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1.

沒有救贖的結局,才能使這場鬧劇圓滿。

正文:

程佑京死了,死在了一場大火裏,說來也怪這場火災只燒死了他一個人。

至于他是如何知曉的?……當然是他沒意識後的一個小時後,清醒了過來,然後……然後看見有人從他身體裏穿了過去,兩人擡着一具半生不熟的屍體,當然很明顯,屍體就是他。

迷信說人死之後,過了五天才能被黑白無常接走,看來是真的了。

程佑京呆呆的看着他們擡走了“自己”,生怕半生不熟的軀體掉出來個什麽部位,便下意識跟了上去。

“我怎麽死的這麽慘啊?” 他不由犯嘀咕,心中咋舌。

“喂,程——佑——京。”

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程佑京回頭,一個毛茸茸的兔頭赫然在前,同他一樣高,聽剛才的聲音,應該是個男生。

“你怎麽也死了?”,程佑京問。

“程佑京。”,兔頭的火紅眼像生了鏽的鎖芯一樣死盯着它,從來沒轉過,讓人不禁汗毛直立。

程佑京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你是誰?”

“我是饒兔。”

rao……哪個rao啊?

兔子頭上前,毛茸茸的兔手僵硬地擡起,眼睛眨了兩下,程佑京只覺得四肢都被他提了起來,他後背發涼,往上一看,自己身上鑽進了無數細線,綁在饒兔手中的杆子上,活生生變成了提線木偶。

“玩家是否确定進入游戲?”,饒兔僵硬地念着陳詞。

程佑京的四肢被控制着,一步一步跟着饒兔走着。

“叮——接收成功!”,半空中回蕩着空蕩的機械聲。

話音剛落,四周變換僅用幾秒四周,景物渙散猶如打亂了的拼圖,再此拼好時,早已不複當初。

饒兔,不見了。

程佑京卻到了另外一個場景,很熟悉……是他的住處,哦,不對,準确的來說是大火焚燒前的住所。

兩邊金框大字:

“南山精神病院。”

“玩家進入游戲,任務完成即可重生——”

是饒兔的聲音。

“喂,這到底是哪兒啊?”,程佑京意識漸漸清明,環顧四周,空無一人,可他卻極為的清楚,這些都是假的。

“程佑京想不想活着?”,身後傳來鬼魅般的聲音,與此同時,他的肩背輕輕拍了一下。

程佑京身子一哆嗦,猛然回頭,那東西不見了!

“我……”,程佑京遲疑了。

“想不想活着呢?”,身後再次傳來聲響。

程佑京立即回頭,饒兔毛茸茸的大兔頭跌進他的眸裏,他驀地瞳孔一縮,身子不聽使喚,往後跌去。

“程佑京,想不想活着呢?”,饒兔的毛絨兔首将他拽住。

“……想。”,程佑京,眼神近乎瘋狂,卻看上去風平浪靜。

“玩家确定游戲,游戲任務……”

機械音再次響蕩,饒兔松開了他,往前看去,程佑京下意識也轉身看了過去。

半空中有一道巨大的幕。

“玩家任務:找到最悲傷的詞 ,攻略最悲傷的詞。”

“什麽意思?”,程佑京眼神猶豫的看向饒兔。

饒兔的兔頭轉了過來:“找到最悲傷的詞,攻略最悲傷的詞。”

只是複述了一遍……

“玩家注意,最悲傷的詞非NPC,有主張意識,若玩家被殺死則無法進行游戲。”

這麽看來,他們所謂的最悲傷的詞應該是個人。

“現在給玩家兩天時間,去結識最悲傷的詞。”

話音戛然而止,饒兔也随之消失。

程佑京還是不明白,任冷風吹亂,他有些長了的頭發,就這樣呆呆的站着。

他記性不好,也不太聰明,不過在南山精神病院的時候,每個來照料他的護工阿姨都叫他好好活着,所以他覺得活着是一件值得向往的事。

“佑京,你站在那裏做什麽?”

程佑京呆滞了片刻,往後看去,微微歪歪腦袋,眼前的人他不認識,但看穿着應該是個護工。

“快過來吃藥了。”,那人上前就想拽他的手,程佑京下意識躲開了,那人看他反抗,兀自喋喋不休了起來。

“你呀,都19歲了,怎麽還跟個小孩一樣吃藥吃藥,你怎麽就不聽了呢?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我每天都要說多少遍呀?哎呦,你在這兒都呆了這麽些年了,怎麽還學不乖啊?”

程佑京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不過他記得自己過了19歲的生日,就是他被燒死的前一天。

“走啦走啦!”,那人拽住了程佑京。

程佑京扯了扯手腕,“等等,你是誰?”

她皺了皺眉頭:“佑京你又忘了,我是小花姐姐啊。”

“小花姐姐?”,程佑京看着陌生的面孔,卻又在強迫自己去熟悉,可真的陌生的讓人害怕了。

小花姐姐見他又犯病了,也不跟他周旋,拽着他走了。

南山精神病院程佑京也算熟悉,小花姐姐把他拽進了他的房間。

房間很小,燈光也很暗,沒有刷漆,水泥糊的牆看上去糟糕透了。

小花姐姐塞了兩顆藥在他的嘴裏,又給他灌了兩口水,讓他睡好了,便出了房間。

日薄西山了,防護欄外的黃昏染滿天際,落日咬破了唇,血紅一團與黃昏銜接,美而燦爛。

程佑京靜靜的躺在床上,目光中只有這抹黃昏落日,他毫無睡意,側過了身,胃裏突然一陣翻湧,疼得厲害,過不了多久,他便忍不住起身想去如廁。

意識裏,他常常獨自去衛生間。因此也就輕車熟路的摸索到了衛生間的門。

是一間很小的衛生間。

程佑京一把推開了門,身子猛然一跌,雙手緊扣着馬桶邊死命的嘔吐着,惡心且難受,直到這陣痛沒那麽折磨他了,才堪堪起身,扶着門框好一頓粗喘。

他回頭沖了廁所,再回頭時差點吓得跌坐在地。

是一個17歲左右的少年,一身病服,手背上紮着輸液管,但因為藥袋掉在了地上,手背上回流了半袋的血。

少年就這麽靜靜的盯着程佑京,目光如炬,望眼欲穿。

程佑京着實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後,上去拾起掉落的藥袋,高舉起來,血液這才不回流,不過看上去似乎還是很疼。

“疼嗎?”,程佑京皺着眉頭問。

少年搖頭,他長得好看,不過皮膚卻白的滲人,頭發也亂蓬蓬的,手背上也布滿針孔,一大片青紫。

程佑京不免心顫,抓住了少年的衣角,想帶他去找護工,可少年卻死死的站着,瞳孔顫抖的厲害,唇角緊抿,煎熬的非常,看上去精神很不正常。

程佑京不明白他的執着,但他怕出事,便跑到樓道大喊一聲:“小花姐姐,快來啊!”

“砰!”,一聲悶響。

程佑京一愣,意識過來後,猛然往衛生間趕去。

少年跌倒在地,血液又開始回流了,程佑京吓得一哆嗦,上前将藥袋舉得更高了些,又去扶他。

可誰知,下一秒,少年突然環抱住他的脖子,猛然咬住了他脆弱的側頸細肉,程佑京疼得想推開他,但這一反抗倒使他将自己桎梏的更緊了。

程佑京“嘶”的一聲,那處被咬破了,溫熱的血液沿着脖子流下。程佑京疼得眉頭緊鎖,但舉着藥袋的手卻不敢松懈。

“哎呦,嚴私你怎麽又咬人?!”

聞言,程佑京緊鎖的眉頭微微舒展,小花姐姐,姍姍趕來上前就扯開了少年。

“小雲,快過來。嚴私又病發了!”,小花姐姐回頭大喊了一聲,匆匆趕來了另外一個護工,她眉頭鎖的更厲害,低聲罵道:“真不該讓你出來的!”

小雲将那少年拽走了,程佑京按着脖子上的傷口,也被小花姐姐拉去包紮了。

小雲姐姐一邊搗弄着紗布,一邊又說:

“佑京啊,你以後離嚴私遠點,他生了病,情緒不穩定,還容易傷人,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千萬別亂幫人,到時候又弄得滿身是傷,不是被誰捅了,就是被人揍了,哎呦,我可沒少操心!”

“他叫嚴私?哪個嚴哪個私?”,程佑京腦子裏就只有這個。

小花姐姐用碘伏給他擦了擦傷口,程佑京有些吃痛,眯了眯眼睛,脖子也縮了縮。

“嚴格的嚴,私密的私呗。唉,你別躲這麽大塊傷口不擦藥好不了的!”

程佑京聽話,只是緊咬下唇,雙眼忍不住的眯起:“那他多少歲了?”

小花姐姐擡頭想了一陣:“17了吧,又或者18。”

程佑京點點頭又問,“小花姐姐,你認識名字裏帶詞的人嗎?”

“辭?”

小花姐姐一邊思忖一邊幫他用紗布包住傷口。

“辭字啊……好像有個叫沈辭的,啧,他有病,你可別去惹他。”,她将程佑京脖子上繞了幾個大圈紗布,便起身又拉着程佑京回了他的房間。

程佑京很容易受傷,所以小花姐姐照舊在他的口袋裏塞了好些創口貼。

房間裏的燈光很暗,更多的是防護欄外的月光,窗外枝丫搖曳,月光打在程佑京身上,忽明忽暗。斑駁光影照不清他一張清俊的臉,留下一地孤獨,窗外寒風蕭蕭。

“沈詞……”,程佑京嘴裏嘀咕了起來,手指在空中描着這兩個字。

明天,明天他一定要去認識最悲傷的詞。就這樣想着,不知不覺程佑京便伴着月光入了夢鄉。

當晚,程佑京做了一個夢,很短很短,短到成不了詞。

大火之中有一個孩子在哭,建築焚燒殆盡,聲音卻沒消散。

然後,程佑京就醒了,不過一睜眼天還沒亮,他睡意全無,呆呆的坐起身來,看着窗外殘月發呆,就這樣一直到了天亮。

南山精神病院早晨6點到6點半左右,護士會叫醒患者,給患者測量生命體征,簡單詢問昨夜睡眠情況,患者這個時候一般來說就會起床在病區活動、洗漱。

程佑京被小花姐姐帶到了洗漱間,任他自行收拾了。

精神病院的護工們每天都會抱怨,比如說某個精神患者咬斷了自己的筋,吞勺子,拔指甲蓋,或是說些聽不懂的話。

小雲的聲音很粗犷,離程佑京也不遠,跟小花姐姐的談話聲,被他聽得很清楚。

小花姐姐:小雲,嚴私的鎮靜劑被你弄丢了?

小雲:啊呀……這,昨天我去找了,發現不在了,你說那鎮靜劑放哪兒?知道的人也不多,就現在要找回來,怎麽可能啊?加上我們院裏的監控設備老化,啊,這這要我怎麽辦啊?

小花姐姐:嚴私,現在病發頻率多嗎?

小雲:我算算……前天突然病發了一次,然後就是昨天傷着了佑京,其他的時候也都好好的。對了,你小聲點,小心被人聽見了!

小花姐姐:這裏是精神病院,聽到了又能怎樣?

程佑京,含着牙刷,偏着腦袋出了神。

沈詞……今天一定要見到。

收拾完了,7點左右,餐廳會把早點送到病區,患者排隊打飯。

不過在這個奇怪的地方,連吃飯太正常也是一種病。臆想症患者會把肉絲當成蟲子,所以會經常掀翻飯菜,然後得到一頓毒打。

但是程佑京就顯得太正常了,關于他的病,連他自己都沒聽說過,不過在精神病院呆了八年,一切又似乎合理了,或許他天生就是一個精神病。

“姓沈的,你發什麽瘋?!”

一聲吼叫,引得他側目,一個壯漢舉着飯碗,要向一個年輕瘦弱的男生摔去。程佑京突然想到了什麽,跑去找來了小花姐姐,他先問,“小花姐姐,他是沈詞嗎?”

小花姐姐看到眼前的狀況,皺着眉頭,臉上不悅,南山精神病院的護工不多,發生點什麽事都要擔在他們身上。

小花姐姐随意點了點頭,去處理了。

“小白,過來!”,小花姐姐去把壯漢拽到了一邊。

摔到地上的男生被地上的玻璃渣子劃破了手,盲目的将掉在地上的飯菜抓起來,放進碗裏,血液一直在往外流,他卻毫不在意。

“創口貼。”

男生頭頂傳來很溫潤的聲音,他擡頭,一個長相格外清秀的男孩,看上去涉世未深,可他不認識,只是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捉弄飯。

程佑京見他這樣,便自己蹲了下來,看着他,繼續問了一遍:“要不要創口貼?沈詞。”

或許是認對了人,男生停下了動作,想用滿手是血的手去接過創口貼,在快觸碰到時,程佑京突然縮了回來,在沈詞不解之際,将他拽了起來,就這麽在他半推半就的狀态下,把他拉到了洗手間。

“你不給我創可貼了嗎?”,沈詞凝視着他,目光如炬。

“先給你把手上的油和血洗幹淨了再說。”,程佑京抓着他的手,替他在手中揉着帶血的手,很輕,應該不疼。

程佑京替他擦幹了手,将創口貼遞給了他,“創口貼。 ”

沈詞有些出神的接過,然後小花姐姐就将程佑京拉走了,接着,小花姐姐一頓勸誡,程佑京做八段錦或廣播體操,結束後自由活動。

南山精神病院的牆沒刷過漆,水泥牆紮的肉疼。程佑京待着不舒服,讓小花姐姐送他回房間,小花姐姐也答應了。

“佑京,吃藥了。”,小花姐姐如往常一般推開了他的房門。

程佑京透過門上的大口子早就預知了她的到來,于是提前坐了起來。

單薄的被子耷拉在程佑京幹瘦的背上,四處而來的風吹得他瑟瑟發抖,入秋了,那風刮得正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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