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隔天中午，明素行在醫院食堂巧遇了高問柏，便坐在一起吃飯了。高問柏主動講起自己在大排檔遇到了莫琲，還一起拼桌吃砂鍋的有趣經歷。
“其實挺羨慕你有這樣一個女朋友的，漂亮大方，性格又好。”高問柏笑着說，“老婆孩子熱炕頭也是我追求的生活，就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有你這樣的好福氣了。”
“你目前有喜歡的人嗎？”明素行幹脆幫未婚妻的好友打聽一下。
高問柏搖頭：“工作這麽忙，連相親的時間都沒有。”
“真一個也沒有？”
“真沒有，我不騙你。”高問柏放下筷子，憂愁地嘆氣，“自從和凝凝分手，這些年我就沒再遇到過一個讓我心動的人。你們別看我性格保守，其實我很信一見鐘情，如果遇到了有感覺的，我一定主動出擊，絕不放過。反之，我不太相信感情是能培養的理論，感覺那是湊合過日子，我不太能接受。”
“如果別人喜歡你，主動來追你呢？”
“別了，我害怕太熱情的女生。”高問柏如實說，“我從不享受被人追求的樂趣，反倒覺得是個負擔。女孩子太主動，我拒絕吧讓人家難堪，面子上過不去，不拒絕吧，我也不能為難我自己啊。”
話至此，明素行徹底明白了，也不多問。
“我聽錯了嗎？你們兩個竟然會面對面地聊感情？”下一秒，丁若拙端着餐盤走來，大咧咧地往他們這桌坐下，積極八卦，“怎麽，老高你有情況了？”
“才沒有。”高問柏笑說，“你呢？”
“我就是老樣子啊，一直相親一直被人拒絕。”丁若拙無所謂地說。
“誰不知道你是故意的。”高問柏不留情地揭穿他。
“沒辦法，又不能耍賴不去，只能表現糟糕了。”丁若拙喝一口羊肉湯，美滋滋地說，“我爸朋友圈的那些生意夥伴都快被我得罪完了，他們現在特同情我爸怎麽會生了我這麽一個怪胎。”
丁若拙說着眼睛瞟到了什麽，立刻伸出筷子，不客氣地往明素行的餐盤裏夾走一塊肥厚的紅燒帶魚，有效率地啃到只剩魚刺，再心滿意足地喝一口羊肉湯，然後無意間對上明素行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眸，心小小地虛了一下下。
片刻後，丁若拙：“？”
明素行問：“你究竟是怎麽想的？”
丁若拙吞吞吐吐：“我打算等到我爸媽和所有的親戚都找不到其他人選了，自己也淪落成大齡剩男了，到時候再提出自己的想法……”
“人家會一直等你？你倒是有自信。”明素行口吻平淡，細聽卻有一些嘲諷。
丁若拙：“……”
其實他也不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對是錯，但他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雲憑岚這些年一直對他保持距離，他也不能硬攻吧，他沒信心拿下。他爸媽呢，早就提出明确要求了，家境家境還是家境，雲憑岚是遠遠夠不上他們定下的及格線的，所以他兩邊都溝通不了，只好自己原地打轉，在死胡同裏踱步。
“那我該怎麽辦？”丁若拙皺眉，“我已經很努力了！”
高問柏忍不住道：“你那完全是無效努力吧。說真的，我都搞不清楚你究竟喜不喜歡那個姓雲的姑娘了。說你喜歡吧，你半點實際行動都沒有，說你不喜歡吧，你為她拒絕了那麽多的相親對象，甘願蹉跎年華。”
丁若拙：“……”
“老高說的有道理。我也覺得你不對勁，說喜歡半點真正的行動都沒有，被拒絕過一兩次就不敢再表達了。”明素行分析說，“你現在和她一年最多見面一次，和相親對象倒是隔三差五見面，這算哪門子的喜歡？”
高問柏涼涼地補充：“就是就是。我看你半點誠意都沒有，難怪人家姑娘懶得理你了，再下去估計連你長什麽樣都記不得了。”
丁若拙：“……”
丁若拙：“你、你們合起來指責我是嗎？你們壓根就不懂我現在的處境！”
談及自己的窘迫，丁若拙瞬間沒有了胃口，站起身來，氣呼呼地嚷一句“吃飽了”，轉頭就走人。
高問柏聳肩，不免苦笑一句：“看來小丁這回真是氣急敗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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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莫琲答應俞映竹今天回家，不能拖得太遲，于是過了中午，她便帶上随身物品回家了。
時間過得太快，之後的兩天她都要好好陪伴家人，過了元宵節就飛回G市工作。
一個下午，莫琲都在陪媽媽和外婆聊天，三個女人一起在陽臺喝下午茶，慢慢翻着舊日相冊，回憶外公在的日子。
外婆照例說了好幾樁和外公有關的經典趣事，大家沉浸在溫情脈脈的回憶裏，品嘗幸福的餘味，玫瑰紅茶喝完一杯又一杯，莫琲更是連吃了兩塊水果奶油蛋糕。
下午茶吃得太飽，晚飯自然吃不下太多，以至于過了晚上八點半，莫琲又餓了，忽然間很想吃明素行煮的水餃。
當明素行在微信上收到“想吃你煮的水餃”時，不免一笑，很快回複：等我一會兒，我煮好給你帶去。
莫琲以為他是開玩笑的，發了個可愛的“流口水”的表情過去。
誰知大半小時後，明素行說自己已經到她家樓下了。
确認是真的後，莫琲趕緊披上外套，溜去樓下。
明素行果然在樓下等着，待聽到莫琲的腳步聲，提着手提袋的他轉過身來，一眼就看見了她。
莫琲飛跑過去抱住他。
“走，去花壇旁的椅子上吃。”莫琲的手松開未婚夫的腰，挽過他的手臂。
不鏽鋼保溫桶裏的水餃還是熱的，明素行把醋和蒜蓉一起帶來了，莫琲蘸着醋和蒜蓉吃着美味的餃子，瞬間覺得此生沒有遺憾了。
吃完餃子，明素行怕莫琲冷，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羽絨服裏捂了很久，捂得她的手指都變成熱乎乎的了。他們慢慢聊天，明素行想起中午在食堂的事，便把老高對感情的想法都告訴莫琲，莫琲聽了若有所思，逐漸意識到龐澄曉和老高可能并不合适。
莫琲本想說什麽，忽然間打了個噴嚏，鼻孔上頃刻綴了一顆亮晶晶的泡泡，明素行見狀挑了挑眉，兩人身上都沒帶紙巾，他用自己的袖口幫她擦掉了那個鼻涕泡。
盯着他白淨袖口處的可疑粘液，莫琲垂眸，當作這不是自己造成的。
“趕緊上樓休息吧，受涼了就不好了。”一會兒後，明素行便提醒莫琲。
“再抱一會兒。”莫琲就勢貼在他身上，十分眷戀他的體溫和氣味，閉上眼睛，“五分鐘就好。”
明素行依了她，結果又讓她耍賴拖延了三個五分鐘，才成功催她上樓了。
等莫琲發來“我已經進自己房間了”，明素行才徹底安心，邁開腳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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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白天，莫琲發了一條微信給龐澄曉，大致說了一下高問柏的情況。
回憶起前世天真單純的龐澄曉在陷入對沈霄衍的暗戀後産生的狂喜以及之後被拒絕後的傷心欲絕，莫琲私心不願意好友再經歷一次類似的感情起伏。
龐澄曉在午後回了一個電話給莫琲。
“剛值好一個夜班，現在到家了。琲琲，我看到你發來的內容了。”龐澄曉的語氣難免有些小低落，“其實那天我們在大排檔，我就猜到了，他好像對我半點記憶也沒有，我在他眼裏和陌生人沒區別，那一刻腦子裏的幻想泡泡就少了下去。回家後我一直思考你對我說的話，覺得有道理。雖然我依舊覺得他很迷人，但并沒信心靠近他後對他的喜歡不會變少，說到底我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喜歡他本人還是想象中的他。”
莫琲很理解這種感覺。
“冷靜下來想一想，自己也挺搞笑的，都沒有和他正面說過幾句話，就已經幻想了這麽多。也許是我從小到大都普通平凡的緣故，沒什麽異性緣，不懂得如何和心動對象打交道，更別提真正的戀愛了，從沒經歷過，只能靠幻想……”
莫琲靜靜聽着龐澄曉剖析自己的心思。
戀愛說到底就是人際關系，需要經驗。談過一次兩次的怎麽都比從沒有談過的要懂得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麽，怎麽樣的距離對自己來說是舒适自在又能享受到親密關系的。這些都是一個人從以往的戀愛學裏提煉的寶貴經驗、積累到的學分，可以用于下一段戀情。
龐澄曉是一個沒有經驗的新手，也許都不能确定自己的喜歡是真是假。
莫琲覺得情有可原，她耐心地開導了好友一會兒。
“嗯，琲琲，你說的我都懂。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現在的狀态，自信敞亮，無論是工作還是感情，你都很成功。我也希望和你一樣，能在将來遇到一個真正懂我，我也懂他，彼此聊得來的人，那樣成熟的感情才應該是我真正向往的。放心，我以後都不會再輕易暗戀一個人了，不會因為他僅僅長得好看，看上去有禮貌有修養就瞬間淪陷，不停去腦補那些沒意義的畫面……”龐澄曉說到這裏松了口氣，像是卸去了心上那又甜又苦的負擔，把注意力回歸到自己身上，“我挺感激你直接告訴我這些道理，否則我會繼續為一個陌生人不斷內耗，太浪費時間了。”
莫琲默默贊同，頓時也放心了一些，即便龐澄曉未來還可能遇到沈霄衍，她大概率也不會輕易動心了。
更慶幸的是，這一回結束對高問柏的暗戀并沒有給龐澄曉帶來明顯的打擊，她僅僅是有些失落而已，也許一杯五分甜的芋泥奶茶就能纾解她的郁悶。
“不提他了。對了，和你說，我昨晚值班遇到了一對奇葩母子。”龐澄曉忍不住吐槽。
“奇葩母子？”莫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對，很奇葩。兒子小腿骨折了，我去給他抽血的時候，他媽媽開始以為我是實習生，死活不準我上手，我給她看了工作證她才準許我操作，結果我針剛紮進去，她就在旁邊大呼小叫，命令我動作輕一點，說她兒子最怕痛了。她兒子前後要抽三管血，抽完第二管，她當場崩潰大哭，一把扯開我，沖上去抱住她兒子的腦袋，不停喊他的小名，她兒子也一直喊媽媽我痛，腦袋就貼在媽媽懷裏……那畫面，看得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那兒子比我大一歲，從頭到尾就和個巨嬰似的，抽個血就這副德行，簡直、簡直不像是男人！”
莫琲：“……”
害怕抽血和打針，每回生病都要媽媽貼身照顧，這怎麽有些似曾相識呢？
“親愛的，那個奇葩不會是叫‘霄霄’吧？”莫琲試探地問一句。
“啊，沒錯沒錯！因為他媽媽一直在邊上鬼哭狼嚎，喊着‘霄霄’‘霄霄’的，搞得後來很長時間，我一只耳朵就像得了幻聽一樣，嗡嗡地聽見‘霄霄’這個小名，超級煩躁。怎麽，琲琲，你竟然認識他們啊？”龐澄曉驚訝道。
倉促之下，莫琲只好謊稱自己幾年前有一回生病去醫院輸液，在輸液室碰到過一模一樣的一對母子，印象過于深刻，剛才一聽龐澄曉這樣說就立刻對上號了。
“天啊，真是緣分啊，我們竟然都遇到了這對奇葩母子！”龐澄曉一個沒忍住便笑了出來了，整個人頃刻間被這奇妙的緣分逗樂似的，低落的情緒完全消失，“我後來想啊，他這樣的媽寶男将來千萬不要娶老婆啊，少去害人家姑娘，自己跟媽媽過一輩子才是最佳結局。但估計也是我多慮，應該不會有女的能看上他。”
莫琲：“……”
想起自己前世的各種審美，莫琲懷疑自己當時腦子裏可能被灌了幾斤的漿糊。
聽完龐澄曉的吐槽，莫琲不免也笑出聲來，心想真好，她終于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膽，就怕有一天龐澄曉會對沈霄衍産生好感——那是絕不可能再重複發生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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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琲回G市前的晚上，特地叮囑外婆多多注重身體健康，若身上有任何不舒服的都要及時說出來，不要硬撐。外婆在小輩面前表現得很乖巧，笑着答應：“我懂啦，每天讀報寫字、聽聽越劇，多去戶外走走，曬太陽補鈣，晚上和女兒和女婿下棋，不貪嘴，不該吃的絕不吃一口，平常勤快一點，自己整理歸納房間裏的物品。乖囡囡，你說的這些，我全記住了，都會照做的，你放一萬個心好了。你自己呢，工作那麽辛苦每天都要吃得好些，少熬夜，早睡覺，知道吧？”
莫琲爽快地答應了。
晚上，莫琲和明素行視頻聊天，莫琲也對他說了對外婆可能得阿爾茨海默症的憂慮。
明素行聽完，科學地提供了幾個提高老年人記憶力，延緩腦衰老的方案，包括一些生活上的細節和好習慣，讓莫琲外婆從明天開始堅持試試看。
“你放心，我已經加了你家人的微信，也和他們提過幾次，如果有突發狀況就及時聯系我。”明素行在視頻裏說，“琲琲，如今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不在他們身邊的時候我會負好責照顧他們的。”
莫琲心裏很踏實，看着未婚夫英俊惹人愛的臉，語氣不由變得很溫柔：“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啊，別太累了。讓我牽挂的不僅是他們，還有你。”
明素行“嗯”了一聲，眼神專注地看她的模樣，慢慢想到一件事，問她：“那今天也是愛我的一天？”
“今天也是愛你的一天喲”這句話是莫琲的口頭禪，且最近使用的頻率越來越多。
“對了，我有一件嚴肅的事實要告知你。今天、明天，還有未來的無數天都是，”戴着一對鹿耳朵造型的束發帶的莫琲盤腿坐在床上，忽然伸手到腦袋上，很有儀式感地擺出一個示愛的心形，邊擺邊鄭重其事地說，“愛你的每一天喲。”
明素行似乎被她突如其來的大幅度舉止搞愣了，凝神看着手機屏幕，遲遲沒反應過來。
莫琲無所謂，示完愛便冷靜地放下手，聳了聳肩，心想只要自己不尴尬，管他尴尬的是誰。
許久後，她忽然聽到明素行用九分認真一分疑惑的語氣問：“你晚飯究竟吃什麽了？突然變得這麽可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