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花魁娘子與薄情書生(二)
花魁娘子與薄情書生(二)
金玉婉似乎也沒料到她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乍一聽像是斥責,但仔細琢磨後又覺得是在誇贊她。
她被她逗笑了,又嘆息地搖頭。
“這個世界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就認定了人這一輩子注定要成親生子,倘若我灑脫戎馬一生,與世無争,定會受世人诟病,會被他們視為異類。”
“在他們看來,人從出生開始,就已經被選好了一條路,兒時學藝,及笄後談婚論嫁,為的親事琢磨。”
“中時留連于官場,虛與委蛇,其實他自己都不知到底為何要這麽去做。錢財?美人?名利?其實這些他都有,但只因人們都在這麽做,他便也要去做。”
“如若不去做,會被視為異類,他不是正常人,他會受到排擠。”
“而當他們在為自己尋得一門好親事而沾沾自喜,為自己謀得仕途而狂妄自得時,我早已看過這萬山千水,品過人間冷暖。”
“人這一生,不過短短百年載,我要怎麽活,全憑我自己而來!”她頓了頓,又垂眸瞥了一眼身後緊閉的屋門。
“我定不會為了這種事而浪費七年!”
金玉婉說的義憤填膺,尹恬聽的不知說什麽,只是滿目欽佩。
在這兒貧瘠的古代能出這麽一個思想的人,也是百年難得一見。
“哐當——”
金玉婉還沒來得及詳問尹恬,就聽到身後的屋子裏傳來一道東西倒塌的聲音,她臉色一變,立刻推門走了進去。
趙枝枝在懸梁自盡,但她們進來的及時,只不過是短暫窒息了一下,很快就恢複了原本的神色。
“枝枝,你瘋了!”金玉婉有些恨鐵不成鋼。
“玉婉,你說的對,我已經浪費了七年,可是沒了他,我已經不知如何活下去了,就好像心中的信念在頃刻間崩塌……”
“趙枝枝!你把那個男人當信念?你腦子被驢踢了!”金玉婉像是吃了一只蒼蠅一樣惡心。
趙枝枝抿唇不語,蒼白的神色有些說不出的柔弱,尹恬見金玉婉三觀這麽正的模樣,非常識趣地退出了屋子,關上了門。
這種事,還是她們自己說好一點。
她本想去清靜清靜,誰知剛下樓,就碰上了同樣下山的尹落竹和獨孤銀,獨孤銀臉色有了些紅潤,看起來狀态好多了。
“尹師姐!好巧啊!你也是襄陽城?”尹落竹笑容滿面。
獨孤銀也朝她溫柔地彎了彎眉眼。
美人一笑實在讓人難以抗拒,尹恬回了個微笑,“對啊,真巧,不過我快完成了。”
“這麽快!不愧是尹師姐!”尹落竹在神谕峰淨月長老門下,其他的沒學會,這說話的技術一下子提升了幾個度。
“對了,鐘師兄呢?他不是跟你組隊嗎?”
尹落竹看了她的身後,又看了看四周,疑惑地問到。
當初鐘離遲揚言說要與她組隊,這件事可是震驚了整個清晖宗,大家都有所耳聞,甚至私底下開始磕了起來。
鐘師兄穩重靠譜,尹師妹俏皮可愛,實在是絕配。
尹恬:穩重靠譜?
鐘離遲:俏皮可愛?
“我也不知道!”尹恬無奈攤手。
自從鐘離遲在仙鶴上說出那句話時,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見他臉紅的不知成了什麽模樣,再一看,人已經不在仙鶴上了。
一直到了現在,她還沒有見過他,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
被表白了,表白的人卻跑了。
尹恬真不知說些什麽………
“尹師姐也不知道,那好吧,那我和獨孤姐姐先去了,尹師姐保重,再會!”
獨孤銀眼波流轉,尹恬朝她們揮了揮手,目送她們離開。
獨孤銀這段時間不會有危險,反而會跟男主有更進一步的了解。
不過去了下一個大陸,似乎就會遇到男二了……随之而來的,還有繼洛天陰之後的反派二號陰鸷男……
尹恬縮了縮脖子,下一刻卻見身上被蓋了一件狐裘,緊接着天空中驟然下起了大雪,一片潔白,剎那間銀裝素裹。
在她身前,鐘離遲平穩落下,衣袂在雪中飄然,尹恬閃了閃眼眸,看清楚了他的臉。
幾日不見的鐘離遲,已然褪去了幾分稚嫩,似乎多了幾分他們口中的穩重靠譜。
黑眸深邃,他走上前來,替她掖了掖身後的狐裘,清冷的嗓音也随之而來,“天冷,注意別着涼。”
尹恬扯了扯嘴角,揚眉道,“師兄,修道之人,不畏寒!”
鐘離遲掖狐裘的動作一頓,看向了似笑非笑的尹恬。
下一秒他将它拿了下來,披在了自己的身上,背過身看着滿天的雪,心裏卻在生着悶氣,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師兄,你這些天去哪兒了?”
尹恬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疑惑後來發生的事,不由問出了聲。
鐘離遲袖下的指尖微顫,心中在思索着她這句話的意思,左右不過是問那天後面的事,難道她就不想知道那日他為何貿然說出那句話?
“去冷靜了一下。”鐘離遲言簡意赅。
他的确是冷靜了一下,他心中猜忌懊惱自己身為堂堂魔尊,竟然會說出那樣膩歪的話,偏生這女人還一副不知情的模樣。
似乎早就将那日呃的情況給忘得一幹二淨了,鐘離遲黑眸微動,閃過了幾分不悅。
想到那天的場景,尹恬憋着笑意,輕咳了一聲,“确實需要冷靜冷靜。”
“……”
呵……
鐘離遲心中冷笑,繼而又轉過身來,剛好看到了尹恬那還沒完全褪去的危險。
他心底瞬間炸毛!
真的在笑話他!!!
“事情辦的如何了?”他是指趙枝枝的事情。
尹恬真誠,“那得請師兄幫忙了。”她笑起來帶着幾分狡黠,眼睛亮晶晶的,看的人心底恍惚。
瞧她一副真誠求人的模樣,鐘離遲頓覺心情大好,将身後的狐裘解了下來,丢到了尹恬懷中,“鼻子都凍紅了,帶着吧,師兄不會笑話你。”
說完,大步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尹恬張了張嘴,提醒了一句,“師兄,這邊!”
那颀長的身影腳步一頓,故作鎮定地轉身朝着另一邊走過去,尹恬憋着笑,卻終究笑出了聲。
仔細想想,這師兄倒也挺可愛的。
但這想法一出來,她就突然變了臉色,心疼男人倒黴一輩子!
甜鴨【一邊沉淪一邊清醒,你擱這兒卡BUG呢?】
尹恬沒理他,腳步卻徑直跟上了鐘離遲,兩人到金玉婉身前時,她還愣了一下。
“你這出去這麽點時辰,就拐了一個男人回來了?”
尹恬:“……”
“不是,他是——”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尹恬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鐘離遲挺直脊背,有些堅定地說出這句話。
尹恬一臉懵,偏頭看向了他?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誰料下一刻他擡手,淡定自若地将她撈入懷中,“我也是清晖宗弟子,我們是道侶!”
金玉婉眉眼一揚,一副十分理解地模樣。
尹恬嘴角微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掙脫他的懷抱卻發現他抱得更緊了,待金玉婉離開,尹恬這才咬牙揪住了他的手臂,“鐘離遲,你胡說什麽呢?”
男人倒是淡定挑眉,“事實如此。”
“……”神經病!
尹恬将他推開,朝着趙枝枝屋子走了過去,金玉婉與她的商讨的确不錯,她暫時摒棄了自殺的念頭,不過她想和謝兇見一面。
金玉婉思索着計劃,尹恬眸子一亮,脫口而出,“把他綁過來不就行了?”
金玉婉:“好辦法!”
“交給我!”鐘離遲環胸倚靠在門框道。
另外三人均看向了他,總覺得他一副很靠譜的樣子。
事實證明,鐘離遲做這種事的确很靠譜,不過短短半個時辰,趙枝枝被扶着下樓到了巷口時,就看到了被打暈在角落的謝兇。
依舊是那張臉,依舊是那個人,但他怎麽看,都覺得與之前不一樣。
趙枝枝孱弱的身子有一瞬間的顫抖,看着眼前七年未見的謝兇,平日裏的質問滿腔話語全都在此刻消失不見,她就這般望着他,似乎也挺好的。
“把他弄醒!”金玉婉一副恨鐵不成鋼地咬牙。
她和尹恬鐘離遲三人站在不遠處盯着趙枝枝與謝兇,以防出現什麽危險。
鐘離遲動了動指尖,昏迷中的謝兇只覺一盆涼水淋了下來,緩緩睜開了眼,卻發現自己周身幹幹淨淨,唯有一個穿着樸素的女子雙眸含淚地盯着他。
因為逆着光,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女子,還以為是綁架他的那人,責備的話脫口而出,“你們是什麽人,竟敢綁架我,我可是謝府的大公子,不要命了!”
氣勢洶洶的話語,落在趙枝枝耳中卻顯得格外刺耳,像極了對她的怪罪。
心驟然像是被什麽東西扯到了一般,鈍痛感油然而生,她緊抿着唇,徒留的情感逼迫她俯下身來,将他手上的繩索給解開了。
謝兇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還以為她是被自己吓到了,眼裏閃過了得意,繩索解開的一瞬間,他立刻伸出手掐住了趙枝枝的脖頸!
“枝枝!”金玉婉臉色大變。
“等一下!”尹恬伸手攔住了她。
若此刻趙枝枝不看清謝兇的真面目,恐怕心中的執念不會輕易放下。
見賊人不說話,即便被掐着脖子也一言不發,謝兇頓覺疑惑,他撩開她有些淩亂的碎發,終于看清了趙枝枝。
“你是……枝枝?”
此話一出,他掐住她的手驟然像是觸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般松開,還頗為嫌棄地在身上擦了擦,甩了甩。
他哂笑了一聲,淡漠地盯着她。
“你怎麽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