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夜,再次悄悄降臨,一縷輕柔的月光,給靜谧的天空灑下一片朦胧,熏染出一個平靜祥和的夜。

靜谧而孤寂的坤寧大殿裏,倏然地被一道接一道消息撞破了塵封的殿門,

西境大勝的捷報率先傳來,傅瞑陰鸷蒼白幾日的臉上終于泛出一縷生氣,作為太子,他明白父皇是為了穩定西境軍心和局勢,用了在他或大多數人看來最為簡單的法子,只是他接受不了…

如今西境局勢已平,此次大捷,敵國元氣大傷,幾年內不會再有大的戰事,西境總算平靜了,扼在他喉間逼他娶沈婉婉的枷鎖終于解了。

此時,伴随着一道嘹亮的嬰孩啼哭,沈婉婉終于生了,新的希望和勝的喜悅同時降臨天齊皇宮,

只是,這些欣喜将将爬上衆人眉眼,還沒來得及浸染到每個人心裏,接踵而至的噩耗又将人們齊刷刷打入了更加深的深淵,

宣平侯沒了…

莫念秋看向傅瞑時,他白皙清俊的側顏淹沒在濃墨的夜裏,眼眸藏在一片陰影裏看不清神色,只是那如山的脊背,矮塌塌得,微微地顫動着,

只停了一眼,莫念秋漠然地垂目攪着手裏的錦帕,

看這形勢,宣平侯戰死了!隆熙帝會愈加逼着傅瞑娶沈婉婉為側妃。

是了,上一世沈婉婉進門前,她就聽到過這個消息。

親耳聽了隆熙帝和傅瞑之間納妃的對話,她似是有些明白了,沈家雖然向天家獻了一個女兒,但官家對他們仍是不放心,也有可能是讓太子有些依傍,不,應該是為了朝堂局勢權衡。

蜀王在大張旗鼓地拉攏六部,她記得他們的目标是兵部吧,兵部有兒有女,求娶兵部尚書女兒無果,他們又會讓二公主去勾引兵部尚書的兒子。

聽說,中書令早先就是兵部尚書出身,只是繼任的兵部尚書好似不是他的門生,什麽原因莫念秋就不得而知了。

但中書令好似在京城十二衛裏勢力極大,之前武安伯沈成渝去哪個衛裏當差,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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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沈家和中書令是相互掣肘的棋子?!

也許是這一世她少了些情愛與希冀,她眼光明朗了許多,

想完這些,莫念秋只覺得腦袋發脹、心緒愈加紛雜,她從沒關心過這些,突然一股腦理清這樣多朝堂上的厲害關系,她的腦力有些透支了。

只是,這樣就麻煩了…

他們的婚姻是禦賜的,隆熙帝不許他們和離,她難道要抗旨?

如果同上一世一樣只剩她自己的話,她可以就此把心澈心漣安頓下,自己逃走,

她不想連累了父親。

紛雜的思緒在莫念秋腦海裏來回盤旋,也只在幾個呼吸之間,

他們又聽到了外面一個婆子焦急而駭人的吼聲,

“快來人啊!沈娘子血崩了,快來人哪!請太醫啊!”

本來壓抑沉重的宮殿裏,又亂作了一團,皇後聽見皇上氣血飙升暈厥過去,趕去了崇政殿,如今聽見沈婉婉血崩,又着急趕了回來。

寒風掠耳,坤寧大殿裏仍是寂靜無聲,傅瞑恢複了往日的持重冷靜,

他脊背重又直挺起來,那個肩膀擔着天齊的未來,即使是再多的痛,也不允許有過分的沉溺和半刻的松懈。

這個夜尤為漫長,莫念秋只聽見大殿外嘈雜的聲響,和進進出出的急促不安,她和傅瞑仿佛被壓在冷宮那般,無人問津。

莫念秋如往常那般,歪在羅漢榻上歇息,經歷了幾日的思索、氣惱、擔憂、焦慮,她如今的心境又恢複了平靜。

即使明日要上斷頭臺,也不能不吃不喝不睡。

腦袋有些昏昏的,她睡得很快很沉,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抹着淡淡的憂愁,發髻松垮地堆着,眼睫顫顫,嬌喘微微,忍人憐。

傅瞑視線輕輕地落在莫念秋身上,小心翼翼地生怕驚醒了她,深黑色的瞳仁中飽蘸着深不見底的幽邃,閃爍的是讓人心碎的悲傷和無奈。

榻子上的人動了動,傅瞑一瞬地快速移開眼,壓低呼吸等了一會,等莫念秋換了個姿勢重又睡去,傅瞑才悄然移回了目光。

只是,此時的人兒好似墜了冰窟,渾身冷顫顫的,傅瞑想挪過去查看,剛一起身,右膝又重重地跌回了大理石地面上,悶聲壓在了喉嚨裏,

拿了個小毯子蹑手蹑腳蓋在莫念秋身上後,傅瞑重又跪回了原處。

不知道睡了多久,莫念秋在夢裏走在一處漫無天際的雪地裏,像是被流放了那般,她喊着父親,喊着心澈心漣,回應她的只有滿天飛旋的雪花。

“冷…”

傅瞑聽到了榻子上人兒低聲的沉吟,他重又翻找了整個大殿,沒有多少被褥,他甚至将帷幔扯了下來,給莫念秋裹上,她仍在說冷,

他仿若都聽到了她的唇齒在打顫,

傅瞑又将自己的袍子脫下來裹在了她的身上,

“冷…好冷…”

傅瞑拍着殿門,“誰在外面,太子妃病了,快請太醫。”

殿外,心澈心漣聞言早已去找皇後和太醫,劉內侍貼在大殿上,焦急地向傅瞑禀報着外面的情況,

“哎呦,太子,現在坤寧殿都亂套了,皇上剛剛醒了過來,眼下也在西偏殿等着了,沈婉婉娘子怕是不好,皇上下令治不好沈婉婉要整個太醫院陪葬。現在太醫為了保自家性命,都使出了渾身解數,不知道還有沒有空過來瞧瞧咱們太子妃了。”

傅瞑臉色一沉,“無論如何,她現在仍是太子妃,誰敢不來瞧。”

話是這麽說,心澈心漣在殿外候了多時,也沒能見上皇上皇後的面,

殿內,莫念秋仍不斷喊着,“冷,冷…”

傅瞑敲着殿門,顧不上規矩儀态,聲如洪鐘嘹亮,“父皇,父皇,母後,太子妃病了,兒臣請太醫來看。”

可惜被淹沒在了嘈雜的腳步聲中……

他又對劉內侍講,“你去求見皇後,拿着我的令牌。”

傅瞑從懷裏掏出令牌遞了出去,劉內侍拿着令牌小跑着去了沈婉婉生産的東偏殿。

他重又回了莫念秋身側,将她整個人圈在懷裏,那周身的寒冷,傅瞑隔着被褥仿佛都感受到了。

角落的滴漏又悄然走了一刻鐘,大殿的門冰冷得沒有半分動靜。

莫念秋額間泛出熱度,滾燙的溫度從額間傳遍整個身體,可她仍在喊着“冷”。

傅瞑無法再等了,他看着小妻子雙頰燒得通紅,嘴裏漸漸說起了胡話,

“心漣,心漣不要啊!”

“沈婉婉,你殺了心漣,我要和你拼了。”

“阿爹,阿爹,都是我不好,你不要離開我。”

“我明明救下了您,為什麽,為什麽您還是死了,是誰害了您,阿爹!”

“傅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

“傅瞑,我恨你…我恨你…”

這些話有的呢喃不清,有的卻嘶聲裂肺,傅瞑一遍遍解釋着,“那都是夢,都是夢,有我在,沒事的,不會有事的。”

掙紮着掙紮着,最後莫念秋窩縮在榻子上,全身搐動,一聲聲壓抑的痛苦唏噓,仿佛是從她靈魂的深處艱難地一絲絲地抽出來,散布在屋裏,織出一幅暗藍的悲哀。

天似是塌了下來,傅瞑覺得他的心像是被一把鈍了的锉刀殘忍地反複地割着,心疼從傷口流出,撒落一地憂傷。

他抱起莫念秋,想要從這困境中逃離出去,可殿外的守衛誓死不開門。

傅瞑突然閃爍了一下,接着雙眼又變得陰鸷晦暗,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沖脫出來,他此刻就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滾雷般低喝道,

“要麽開門,要麽死。”

殿外的侍衛面面相觑,皇上的聖旨他們不敢違逆,太子他們也得罪不起,

就在踟躇之時,傅瞑一腳踹在了殿門上,門扇晃動,侍衛跪倒一地,“太子殿下息怒,您如果強行闖了出來,是抗旨不尊,這,這……”

抗一次旨又如何,他已經抗過一次了,何懼第二次。

幾腳下去,厚重高棱的門扇顫巍巍的,像蝴蝶羽翼般薄脆易折,似是随時都要轟然倒地。

恰在此時,殿門豁得打開了。

皇上皇後站在殿外,皇上威利的聲音喝道,

“逆子,你想謀反嘛!”

皇後一眼就看到了傅瞑懷裏的莫念秋,她迎上來,問,“念秋怎麽了?”

傅瞑沒看皇上一眼,而是求助地望着母親,“母後,太子妃病了,快找太醫看看。”

皇後示意身邊的劉嬷嬷去請太醫,“先将念秋放回榻子上吧!請禦醫。”

傅瞑修眉微舒,抱着莫念秋回到榻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

這時,杵在一旁的隆熙帝低沉的聲音響起,“沈婉婉怕是不大好,她想見你,你去看看她吧!”

傅瞑的目光始終憂心地落在莫念秋身上,不為所動,似是沒有聽見,

“父皇,太子妃病了,無法下床,無法相見。”

“太子!”隆熙帝又喝道,聲如獅吼,

像是驚了榻上人,莫念秋眼睫顫顫緩緩睜開了眼,有一瞬的空洞蒼茫,她偏過頭找到了剛才喝聲的源頭,漠然地望過去。

太醫本就在坤寧殿,不一會便跑了進來,把脈後是說寒風入體。

“去開藥。劉內侍,你親自去熬藥,這裏的人我不放心。”傅瞑聲音清冷,安排道。

劉內侍自然知道其中厲害,親自跟太醫抓藥、熬藥,一絲一毫不假他人之手,連眼睛都沒移開,

藥汁端過來時,皇上皇後悶悶坐在一旁,皇上手指敲着桌案,“咯噔咯噔”得聽之煩躁。

太子獨坐在太子妃身側,擰了新的帕子放在太子妃額上。

劉內侍腳步一頓,心下凄然,太子都病着呢,還要伺候太子妃,太子從小哪裏幹過這種活計,

不過,想起方才太子義正言辭地拒絕納妃,劉內侍忽得明白了:太子這是動了心啊!

“太子殿下,讓老奴來吧!”劉內侍将藥碗放到高凳上,接過太子手裏的帕子。

傅瞑推開他的手,眉頭不展,“不用,我自己來。”

将帕子扔回盆裏,傅瞑端起藥碗,一勺勺吹涼,試了試熱度剛剛好,才對莫念秋道,

“該喝藥了。”

莫念秋睜開沉重的眼睫,雙目微微泛着紅,朦胧間支吾了聲,傅瞑把手放在莫念秋頸後,讓她靠在自己胸前,舀了一勺湊到莫念秋嘴邊,

背後頸間清涼的觸感令她頭腦漸漸清明,身體不适地挪動了下,勺裏的湯汁從嘴角露出一縷,傅瞑手邊無帕,用手将其拂去。

火蛇燎膚般,莫念秋陡然從太子懷裏坐起,左手撐在鋪上,緩了一瞬,才道,

“我自己喝。”

話音未落,她奪過劉內侍捧着的藥碗咕嘟嘟灌下,溫熱剛好。

被傅瞑這一折騰,莫念秋神思清明了不少,望向枯等的皇上皇後,“我好些了,我願意去見見沈婉婉。”

不為其他,只為“她不大好”一句。

如何不大好?是病重,亟待穩定軍心嫁入東宮?還是就此去了……

因為她盼着這一世與上一世不同,越是不同,好不容易救回的父親越平安。

更遑論,這關乎自己不久将來的生死。

如果罪魁禍首不在了……

她要親眼看看沈婉婉到底是死是活,她才安心。

皇後聞言,感激又愧疚地走過來,俯下身子拉住莫念秋的手,聲音婉柔凄涼,“念秋,我知道你病着,說個要求難為你了。可是,婉婉怕是不大好了,整個太醫院都已經束手無策,她如今只想見見你和瞑兒……”

“母後,我去。”

聲音仍是有氣無力,莫念秋支撐着身體下床,被傅瞑一把按住,

“我們同她沒什麽可說的。念在舅舅和您的面子上,她做的那事,我可以不予追究。但從此以後,也沒什麽情分了。”

嗓音異常心疼與堅定,“咱們不去。”

“太子,她可是你的表妹,是宣平侯的獨女…”皇上再次不滿地警告他。

莫念秋輕輕拂開他的手,“沒事。”

傅瞑卻執拗着将她按回床上躺好,二十餘年穩重與聽話,一招破開執拗的堤壩,便是決堤洪水,

“等你好些了,咱們想過去再去。”

這話說給皇上皇後聽得。她沈婉婉想要見莫念秋又如何!她想見便要去見嘛!得看自己的小妻子有沒有功夫去,她死便死了,死前見不着又如何!

但如此傷害自己的小妻子便不行。

躺回床上的莫念秋眼波轉動,用傅瞑附身才能聽清的音量說了句,

“何必呢?”

和離後才想起護妻,何必呢?

她已經決定轉身離開,何必留呢?

更何況,比起這些所謂的怄氣,她真的很想親眼看看沈婉婉是死是活。

皇上皇後急得直跺腳,皇後出門去看看沈婉婉的情況了。皇上壓着一口氣,坐立難安,他最怕這裏的消息傳到西境,軍心大亂。

為了這場戰役,前前後後調配了二十萬大軍在西境,可都在沈家手裏呢!

他這裏又逼不得,生怕逼急了,去到沈婉婉跟前說出些不輕不重的話,讓有心人傳到沈成渝耳中……

許是藥性發作,莫念秋暈暈乎乎睡着了,夢裏,仍是沈婉婉端着那碗送命的藥,一步步朝她走來……

“不要!”莫念秋再次醒來,渾身發了重汗,擡手搭在額間,已經不燒了。

她掙紮着起身,“官家,我好些了,去看看沈婉婉吧!”

傅瞑仍不放心,莫念秋推開他過分關切的手下了床。身體忽得一輕,一陣天旋地轉後,她跌進了一個不算堅實的懷抱裏。

傅瞑抱着莫念秋,大步流星朝東偏殿而去。

東偏殿裏,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在悶熱的殿內發酵得沖人顱頂。

殿內冷清得浮着一層死寂。

太醫已退出殿外安靜地跪了一地,宮女內侍跪在另一側,無人說話吱聲,也沒有人忙碌,剛才進進出出的忙碌與焦躁仿佛只是一場虛妄,

他抱着莫念秋徑直去了內殿,內殿裏摒棄了左右,除了沈婉婉,便是皇上皇後,再無他人。

沈婉婉微閉着眼睛,靜靜地靠在床邊靜養,面龐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發絲粘膩地粘在額邊,重重地吐納,喪失了往日的精明與妩媚,

聽見響動,她擡眸望去,眼底盡是一片淡然的寧靜。

這是莫念秋從未見過的。

“搬個圈椅過來。”傅瞑吩咐着。

莫念秋被抱得不自在,輕聲道,“放我下來。”

傅瞑不肯,“你生病了,不要勉強。”

直等到圈椅搬過來,傅瞑才緩緩将她放下,那樣的小心呵護,落在沈婉婉眼裏,不再有嫉妒,她勾起一個苦笑,

“我還是輸給了你。”

莫念秋微愣,淡然回道,“這次,我無意與你争。”

沈婉婉潸然一笑,她是不信的,只是在這事上争論也無意,

“表哥表嫂,我知道我做了些錯事,如今也是咎由自取,回宮也是我一再堅持,求了姑母,父親說的沒錯,皇宮是一個巨大的狩獵場,再精明的獵人,也免不了踩中陷阱。我終于知道父親為什麽不願意我嫁給太子了。”

“只是,一切都晚了。表哥表嫂,都是我錯了,求不得你們什麽原諒。可,可我還是奢求,能将兒子寄放在東宮撫養。”

順着她的視線,莫念秋才看見床榻裏側,那一個小小的身影,

“這個皇宮裏滿是看不清的陰謀與算計,貴妃的妄念,皇後的無争……這次我自認為算計得精準不差,依舊換來這樣的結局,我不想我的兒子再沉溺其中。”

原來叫他們過來是為了這件事!

沈婉婉算是找對人了,因為聰明如她,早就發現莫念秋才是東宮真正的當家人,只要莫念秋同意,傅瞑才會沒意見。

不然,鐵定會被傅瞑冷言拒絕。

莫念秋那刻仿若看到了自己母親臨走前,看向自己的目光。

那樣的不舍和虧欠,

孩子總是母親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牽挂。

只是沒想到孩子能有這樣的力量,能讓惡毒算計、只想争鳳位的人,變了個模樣。

聽着這近乎逝前托孤似的言語,莫念秋仍不能确信,沈婉婉真的不行了?

不是又憋着什麽陰謀與算計吧!

饒是做了母親,想贖罪,可是也洗脫不去她上一世的種種。

“我可以答應你。”莫念秋平靜地道。

“但不是因為你說的這些話,而是因為你的父親和長兄派兵保護過我的父親,我只是有恩必報罷了。”莫念秋補充着。

說到這,她記起好像還答應過沈成渝,照顧好沈婉婉,等他回來,将她從東宮接走。

莫念秋還不知道傅瞑對沈婉婉的警告與冷漠。為了救秦嬷嬷,她只能從東宮搬走。

也正因為如此,陰差陽錯地,她在皇宮的陰謀裏折了自己的性命。

可是,這無法抵消沈婉婉上一世的罪孽!

莫念秋之前想着父親和自己離開的事情,無暇搭理沈婉婉,元宵宴她卻愈加變本加厲,如今隆熙帝不許和離,莫念秋也不能坐以待斃了。

“但我有個條件。”莫念秋看向隆熙帝,“請官家同意。”

坐在明間的隆熙帝聞言,微微一愣,一呼吸間,便聽見渾厚的聲音傳來,“朕應允了,說吧。”

“我要沈成渝将軍撥出旗下一千人,作為莫家府兵,保護莫家安危。一千人是不動的,若有折損,沈将軍還要再派人。官家要給莫家一份丹書鐵券,給民女保管,寫下密召,不對外透露。”

隆熙帝沒想到莫老弟的女兒,會有這樣的謀略,重新審視了下這個吹風可倒的女子,暗聲道,

“都允了。”

沒想到官家如此爽快地答應了,莫念秋倒是沉思了起來,黛眉擰成山峰,難不成沈婉婉真的要S了!

“如此,我可以暫時将孩子養在東宮。”

“謝謝表嫂。”像是洩了一樁心事,沈婉婉神色暗淡下來。

東宮那麽大,多養一個兩個無甚關系,說到底,是傅瞑養,與自己無關。

“不可。”一個略顯突兀的嗓音響起,仍是那樣的淡漠冷靜,傅瞑扶着莫念秋的肩,“就怕孩子長大了,會有有心人挑唆。”

“我明白。”

沈婉婉失望地點點頭,喚來秦嬷嬷,“嬷嬷,向太子妃跪下。”

秦嬷嬷訝然,瞥了眼太子妃,“娘子,這…”

“嬷嬷,往日的恩怨我希望你不要再記着,我不在了,太子妃便是你的新主子,我已經将孩子托付給太子妃,這些往事對與錯都不要再提了,不可對太子妃有任何怨怼,不能讓孩子活在仇恨中,更不能因為這些恩怨,讓孩子受他人利用。你只要護着孩子長大。”

“娘子……”秦嬷嬷早已泣不成聲,她頓時明白了其中用意,“老奴定然像對娘子一樣,對小主子,對太子妃。只是娘子,老奴對不起您,對不起夫人啊!”

沈婉婉又似是想起了什麽,眸眼晃動,“除夕那晚,都是我妄想着嫁給太子,冤枉表嫂推了我……對不起。”

莫念秋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無所謂了。如今,她有了丹書鐵券和護衛,比什麽都強。

沈婉婉又對皇上皇後,“皇上,我已經沒什麽力氣,煩請您着人幫我寫兩封信。”

“我來寫。”傅瞑應着,他最終還是選擇站在小妻子這邊,既然小妻子有心壓下一些事情不讓旁人知道,今日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婉婉一封留給孩子,一封留給沈成渝。

信寫完了,他又将給沈成渝的信謄抄了兩份,皇上、皇後分別保管,給孩子的一份,謄抄了三份,多的一份由沈成渝保管。沈婉婉逐張親自畫押。

思慮之最,無人能及。

“我們只能答應你給予孩子庇護,如果成渝回來想要撫養孩子,我們會交給他。”

他不想太子妃的好心被有心人利用,着了暗處人的道,成了未來攻擊她的劍。

“這是自然。多謝表哥。”

心事落定,沈婉婉整個人頹然靠在床上,蕭索又暗淡,她輕聲道,“我累了,我想睡一會。”

秦嬷嬷抹着眼淚,扶她躺下,

沈婉婉手輕柔地撫上孩子的臉龐,看他小嘴動動,終于忍不住落淚,“孩子,母親對不起你,沒有什麽比看着你長大更重要的事了。”

“可是,母親做不到了。母親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中,只希望你能平安順遂地長大。”

“表哥表嫂,他的名字就叫——晗。沈晗!”

話畢,沈婉婉永遠閉上了眼睛。太醫被召進來,宣布了沈婉婉的死訊。

皇上下旨,“将太子幽禁于東宮,無旨不得外出。”因為在外界看來,是太子酒醉,想要玷污沈婉婉。不對外公布事情真相,将太子幽禁起來,是給沈成渝一個交待,待他回京看了信自會明白沈婉婉的所作所為。

傅瞑平靜無波地領旨謝恩,抱起莫念秋朝皇宮外走去。

直到出了皇宮,莫念秋仍難以置信:

沈婉婉她真的沒了???!!!

她剛剛分明親眼看見的……

沈婉婉就那樣沒了!

為了虛妄的鳳位,賠上自己的性命值嗎?

可,上一世不是這樣的。

不一樣了!

真的不一樣了!

對生的向往和與親人的團聚,讓她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意識混沌之前,她看着遠處:

東方破曉,晨光熹微。那一輪嶄新的旭日,即将緩緩升起。

晗,天初明。

天真的要亮了。

只是,莫念秋病倒了。

急症來勢兇猛,太醫院的一衆醫官馬不停蹄全數齊刷刷跪在了怡春閣殿內院裏。

“微臣已經盡力了,剩下的,就看太子妃自己的造化了。”

“只要能挺過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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