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part 2

part 2

蕭家獨子的成人禮自然是賓客滿堂。段雲長也來了,不過不是以教書先生的身份,也不是以蕭臨淵朋友的身份,而是作為段家的代表。

沈晏安也來了,以蕭臨淵老師的身份。

其實蕭家非讓蕭臨淵十七歲時上什麽國學課一是希望他能多識點字,在成人禮上表現得好一點,還有第二點,就是沈晏安是這附近有名的青年才俊,讓蕭臨淵有他這麽個老師,将來路也會多上幾條。沈、蕭二家是故交,沈晏安自然會同意教他。

“蕭少爺。”沈晏安穿了一套白色的禮服同先前一般溫潤如玉。

“先生這句少爺當不得,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蕭臨淵難得不再一副地痞模樣,灰色西裝十分板正,笑起來頗像個溫文爾雅的人。

“倒有些家主的樣子了。”蕭臨淵的父親是有名的學士,說學富五車一點也不為過,有蕭臨淵這麽個兒子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沈先生就別客氣了,臨淵給你添麻煩了。”說話的是蕭母。她今年四十出頭但模樣不減當年,一身雲錦旗袍佩上外搭看起來極其端莊。

一時間不知道蕭臨淵是怎麽有了現在這樣的個性。

段雲長今天是第一次見到蕭父,他其實今年也就四十五,但身體不大好,看上去快五十了。模樣自不必說,要不是他和蕭夫人的基因,蕭臨淵的這個個性就是妥妥的一個小痞子。現在這張臉特能唬人,沈晏安又好好言傳身教了幾個月,蕭臨淵現在看起來很有人樣。

蕭老爺子坐在輪椅上,他也沒多說什麽宴會就開始了,蕭臨淵今天就負責喝酒賠笑。段雲長今天也試探了一下老頭子的意思,但蕭老爺子似乎沒有合作的意思。只是同在煙城,沒有什麽中立這一說,只能是對立了。

段雲長也是沒轍,只覺得頭皮發麻,索性去露臺處吹吹風。

蕭家老宅是傳統的四合院,但今天宴會選在了另一套歐風的別館。

他剛到露臺就迎面撞上了咳得半死不活的蕭臨淵。

“沒事吧?”

“沒事,就是煙味有點重。”蕭臨淵沒想到有人,趕緊警覺地擡起頭。看到是段雲長松了一口氣。他情況好轉後就又回了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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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臨淵是整個晚會的中心,而段雲長和蕭家沒什麽關系又不被蕭老爺子待見,自然在這兒不受歡迎。他沒想到宴會到了尾聲他還能再次見到蕭臨淵。

蕭臨淵在走廊的盡頭,從暗處猛地抓住了段雲長。

一月是煙城最冷的時候,蕭臨淵的體溫卻高的不正常,還在流汗。

“江家那個小姑娘給我下藥了。你幫幫我。”

“這人這麽多小姑娘,你找我?”段雲長有一點驚訝。

“我就是不想順他們的意搞家族聯姻,我知道我爺爺不待見你,所以選你最合适。而且你肯定能偷偷溜出去吧我猜江家那個小姑娘肯定在我房間,我們去客房。我已經向沈先生說明我身體不舒服去客房休息了,他們過一會就會找過來。”雖然他已經有點大腦不受控制了但是邏輯還是很清晰。除了把段雲長拉進來。

一個看似完美而又漏洞百出的計劃。

這是在蕭家,他要是不從這位少爺還不知道會有什麽麻煩。

剛到客房他就被蕭臨淵拉住亂啃。

真的是在啃,脖子上,鎖骨上全是牙印只是咬的不深,很快就消掉了。

“幹嘛呢。”段雲長覺得剛剛就像被狗咬了。

“牙癢,磨磨牙。”還真就是為了啃。

段雲長幹脆吻了上去,堵住了不安分的嘴。

“你是真的男女通吃啊。”這是蕭臨淵的感受。之前一直有傳言說段家人全都男女通吃。段雲長自己也有所耳聞。

“沒,就好男/色。”

“靠,變态。”蕭臨淵想了想又問了句:“感覺怎麽樣?”

“說我變态,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樣子。你試試不就知道了。”段雲長其實自己也沒試過。

為了避免被發現兩人速戰速決。可能是喝的太多了,蕭臨淵睡得很死。

然而這座別館實在是太大就像一個迷宮,每個走廊又長得差不多,段雲長迷路之後之好原路返回在客房的衣櫃裏躲了起來。

直到沈晏安來看蕭臨淵。

“哎,晏安。”他在沈晏安出房間門前從衣櫃中跳出來抓住了他。

“你怎麽在這兒?”

“就,我送他來這兒,他睡着了,我迷路了。蕭老爺子不待見我,我不敢亂跑。”

“行,我帶你出去吧。我勸過你讓你別來......害。”

那晚後煙城發生了巨變,蕭、段二家關系愈發緊張,蕭臨淵仍會偷偷去找段雲長,段雲長也攔不住這麽個神出鬼沒的人。

蕭臨淵來時總會去院子裏看看,那顆子彈好像漸漸長進了樹裏。

段雲長如果回家看見書房的燈開了就知道肯定是蕭臨淵又偷偷溜進來了,他有時候也在想,他們家的安保措施真的有那麽差嗎。

“蕭臨淵,你是真心喜歡我,又或是別的什麽原因?我不會生氣的,你實話實說就好。”

段雲長一開始只是覺得他很聰明,很欣賞他的才能,但早在那晚之前,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已經愛上蕭臨淵了。他自己都覺得荒唐。蕭臨淵的态度又一直不那麽明确,就像一團雲霧,好像抓住就會散去,但站在原地又看不真切。

不知是因為他的率真還是那與生俱來的軍人氣概又或是因為思想上的契合。真是越看越喜歡。

在大家都未點明時就早已淪陷。

“可不是真心的嘛。只是我來這兒這麽多次怎麽沒見到你傳聞中的紅顏知己?”他把段雲長的手按在他胸口。心跳不會說謊。

段雲長知道他沒有在騙人。

“你也知道是傳聞,想見見嗎?”段雲長同樣将蕭臨淵的手按到他心口上。

“還真有啊。”蕭臨淵看着他從牆上摘下來一個用來裝飾的匕首橫在他面前。

“看見了嗎?”段雲長固定住蕭臨淵,将刀湊得極近,蕭臨淵被吓得往後退了一步,又撞到了段雲長身上。

“你喜歡匕首?”

段雲長失笑,他在蕭臨淵身後仔細從蕭臨淵的視角重擺了一下匕首。

“現在呢?”這種距離段雲長完全能立刻殺了蕭臨淵,但蕭臨淵反而不害怕了。

“看到什麽?”

“我喜歡你啊,笨蛋。”

段雲長的耐心被他磨沒了,也不知他是真的還是裝的。

蕭臨淵失笑。他本來想着他若是在段雲長那兒沒那麽重要,等到反目成仇的時候他也不至于讓段雲長那麽傷心。

現在看來根本就沒那回事兒。

之後的一周蕭家正式加入國/黨,國/共/兩派于此時合作,準備攻打各路軍閥,蕭臨淵憑自己的本事當上了寧安區的軍事總司令。容、煙二城均屬此區劃。

第一場軍事行動便是重新搶回煙城的控制權。段家人全數撤到容城。大批煙城百姓加入兩/黨。

之後數日行動一直沒什麽進展。該打的人就這麽逃了。

倒是蕭臨淵十分意外的在檔案室看到了沈晏安。

蕭臨淵那時穿着深綠色的軍服,披了一件鑲黑色毛領的軍大衣,兩側配了金黃色的肩章上有一顆三角星。他面孔中的青澀早已褪去。

沈晏安聽到腳步聲猛地擡頭,對上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愣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者。

“臨淵?或者該叫你蕭将軍了。”

“先生?!您也在這兒!仗一打起來便什麽消息也沒有了。能再見到您真是太好了。還是随以前的稱呼吧。”

雖然已有少将頭銜,但他還只是一個剛成年的人啊。在故人面前還是從前那副模樣。

“嗯,在這兒當個文職人員,管管檔案什麽的,你要什麽資料,我幫你拿。”

因為蕭臨淵還有急事所以兩人約了明日再見。

結果第二天蕭臨淵等到的是沈晏安的死訊。

這件事沒公布,是蕭臨淵等了沈晏安半天沒等到私下查出來的。

“張司令,你們憑什麽/殺/他?啊?!”

他不顧尊卑直接推門而入大聲質問張棋。

“他是自/殺/的。”

“我不信!你告訴我為什麽。”他直接兩只手按在了張棋滿是公文的桌子上。

“他是共産黨的人。昨天給他們的人抓到了他就自/盡/了。”張棋甩了一堆報告給他看。

“蕭将軍,下不為例。你和沈晏安是師生,我們沒動你完全是看在蕭家的面子上,馬上把這人收拾好滾出去。不然我現在就把你當共犯處置。”

“是,下不為例。”他撿起被他揮了一地的文件,大腦麻木,動作也很機械。好像有情感滿溢,但就是被一塊石頭堵得死死的。

最好的先生去世了。只留下他這麽一個不争氣的學生。

張棋幫他撿起了幾張蕭臨淵怎麽也撿也撿不起來的紙然後和他說:“沈晏安是個好人。記得常去看看他。”

蕭臨淵的手裏多了一張張棋塞給他的紙條,上面是一個墓園的地址,

由于這次的事件,國、共兩/黨關系變得有些緊迫,上級決定讓寧安區這邊速戰速決。

開戰的前一天,蕭臨淵又去找了段雲長。

段雲長在容城的院子裏也有一棵鳳凰樹,只是那一棵上面沒有長入樹幹的子彈。

段雲長剛一進書房便看見桌子上放了一把槍,是他送蕭臨淵的那一把,蕭臨淵第一次來他家時用的槍。從前蕭臨淵提前來這裏都會把書房的燈打開,今天卻沒有。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想。到底是他家的人身手太差又或是他自己在暗地裏縱容蕭臨淵。

理論上來說,只要容城的人看見蕭臨淵,他就會被打成篩子才對,段雲長倒有些擔心他了。

“看來我家的安保做得再好也攔不住我們蕭大将軍,嗯?”

蕭臨淵從房門後走到段雲長面前,他剛剛卡了一個視角,段雲長是看不見他的。

“言。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再維持這種關系比較好。”

這是蕭臨淵第一次叫他的名。段雲長就因為這一個字愣神了許久。

蕭臨淵,是什麽意思呢?他仔細的在心中将那幾個字翻過來又倒過去,還能有什麽意思?但是他想讓這幾個的意思變得不一樣。只可惜他失敗了。

“你是想說,我們分手吧?”他最後還是這樣說了。看起來很平靜,心裏也是。再也掀不起半絲波瀾了。

“嗯。”蕭臨淵在心裏排演了千千萬萬遍,他讓自己只能說出“嗯”這個字。

“好。”段雲長答應的很幹脆。

如果他不那麽幹脆點話蕭臨淵可能就繃不住了。他會崩潰的在段雲長面前失态,被趕來的人變成篩子,

段雲長也知道,他想讓他快一點離開這裏。

段雲長在之前和蕭臨淵聊天時就知道,他們都是将信仰與愛分開的人。他們各自有各自的信仰,卻也不耽誤他們彼此相愛。開戰後他們都能對彼此的事不多加打探,不利用這份愛去為自己的陣營謀利就是因為他們将兩者剝離。

我們不是同路人,但這不妨礙我愛你。

在他們看來愛是不分種族、年齡、性別、信仰的,僅因為是彼此所以相愛。

書房裏好像他一走就什麽也沒了,只餘下一把槍還有一盞亮着的燈。

段雲長沒覺得很難受。他只不過失去了一切。什麽都沒有的話,就不會覺得難過了吧?

這樣做是為了對大家都公平一點嗎?

一個連分手兩個字都說不出口的人來找他分手。

蕭臨淵在回煙城的路上幾乎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他失魂落魄的直接走在街頭,但是也沒人會在意一個流浪漢,沒人會覺得那樣一個萎靡不振的人是與他們作對的将軍。

時間是毫不留情的,今天的夜色一定會褪去,明天的太陽也一定會照常升起。

不會因為兩個人的失意就停滞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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