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陸成功辦喪事的那天正好立秋,因為他死的丢人,所以陸家也不願意大操大辦,随便找了個小喪葬隊伍,把他的骨灰埋了下去。
陸微和陸彥悄悄地溜了出來,去了大水窪那裏釣魚玩。
陸微用塑料桶釣了許多丁點大的小魚,她再次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陸彥,你覺得這裏面的魚,是從哪裏來的?”
“和雨水一樣從天上來的吧。”
“騙人,雨裏面哪有受精卵啊……”
“那你說人是從哪裏來的?”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這時,一個收頭發的小販走街串巷,正好來到了溪橋村,他車把上綁了一個大喇叭,不停地吆喝着高價回收頭發辮子,還有售賣的各種小玩意。
陸微眼睛亮了一下,對陸彥說:“我想把頭發賣掉。”
陸彥回她:“随你。”
于是,陸微放下了釣魚的塑料瓶,來到了那人面前,說要賣頭發。
她的頭發很久沒剪了,因為闵慧蓮說小姑娘留長頭發,編辮子才好看。那收頭發的拿在手中看了一下,只覺手中的頭發黑長且亮,十分滿意,所以,他開的價格也不低。
小販手起刀落,陸微一頭長發便在他的剪刀下,變成了傻乎乎的學生頭,不過,她人長得漂亮,即使是學生頭,也照樣可愛。
那人要給她拿錢,陸微卻搖了搖頭,指着他自行車後座貨匣中的兩個手串問道:“叔叔,這是什麽啊?”
那人笑了:“小姑娘眼神不錯,這是菩提手串,用的是菩提樹結成的菩提果穿成的。你見過菩提樹嗎?咱們北方沒有菩提樹,那是南方的玩意兒,據說是佛祖喜歡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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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微問道:“那這個菩提手串貴嗎?我想用頭發換兩串手串。”
那個年代裏,貨物的運輸還有着許多不便,所以,菩提手串在溪橋村這種偏遠的鄉下,還算是稀罕玩意兒。兩串菩提手串并不便宜,但是貨郎見陸微可愛,不忍拒絕她,最後還是答應她做了交換。
陸微自己戴上了一串手串,将另一串戴在了陸彥的手腕上:“陸彥,開學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學校吧。”
陸彥沉默半晌,卻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于是,陸微坐在了他懷中,攀着他的脖子親吻他。
在這個尋常的幹熱夏天裏,兩人策劃了一場謀殺,共同埋藏下殘忍的秘密,同時,沾滿雙手的鮮血被戴上了那神聖的菩提珠,就好像可以永遠地告別噩夢,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開學的時候,陸微改了名字,随闵慧蓮的姓氏,叫闵微。她背着書包,來到了學校裏,卻沒有見到陸彥。
陸彥退學了,在一切事情發生後,他做了逃兵。
秋高氣爽,陽光不再如夏天那般,像是麥芒一樣刺人,闵微那纖細的身影站在陽光下,落寞的好像褪了色。
…………
終于,陸彥從夢中醒了過來,他出了很多汗,燒也退了下去。
噩夢中醒來後,他大口喘着粗氣,環視着四周,大喊闵微的名字,可是,并沒有人回應他。
沒來由的,一種恐懼占據了他的內心。
剛剛的夢似乎是在預示着什麽,十七年前,他做了逃兵,因為無法面對那些沉重的東西,所以一直逃到現在,這次,闵微是要做逃兵了嗎?
陸彥有一種十分确信的預感,如果他今天找不到闵微,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果不其然,床頭櫃上除了幾樣感冒藥,還有一瓶助眠的褪黑素,這更是加深了他的猜想,于是,他三兩下套上義肢,淋着大雨走出去,到處打聽闵微的下落。
闵微人長得漂亮,很容易給人留下印象,便有人指路了那家藥店。
陸彥來到了藥店,櫃臺前的婦女回憶着說:“我見到她了,可是,她的狀态很不好,感覺……感覺好像下一秒就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樣。”
陸彥明白了,也許是心有靈犀,也許是手腕上的菩提保佑,不忍心留他一人在世界上,他猜到了闵微會去的地方,于是,他開始拖着沉重的軀體,似乎是感受不到義肢連接處的痛苦一般,朝着大水窪飛奔過去。
闵微在冰冷的水中,意識逐漸消散,她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解脫的輕松。
其實,她早就應該被投入水中淹死才對吧。這片土地上每年不知道要淹死多少個女嬰,而她自己卻因為陰錯陽差活了下來。
是因為她本就是個該死之人,所以就要承受那些痛苦,作為她活下來的代價嗎?可是,為什麽沒有人過來問問她,是不是真的想來到這個世界上?
痛苦地活着,和還在尚未了解痛苦之前就被扼殺掉,或許後者還要更幸福一些。衆生皆苦是對的,可她所面臨的苦難,已經大過了這個軀體所能承受的全部,她甚至不知道,少年時的自己,究竟是有着多大的勇氣,才能一步步走過來。
現在,她決定告別這一切,回到她應該回去的水裏。
如果真的有可惡的來世,請讓她變成一條魚,随着雨水來到這水窪中,在尚未長大時,便可以輕松地在孩子手下告別此生。
在闵微的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忽而有個溫熱的身體,撥開了那腥臭的冷水游了過去,抱住了她。
闵微無意識地笑了,身後的人與她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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