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尹一的老爸欠債欠的有名，他把親戚都借遍了，加上銀行貸款，進了十五次不同銀行的黑名單，欠了二百五十萬，當時尹一寒窗苦讀考上了省重點，學費成了難題。

媽的，活脫脫一個二百五。尹一罵他。爸媽早離婚了，因為他爸能賺錢，所以判給了他爸，但是他爸一直有顆想做生意的心，小學就欠債累累，初中好不容易好點，結果女人吹吹枕邊風，吹他幾句牛逼，他爸又信了，覺得自己還可以賺錢，雖然他已經吃過一次虧，但是，有什麽要緊？兒子？窮養兒子富養女，所以不用管兒子，讓他自生自滅去吧。

結果做生意，破産了。剛好就是尹一拿着錄取通知書的那天，他爸面露難色，父子兩人話很少，尹一沒叫過他爸，那天叫他，就是管他要錢的。

男人說：“錢錢錢，一天到晚就問我要錢。”其實男人說的很心虛，但還是很橫，這是他兒子，他覺得他有理由橫，老子在兒子面前還不橫，在哪裏才能橫？除了早飯錢，學雜費，尹一就沒問男人要過錢，但男人還是這麽說。尹一當時還不知道他破産的事，只是覺得他爸沒愛過他，也做好了不讀高中的打算，倒是格外的平靜：“不想讓我讀就早說。”

他以為他爸只是不想為他花錢罷了，對此，尹一也有良好的心理準備，在別人都還仰仗父母的時候，他就做好了兩種方案，努力讀書，不行就去上班。

他不會因為自己沒能繼續讀書而感到可惜，他比一般人成熟很多，如果是別人，被父母教導要拼命讀書，拼命讀後又說不想讓他上，那肯定會想：我讀這麽多年的書，這麽拼命是為了什麽？我到底在為什麽努力？活着是為了什麽？自己的存在有意義嗎？

但尹一沒有，有些事遲早要接受，尹一接受的時間比較早一點，他在初中這個最叛逆的時期，既沒有打架去當小混混，也沒有在網吧裏荒廢人生，他早就知道父母是靠不住的，真正能靠的只有自己，所以他想通過讀書來努力實現他的夢想。

他在初中驚人的自律，男人以為他會跟野草一樣生長，可尹一卻變成了老師最喜歡的學生，勤奮刻苦，體育方面也是滿分。

老師來家訪，就一直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家長才能教育出尹一這樣的孩子？結果一來看男人，就失望了，男人跟老師的想法大相徑庭，他跟尹一不像父子，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但這個男人……老鼠怎麽可能生出龍來？

什麽樣的家長就有什麽樣的孩子，這是這個老教師的教育經驗，看到男人的時候，她的教育經驗頭一次失效，都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老教師的心裏直犯嘀咕，面上卻是很客氣，人情世故全都懂，她幾句話就能看出男人是什麽樣的人，卻裝得雲淡風輕很是欣賞。

男人卻還裝得誠懇，說一向很關心兒子的學習，她一問平時交流什麽的，男人就像破皮的餃子，漏了陷，他圓滑地打了幾句哈哈，自以為把事情瞞過去了……

男人經常會騙尹一，也經常騙別人，他都習慣了，有點不知道自己哪句真哪句假，說着說着他自己都信了，真有點“假亦真時真亦假”的味道，可如今他怎麽騙尹一？

二百五十萬的事，怎麽從真變假呢？

男人是磨蹭很久才臉色難看地把消息告訴他的，尹一知道後想起了小學的事，他爸做生意賠錢，欠債，讨債的人玩命地踹門，把家裏能拿的全拿了，還不忘調戲他媽，男人就窩囊地在一旁看着，還說幾句好話，尹一當時就很憤怒，沖過去要打人，他爸就壓制住他，說：“小孩子不懂事……”

就這麽一個混賬男人，尹一在心裏瞧不起他，發誓不會做他那樣的男人。

他其實是不想跟他爸過的，但是他媽是那麽吩咐的，而且他媽拿不出錢來養他，他不想跟他爸過，但不想讓他媽吃虧，他那時候年紀還小，不能賺錢。現在？現在還是未成年，但是可以謊報年齡，去一些小工廠裏，在裏面擰螺絲，至少他還有體力，男人就幹體力活，他能比別人幹更多時長，早步入社會多掙幾年錢，他可以養自己，還可以把錢給他媽……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尹一早就明白了讀書的重要性，讀書可以賺更多錢，可以輕松地賺錢，但他有的選嗎？他就只能打工，去幹體力活，去工廠上流水線作業。

他發小早就知道他考上省重點了，興致沖沖打電話過來說：“你小子真可以啊，大才子，以後是不是要當狀元？”

尹一說：“我爸欠了二百五十萬。”

沉默了很久，發小那邊才繼續說話，發小說：“學費的事情……我問我爸媽……”

尹一說：“不用了，哪能勞煩叔叔阿姨，以後讀大學難道也問叔叔阿姨嗎？”

雖然很窮，但尹一有十足的自尊，窮人反而更有那種獨特的，敏感的自尊，他不需要人施舍，他想要自己掙錢。

就在這時，他媽的電話打來了，尹一接了，說：“媽。”

媽說：“成績出了吧？”

說自己沒考上不現實，尹一的成績好，他媽也是知道的，無論讀哪個高中，學費都是要交的，尹一說：“我爸……他又欠債了，很多錢。”

尹一不知道怎麽說，他媽并不是很強大的女人，他想盡量溫和委婉地說這件事，電話那頭沒了聲音，這個女人恐怕也沒了辦法，尹一的心更鐵了一點，他說：“我還是工作吧……”“讀下去，尹一，你到我這邊來吧。”她說。

尹一說：“學費還有生活費……”

他媽說：“你想讀吧？”

尹一說：“我……”

尹一不知道，他在這一瞬間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是否是真的熱愛學習，一個人可能一生也不了解自己，更何況是尹一這種過早把自己變成洋蔥的人，他感到迷茫，頓時，有很多話堵在他的喉嚨裏，他說不出來。

他媽嘆氣：“尹一……為了我，繼續讀吧，我想看你讀書。”

母親是不想這麽說的，但是，尹一好像不了解自己。他是讀書的好苗子，不是嗎？不應該就這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