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實踐

實踐

除夕這天,在這其樂融融的飯店包廂裏,有一位極不合群的存在。

原是蔣家人的團圓年夜,偏偏多了位喬姓少年。而這位少年為什麽出現在這裏,那得多虧了他的親媽幾年前再婚成了蔣太太。

老蔣家財大氣粗,人丁興旺,打着海納百川的名頭,卻在這時齊心抱團,一致對外。可這位親媽還是選擇無視周遭若有似無的對少年的敵意,她想:我的兒子才貌雙全出類拔萃,除了有個令人惡心的親爸,什麽都好,以前街坊鄰居都誇好,怎麽可能讨人嫌?

……

“芝芝乖,去找哥哥玩兒”。

陳繪園說着,順勢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裏的喬映,喬映正低頭整理着自己的衣擺,聽到這話并沒有擡起頭給予一絲反應。

陳繪園收回視線,拉着女兒的手:“你去看看哥哥在幹什麽,讓哥哥帶你玩兒好不好”

蔣芝芝今年四歲,是陳繪園再婚後生的,喬映同母異父的妹妹。

喬映模樣生的極佳,清秀俊逸,眉目疏朗。蔣芝芝這個小顏控最喜歡找這個哥哥玩,哪怕他壓根不搭理她。

她欣喜地點點頭,小碎步跑起,一颠一颠地向喬映靠近,跑到一半卻被她爸爸撈了去,蔣民撓她癢癢,蔣芝芝咯咯笑得像個小銀鈴。

喬映終于停下了手裏的事,擡起頭,掃了一眼四周。其他人裝模做樣看向別處,避免與他眼神交會。他終于開口道:“我先走了。”語罷便起身準備離席。

陳繪園急忙攔住:“這才剛到一會就走喬遠闊催你了”

喬映回了一聲“嗯”,便邁着步子走到門口。眼看他準備離去,包廂裏的其他人自在了不少,但表面功夫得做到位,虛與委蛇,争先說着挽留的話語。

明明就容不下他,場面話卻說的一個比一個好聽。

喬映:“祝各位新年快樂。”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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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酒店,外面正好開始了煙花秀。

砰砰砰——

絢麗多彩,迷惑衆生。讓人駐足癡望,舍不得前進。

喬映孤獨地觀賞着天際,大街上此時一個人影都沒有,煙花升空爆裂的聲音給這個孤寂的夜晚增添了一絲熱鬧的氣氛。

半晌,手機終于來電,是喬遠闊。

“喂,喬映,你弟弟被爆竹炸傷了,爸爸和你羅阿姨現在正在醫院陪他呢,你媽那邊結束了嗎”喬遠闊的語氣裏充滿焦急與緊張。

喬映還沒回應,對面又繼續說了:“你今晚就別自己回君越園那邊了,來爸爸這邊住吧,你羅阿姨晚上留在醫院陪弟弟,我晚點就回去了。”

聽筒裏傳來陣陣嚎哭,其中還夾雜了細細密密的關切聲和安撫。

應該傷的不輕。

“不用了,你們好好照顧喬聞,我不過去了。”說完喬映便挂斷了電話。

喬映的父母在他小學的時候就離婚了,他倆還因為喬映的撫養權鬧得很難看,最後雖然喬映判給了父親,但雙方約好了輪流照顧喬映。一開始進行的很好,後來兩人陸陸續續再婚有了新家庭,伴随着新生命的誕生,他們的關注度就不再只集中于喬映一個人。喬映再次成為了可有可無的小孩。

君越園是中洋市市區的一個高檔小區,離喬映目前就讀的高中很近,高一的時候,喬遠闊就買了那邊的一套房當生日禮物送給喬映。

後來喬映就一直一個人住在那,一直到現在高三。

喬映原以為隔壁的住戶這幾天是在大掃除搞衛生,可他經過門口的時候,門虛掩着,行李都堆在門邊,看起來像是要搬家。

自喬映搬來起,他的鄰居一直換個不停,只有他一直長住了快三年。

他在哪兒都沒有熟悉的人,在哪裏都不被需要。

剛進屋,他就收到了一封郵件,是N市旅游團的出發通知,年前喬遠闊報的,想四個人一塊去玩一玩,讓喬映更好地融入進來,不過看樣子,計劃應該泡湯了。

喬遠闊再婚後生沒多久便有了第二個兒子喬聞,今年也是四歲,被家裏人寵的無法無天,脾氣又倔又犟,這次被炸傷了手,縫了好幾針,羅愛雲心疼的不行,壓根沒有閑心來跟喬映這個老公和前妻生的兒子培養感情。

果不其然,喬映收到了喬遠闊不去的消息。

喬映其實對旅游沒什麽興趣,他也不喜歡嘈雜熱鬧的地方,如果喬聞沒有這個意外,他到時候也會找一堆理由推脫,可現下,他突然就想背上包出發了。

……

中洋郊區的別墅裏,一對父子正在發生争吵。或者說,是一個父親單方面在教訓他的兒子。

齊昌明終于軟下口氣:“小沅,你到底想怎麽樣”

齊沅:“你們去就好,我有事。”

齊昌明火氣又蹭的燃了起來: “你媽媽都過世那麽多年了,爸爸好不容易又遇到了一個喜歡的,你能有什麽事你就不能成全一下爸爸的幸福嗎?”

齊沅的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這麽多年了,他甚至都快忘記媽媽長什麽模樣了。但是自從媽媽離開後,他好像也同時失去了爸爸,齊昌明喪妻後,悲痛欲絕,一心鋪在工作上,把齊沅扔給保姆帶,對他極少過問,他成長過程中的重要階段幾乎沒有參與過,甚至沒有過問。

曾經齊沅也很想和爸爸親近,無比憧憬着爸爸的陪伴,可惜想要的時候沒有,現在好像也沒那麽需要了。他沒想到爸爸這麽多年第一次朝他走近,提出一塊出去旅游,是為了給他介紹自己的新“媽媽”。

齊沅餘光看了一眼茶幾上的宣傳冊,随口說道:“我答應了肖則陽一塊去N市,明天出發。”

肖則陽是齊沅的朋友,他的爸爸也是齊昌明的生意夥伴,齊沅這麽說,齊昌明也順勢給了個臺階。

“小肖回國了行吧行吧,你們年輕人多出去玩玩也好,我也好長時間沒見過小肖了。那就下次再和你應阿姨約,你們好好玩,其他的等你回來再說。”

話音剛落,齊昌明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他低頭回了個消息,再擡頭時,帶着微乎其微的愧疚看了齊沅一眼。

齊沅:“有事就走吧,我去收拾行李了。”說完,他就上樓了。齊昌明尴尬笑笑說:“那爸爸先走了,明天讓小趙送你去機場,你早點休息啊。”

齊沅沒有回應。

回到房間,齊沅因為沒有心思做游玩攻略,手機消息推送上正好有個旅游團還有人員空缺,他沒猶豫直接報上了,報完又找肖則陽串了口供。

肖則陽此時遠在另一個半球,晝夜颠倒,紙醉金迷,燈紅酒綠,雖然收到齊沅消息時一頭霧水,但也應下了。

……

第二天,喬映如約到了機場。

因為是跟團旅游,為了更好地照顧到每個游客,飛機上的座位是提前選好,都是緊挨着的,原本他的座位旁邊應該是喬遠闊他們,現在只有他一個人。

這個旅游團裏大多是一些不會做游玩攻略的大爺大媽,或者是年紀比較小,沒有大人陪伴的小孩。這些人有個共同的特點——好奇心重且喜歡熱鬧。

和四周鬧鬧哄哄的游客相比,喬映這邊氣壓顯得尤為低沉。他口罩耳機墨鏡一應俱全,将自己隔絕在另一個世界裏,随後淺淺睡去。

到了N市,喬映神情恹恹地跟在大部隊後邊,心情看不出是高興還是煩躁。他餘光中發現了,和他同在隊伍後邊的,同樣穿着打扮的,落單的同齡人。

可能是兩人的外形和氣場太過相像了,一左一右的走着,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喬映漫不經心地瞟了齊沅一眼,與此同時,齊沅也看向了他。一瞬間兩人對視上,較勁一般,都沒有移開眼。

他們現下都煩躁得很,對彼此都沒有好印象。反正都戴着墨鏡,周圍人也不知道他們的眼神到底是友好的還是憎惡的,但是他們自己清楚,都不是善意的。

直到導游先生拿着喇叭喊了一聲“到酒店了”,這場劍拔弩張的對望才得以結束。

喬遠闊原本預定的是家庭套房,然而他們三人最後卻取消了行程,齊沅又是昨晚才擠進旅游團裏,因為春節期間旅游正值旺季,酒店房間緊張,齊沅便被安排進了喬映的家庭套房裏。

家庭套房裏有一個客廳和兩個卧室,一個衛生間在主卧,另一個在公共區。喬映順理成章入住了主卧,齊沅則住在兒童房。雖說是兒童房,除了床小了一點,沒有獨立衛生間,其他條件和主卧也是一樣的。齊沅無可無不可,毫不在意,戴着口罩和墨鏡,絲毫看不出情緒。

兩個人都是拔節期的少年體型,修長勁瘦,氣質相同,衣品也相似,乍一看很難區分開來,又都是一路遮擋着臉,他倆本就一直被誤以為是雙胞胎兄弟,現在又一塊住進了家庭套房,這下不管是什麽關系,周圍人都默認是關系好的兄弟。

所以接下來的活動裏,兩人一直強行被綁定在一起。

然而,一個沒興趣不開口,一個沒心情不回應。幾天下來,兩人基本交流為零。

這天,正值中午,N市豔陽高照,和中洋市簡直一個冬天一個像夏天,外地來的游客此時都輕衣簡裝,活力滿滿。喬映和齊沅這會也都換上T恤,頭上臉上的裝備都卸下來,展現出來的是兩張不同的但都俊朗無比的面孔。

吃過午飯,游客們自由行動,到點再集合去下一個景點。

喬映難得有了點微薄的興致,拿起沖浪板去了酒店附近的海邊。齊沅也在沙灘上半躺着,輕松閑适,暫時忘卻了煩惱,悠悠地玩着手機。

氣溫越來越高,熱浪一陣陣襲來,人群漸漸地消散了,各自都回酒店休息了。齊沅也坐起來,準備回去沖個澡再午睡一會。不遠不近的海面上還有幾個精力充沛的大叔大媽還在樂此不疲地劃拉水。他朝海上眺望着,已經看不見那個站立的身影了。

齊沅剛準備離開,就聽到有人在呼救。

“有人溺水了,快來人啦。”

齊沅回身看過去,岸邊正好沖上來了一塊沖浪板,看起來像喬映玩的那塊。

齊沅: “”

緊接着,喬映就被剛剛戲水的人群拖上岸了,看起來意識不明,應該是嗆到水了。

衆人不知所措,都是第一次來海邊玩的,沒什麽救援經驗,誰都不敢貿然上前去擔這個責。大中午的,又曬又熱,附近也沒什麽工作人員,一時間場面有點混亂。

“哎,那邊那個是不是他兄弟”其中一個大媽喊道。

“啊對對對,他倆住一個家庭套房……”有人附和一聲。

齊沅: “”

于是齊沅就被莫名其妙拉過來了。

“小帥哥你會不會救人啊,你快看看他怎麽樣了”

齊沅:“ ”

萬衆矚目,頂着大媽們期待熱切的目光,齊沅茫然地點了一下頭。

喬映的臉有點煞白,身上的衣服濕漉漉的附在他身上,腰間沒有一絲贅肉,臂膀上的肌肉恰到好處,讓這具單薄的身軀看上去也很有力量,腹部淺淺的肌肉輪廓模模糊糊透了出來。

齊沅之前學游泳的時候也學過一點急救的知識,但他畢竟沒有實戰過,眼下只有他算是有經驗,只能硬着頭皮上了。他上前幫喬映做着心肺複蘇,其他人在一邊吵吵嚷嚷地看着。

都是來玩水的,大家身上都沒帶手機,雖然好幾個人跑去找救援了,但是等他們回來不知道還要多久,大家都寄希望于齊沅。大過年的,大家都不希望發生不好的事。

齊沅嘗試着進行按壓,但喬映一點反應都沒有。周圍的人越來越少,生命消亡的恐懼悄悄蔓延開。齊沅不再猶豫,他直接上手捏住喬映的鼻子,掰開他的下巴,衆目睽睽下,他向喬映渡了一口氣。

嘴唇相碰之際,齊沅有一瞬間不自在,仿佛過電一般,酥酥麻麻。他繼續按壓喬映的心髒,正當他要給喬映第二次人工呼吸時,剛碰上那一刻,喬映睜開了眼,四目猝不及防相對上,四周靜的仿佛不存在一樣。

齊沅大腦一片空白,他推開了喬映,站起身,不自在地看向一邊。

喬映醒了,人懵懵的,看着還有點可憐。其他人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工作人員也終于姍姍來遲,負責人張經理非常誠懇地道歉,拿出了誠意十足的賠償,并把喬映送去最近的醫院再檢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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