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章

第 71 章

清晨蒙亮,熱浪未來。漫步在綠樹成蔭的小道上,一路向南行去,道旁貼地生長的矮草間,點綴着無數盛開的野花,簇簇綻放,五顏六色,馥郁芬芳。

莫念秋領着心澈心漣在河邊乘涼玩耍,浣洗些衣裳,待到早膳時順着小徑回家,日子過得恬靜又随意。

時間像河裏緩緩流淌的水流,波光粼粼,平靜又清涼。

這日吃完早膳,莫老爺和白淵沒有立即離開,喊着莫念秋一齊去了書房。

白淵和莫念秋默默站在那裏,莫老爺從密櫃裏拿出一沓賬目,上面躺着一封信。莫老爺将手附在上面拍了拍,嘆氣道,

“這是西境馬場的賬冊。我打算将他們送還天家。算是和天家徹底斷了聯系,我老了,不想再做這些。”

莫念秋早就有此意,這些所謂的生意買賣不過是些累贅,只要商道還在,他們大可以做自己的生意,不跟任何人有任何牽扯。

白淵拱手道,“老爺,鹽道上的兄弟我也去了信,願意跟着咱們的,可以奔咱們而來。不願意的,咱們也不強求。”

莫念秋聞言,妍美的容顏柔光淺淺,問父親,“父親是打算做新生意了嗎?”

“既然要隐姓埋名,我打算将原先這些全部處理掉。”莫老爺将面前的賬冊往外一推,沒有任何眷戀,看向白淵道,“日後你的東家姓白。”

白,是母親的姓氏。

“父親是想做大白藏布莊?”莫念秋一雙純淨的眸子眨了眨,眼底透着清澈又溫和的芒光,既淡泊又詫異,

莫老爺搖搖頭,“我老了,今後,就看你和白淵的了。我知道你在乎你母親留下的布莊,這是我這些年攢的商路,現在全部歸你。”

“父親真的願意讓我經商?”之前他可是一萬個不同意的。

莫老爺走到女兒面前,面容慈愛,“以前,我總覺得你是天齊的太子妃,往後餘生衣食無憂便好。可是,你和太子如今鬧成這樣……你既然不喜歡做這天齊的太子妃,那便不做。你想做什麽,父親都支持你,只要你開心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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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謝謝您。”

父女倆又聊了許久小時候的事,白淵捧着賬冊和信退出,即刻踏上去汴京城的路。

不日,到了汴京城,他沒有去皇宮面呈,而是到了東宮那個熟悉的角門,扣了三長兩短,韓翎前來開門。

白淵的身影沒入宮牆內,不消多會,出來時已是無物一身輕。

白淵此行,又去了鹽道商會,帶着想要投奔老東家的一些掌櫃活計,分別将他們安置到不同的州縣,以白家名義,買下了一個個不起眼的小鋪面,留了人,挂上白藏布莊的牌面,按照莫老爺之前早已聯絡好的客商,慢慢做起生意。

待再次回到西境時,又只剩自己一人。

莫念秋在莫老爺書房,白淵将一應事項禀報,莫老爺擺擺手,“今後,你直接和念秋商議吧!”

“我們正在商量,她日後的稱呼,便稱白娘子吧!”

白淵轉身看向莫念秋,雙眸如水,淺笑宛如蓮花淡雅,拱手道,“見過東家,白娘子!”

莫念秋回了個萬福,“見過白淵掌櫃。”

白淵恍然,目光星辰閃爍,如深海水珠,看不見的:都姓白,如今更像兄妹了。他本就是莫念秋母親家的遠房親戚,終是繞不開兄妹的宿命。

*

莫念秋正如火如荼地遍地生意開花之時,汴京城裏,京城十二衛演武拉開序幕,場內場外劍拔弩張,一如前世那般,傅暝射箭,被一人擊中,射到了隆熙帝腳下。

蜀王那日推脫身體不适,未下場競技,剛巧擋下那支箭,救駕有功。

一切宛如昨日重演,隆熙帝震怒,親自審問那人,那人一口是莫家人,受太子指使意圖謀反,隆熙帝當庭甩下那封廢儲诏書,朝堂震動,隆熙帝如願以償收回十二衛兵權。

至于莫家謀反一說,太子呈上了白淵送來的一應賬目等,連同當年莫老爺出錢助隆熙帝起勢時,隆熙帝回的信物一并交回。

他顫微着撕開那封信,裏面盡是往昔那些把酒言歡、暢所欲言的過往,末了,莫老爺言說自己老邁,女兒走了,他已找到一處世外桃源之地,隐居不問世事。

看完,隆熙帝垂面而泣,半響方才緩過來,“都是我害了莫老弟啊!”

傅暝扶父皇坐下,頭一遭跪倒在他的腳邊,“父皇,岳丈隐居,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哎。”隆熙帝目光空洞,看向遙遠的窗外,他何嘗不想享些天倫之樂,“瞑兒,你哪日登上皇位,可否答應朕,善待貴妃和蜀王?”

“父皇,兒臣自是會厚待兄弟。”傅暝幽深至極的黑眸流轉着捉摸不透的幽光,“此事最終要看蜀王的态度。”

*

陽光微炖,樹影婆娑,炎炎的暑氣一浪打着一浪襲來,黑雲緩緩欺壓上來,天際狂風大作,吹得福寧殿窗扇“嗒嗒”作響,

隆熙帝彌留之際,吊着一口氣,眼睑拉攏着,看向殿門口,等待着傅暝進宮。

可是,傅暝卻被攔在了皇宮甬道之內。

與前世的情景一般無二。

殿前司和宮中侍衛早已換被蜀王暗地裏慢慢換成了自己的人,他們請君入甕,先放傅暝進了宮,後又派侍衛堵住了宮門口,

傅暝和東宮衛被前後夾擊,宛如甕中捉鼈。

中書令縷着胡須緩步走來,“廢太子殿下,官家病危,你帶着東宮衛闖進皇城,難不成想謀反嘛!”

傅暝左手緊緊握住劍柄,雙眸閃耀着犀利的光芒,“想謀反的是蜀王吧!你們将父皇挾持圈禁在福寧殿,文武百官無一人可近前,是想篡改傳位诏書嘛!”

中書令不以為然,哈哈笑道,“傳位诏書必是蜀王殿下。爾等宵小,廢太子而已,也膽敢妄議朝政嘛!”

話不投機,不說也罷。

兩隊火拼在一起,太子以攻為首,他帶着韓翎猛然向前方侍衛攻去,中書令見勢隐退到後方,傅暝緊追其後,讓韓翎帶領東宮衛禦敵,自己單槍匹馬殺入重圍,像一把寒光鋒銳的劍,直插向中書令。

中書令節節後退,一直退到大慶殿前的空地上,那裏不知何時,嚴陣以待五千精兵,蜀王披甲站在最前列。宮內的侍衛可沒有這個數量。

傅暝立體的五官刀刻般俊美,劍指蜀王和中書令,整個人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肅殺之氣,“豢養私兵,謀反之罪,罪證确鑿。”

“自古成王敗寇,當我登上皇位,史書皆是我寫的,我說你謀反,我清君側又如何!”蜀王肆意狂娟地笑着。

東宮衛沖破宮內侍衛重圍,已然損傷近半,此時與五千精兵硬拼,無異于以卵擊石。

現在只能拖延時間等京城十二衛援軍。

“你在等什麽?”蜀王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是在等城外援軍嗎?”

他緩緩抽出寶劍,遙遙指向傅暝,“你以為我為了今日,只做了這些準備。另外還有五千精兵在城樓上,将那些蝦兵蟹将擋在城外。”

“城門一關,縱有千軍萬馬,攻進來也難。而我,只需要阻擋他們一柱□□夫,你,就會被剁成肉泥。”

“我的好弟弟,怪只怪你和我争!”蜀王面色收斂,猙獰喝道,

“殺!”

五千精兵浩蕩蕩,如空中烏雲般黑壓壓朝傅瞑碾壓而來。

吶喊聲、刀劍交擊聲、馬蹄聲、箭矢呼嘯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幅驚心動魄的畫面。血腥味彌漫,屍體堆積如山。東宮侍衛在戰鬥中像割韭菜一般不斷地倒下,但并沒有人因此而退縮,反而更加勇猛,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堅定和勇氣。

傅瞑不知道砍倒多少人,眼神浸了血光,在這片血光沉浮中,他似乎看見了許久不見的小妻子一身裁剪得體的火紅勁裝,微側身體優雅從容地從雨簾中徐徐騎馬而來,

“你,竟然沒死!”蜀王駭然驚道,終是被他們夫妻倆騙了。

她身後,是浩浩蕩蕩的沈家大軍,踏破空中陰霾,如一陣及時雨,滌蕩清這片污濁之地。

蜀王他們被生擒。

莫念秋淡淡的視線從傅瞑身上拂過,落在他身邊的韓翎身上,她從腰間拿出一塊玉石,扔給韓翎,“事情結束,去見她們娘倆,她很挂念你。”

傅暝血跡挂身,蓬亂卻不狼狽,不濃不淡的劍眉下,狹長的眼眸似潺潺春水,“多謝。”

莫念秋垂目看他,神色淡然,“不謝,我是受友人所托,就她夫君罷了。”

“我知道。”縱是知道,傅暝沉寂的眼眸裏還是閃過了一絲落寞。

莫念秋收回視線,偏頭看向策馬走到身旁的沈成渝,她目光冷成冰錐,“別忘了答應我的事。”說罷,勒馬消失在風雨裏。

“什麽事?”韓翎納悶地問道。

沈成渝雙眸精光一閃,冷哼地揮揮手,“一個不留!”

一聲令下,大家還沒反應過來,蜀王和中書令的頭咕嚕嚕滾到了地上。

一場風雲變幻的奪嫡之戰,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結束了。

隆熙帝在那晚駕崩了,貴妃痛哭難抑,殉葬了。

二皇子傅瞑登基,改國號為大晟,下诏封太子妃莫念秋為皇後,空懸六宮。只是,沒有人見到過皇後,傅瞑也沒再聽到關于妻子的訊息。

如此,轉眼過了四年,傅瞑夙興夜寐,朝堂經過大的波動,亟待休養生息,他甚至比東宮時愈加勤勉。

但仍有人看見夜半時分,有人會坐在坤寧殿的窗前,一道孤寂透滿憂思的淡影落在窗棂上,一點一滴描繪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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