的飄落,無聲無息。
萬籁俱寂的汴京城裏,兩個府裏霍然地開始騷動起來,慢慢蔓延到幾條街巷。府裏的府丁幾乎全部出動,到各個巷子尋找莫念秋和林宛白。
東宮不敢聲張,劉內侍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在宮裏呆了差不多四十個年頭,哪裏經歷過這等荒唐事。
如今天色已晚,皇宮落了鎖明日才能打開,他現在真真是六神無主。
“肯定是長平郡主這個愛惹事的,挑唆着太子妃玩去了哪裏。”劉內侍緊咬着牙關忿忿地罵着。
一開始,林府和東宮都是這樣認為的,小孩子心性,等找到了,定要打斷林宛白的腿。
可是,直到天蒙蒙亮起來,翻遍了大街小巷全然沒什麽消息,他們才發現事态的嚴峻。
她們倆難不成出城去了!
這個念頭爬上心頭時,一向穩重自持的林尚書氣得摔了茶盞,林夫人憂心兩個孩子的安危來回踱步,劉內侍早已等在了林府,那架勢,必須要讓林尚書給個說法。
直等到太陽高升,林府府丁扭送林宛白的貼身婢女回來了。因為她不會騎馬,所以被林宛白安置在了府裏一處私宅,豈料被找到了。
那名婢女也該被找到,本是燈下黑的事,她偏生越想越害怕,想趁着天亮開了城門奔回家中,被城門口守株待兔的林府府丁逮了個正着。
她本就是個頭腦笨拙的小女娘,被林尚書三言兩語一唬,什麽都招了。
這下,方才知道莫念秋和林宛白趁黑出了城,往西北方向去了。
劉內侍急得跺腳,朝林尚書微一招手,語氣不善,“林尚書,長平郡主拐走太子妃殿下這事,等太子殿下回來,定會與你讨要說法。”
說罷,招呼着小內侍,尖利的嗓音劃破長空,“趕緊的,進宮。”
*
且說莫念秋一行,乘着紛揚飄灑的雪花,四人騎着快馬,一路奔襲到了二百裏地外,直等到雪勢漸息,日出東方,方才找了個鎮子的茶樓歇了腳。
“好久沒有這樣跑過馬了,真是痛快。念念,沒想到你的馬術也如此了得,我應該早認識你的。”
這是林宛白生平第一次離開汴京,宛如脫缰的野馬,連呼吸都變得暢快自在。
莫念秋擠出一抹笑容回敬了她,“早年在家學過騎馬,勉強可以馳騁。”
她如今換了件藍色雲翔符勁裝,腰間系着犀角只綴着一枚白玉佩,風帽上的雪白狐貍毛夾雜着雪花迎風飛舞。
莫念秋利落地脫去厚重的衣物,烏黑的頭發束起,頂嵌玉小銀冠,銀冠上的白玉晶瑩潤澤更加襯托出她的頭發黑亮順滑,如同綢緞。整個人如花似玉中又透着與生俱來的清俊,依舊讓人覺得高不可攀、翩若仙子。
她轉頭看着心澈,問,“鷹隼都放出去了嗎?”
“放出去了。一只給老爺代信,一只給白淵先生代信。”心澈也是一身勁裝加身,英姿飒爽添了些煙火氣,收起莫念秋的外袍,添了一杯茶給她。
鷹隼是莫家獨有的傳訊猛禽,極難馴服,所以只有四只,莫老爺、白淵手裏各一只,留給莫念秋兩只。鷹隼傳訊速度比信鴿快一倍不止,她只有在緊急情況下才會放出去。
林宛白知道莫念秋此時心思愁然,知趣地沒多說話,趁着莫念秋交待事情的檔口,喚來夥計點了幾碟小菜,莫念秋吩咐完正好吃了飯,幾人換了馬未多休息,繼續朝西趕路。
*
劉內侍進宮前,已經派人将太子妃出城向西的消息八百裏加急送去給太子。
此事幹系重大,他沒敢跟任何人講,直奔坤寧殿,找皇後想辦法。
皇後聽後先是一驚,随後倒暗暗佩服起莫念秋的膽識和魄力,當年她如果能如此單刀赴戰場,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呢!
劉內侍這廂焦急地等着皇後的懿旨,誰知皇後只是淡淡地問了句,“派人告訴太子了嗎?”
“已經八百裏加急将消息送了出去。”
聞言,皇後輕輕颔首,只囑咐了一句,“消息都封鎖了,此事絕不可讓旁人知道。退下吧!”
皇後娘娘過分的冷靜讓劉內侍急得不知所措,正欲開口再詢問,看見劉嬷嬷朝他搖了搖頭,只能掖下焦心,
“小人告退。”
劉內侍離開後,皇後從懷中捏出腰牌遞給劉嬷嬷,“去找六大王,讓他拿着我的腰牌即刻動身去接應太子。記住,別讓人碰見了,只說出城替我辦事。”
劉嬷嬷得了令出了門,皇後半合着眼,靠在鳳椅上,腦中百轉千回,幾十年的對對錯錯一閃而過,再度睜眼,那份溫順無争裏似乎多了絲什麽。
*
八百裏加急送至之時,太子剛巧趕到泗州,他捏着信紙半響沒說話,烏黑深邃的眼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韓翎,備馬。”
韓翎還未出屋,沈婉婉便挺着大肚子倚門而立,堪堪擋住了他的去路,那烏溜溜的眼珠子就像兩顆水晶葡萄,像是關切,像是問候地望着傅瞑,
“太子表哥,朝堂上是不是有緊急政事,我如今安好,您不必顧念我,趕緊去忙吧!我可以自己回京城的。”
傅瞑輕抿着削薄的唇,面若中秋之月,鬓若刀裁,眉如墨畫,這麽久沒見,俊美得仍是讓人移步開眼。
沈婉婉身旁的秦嬷嬷駭得要命,扯着嗓子能把房頂掀開,“娘子,您現在懷着七個月的身孕,怎麽自己回去!如今現在太子來了,你婆娘才顯出兩天好眼色,如果太子走了,她能讓你囫囵着走嘛!”
末了,秦嬷嬷聲淚俱下,“如果讓老爺和少爺知道了,怎麽安心打仗啊!”
“嬷嬷,別說了,阿爹和阿兄為天齊征戰是為臣之責,我只是福分淺薄,夫君病逝,拖着這副身子連累別人。”
沈婉婉兩灣煙眉似蹙非蹙,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淚光點點,嬌喘微微。
親嬷嬷趕緊收了聲,寬慰着沈婉婉,“娘子別哭,您現在最忌諱這個,不為您着想,也要為肚子裏的孩子想想。”
“你不用擔心,我既然答應了成渝,定然會安全送你回京。”
傅瞑周身散發着冷傲孤清之勢,宛若黑夜中的鷹,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望之沈婉婉渾身無端生出一陣冷寒。
“韓翎,去幫郭夫人收拾行裝。”郭是沈婉婉夫君的姓。
沈婉婉萬分辭謝了傅瞑回到屋,氣得呼呼喘着粗氣,索性将桌子上的東西一股腦掃到地上,
“莫念秋算什麽東西,太子表哥定然是為了她想要撇下我,嬷嬷,你聽見他剛才叫我什麽!郭夫人!我沒有名字嘛!”
秦嬷嬷拍着她的背順氣,“娘子,您月份大了,可要保重身體啊!男人皆是些慣會移情別戀的,太子一時間被姓莫的迷了心竅不足為奇。等咱們回了京,慢慢将太子的魂拉回來便是。”
聞言,沈婉婉方漸漸熄了怒意,眼中碧波流轉,計上心頭,
“讓他們手下知些輕重,我的嫁妝可都是些貴重的,要再三清點清楚,再一一裝箱,別毛毛躁躁的。”
秦嬷嬷立馬明白了沈婉婉的意思,連連颔首稱是,“放心娘子,我定然仔仔細細盯着他們點,娘子出嫁時那麽多嫁妝,沒個三五日是清點不完的。”
最好,回汴京前,太子與沈娘子生米煮成熟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