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上了高中，第一件事就是軍訓，尹一的母親給尹一準備了防曬霜，尹一說：“應該不會曬得很厲害吧。”

軍訓實行封閉化管理，前往軍訓基地住宿，同學還沒有認熟，班長跟班幹部也沒有決定，在大巴車上彼此互相介紹，尹一找了一個獨自安靜的角落，因為大家彼此還不熟悉，不會熟到要坐一起，更何況尹一對任何人都有一層很高的心理防線，他的家庭讓他很敏感，他就是不想跟別人坐一起，才獨自找一個角落，一般來說，這個時候，老師應該會坐過來吧？

尹一就是老師心疼的那種好孩子，以前也是跟老師最熟悉。

但是，有一個男生過來了。

尹一完全不想說話，男生留着微長的頭發，手上帶着飾品，那應該是一個手環，刻着名字。在那之前，尹一聽到了講話，老師說：“暮鴉，你老實點。”這個叫暮鴉的男生就說：“這裏有一個位置，剛好空出來了。”

一般來說，都不會選擇坐在旁邊吧？

好吧，只是坐在旁邊而已，又不會聊天什麽的。

暮鴉說：“我認識你，尹一，從月城中學上來的。”

原來是這樣的人啊，早就調查過班裏有什麽人，還能準确對上名字和臉。

這樣，交涉就結束了吧？

暮鴉說：“月城中學不是很爛嗎？好像就只有你考到了這裏啊。”

他拍拍尹一的肩，但，雖然尹一讨厭交際，卻也不是不善于交際的人。

尹一說：“頭發這麽長，不合格吧？”

一句話就夠戳到痛點，這時候，應該閉嘴，或者不爽。

暮鴉的每一步，尹一都沒有料到，他居然一點都不在意地撇撇嘴，對尹一說：“我肯定能跟老師抗争一個月以上。初中的老師破格讓我留長發了，我那時候跟老師賭，老師說，我這麽打游戲下去，肯定沒法考上這裏，我偏要打游戲，我偏要考上這裏。”

無法想象，無法想象這樣的存在，打游戲？尹一從來都不敢打，他每天聽到那些沾了游戲就上瘾的，怕自己就是其中之一，父親完全不肯給錢給他報補習班，每次要交一點錢，總是最後一個交，老師總會用同情的目光看他，尹一就覺得那目光打在了他的心上，真恨啊，那種沒有錢的無力感。

真羨慕啊，又打游戲，學習成績也很好。

暮鴉說：“你是怎麽樣的？”

這個時候要怎麽回答，我是拼了命要考上高中？

說不出口，在這種，游刃有餘的人面前，說不出口那樣的話，有點傷自尊啊，說家裏沒錢，父親很不支持，所以才想讀高中。

那不是很……

尹一說：“沒有什麽特別的，就是家裏希望我讀而已。”

暮鴉說：“可是，你們學校不是很爛嗎？”

暮鴉沒說錯，尹一的初中，爛到十裏八鄉，沒有一個家長學生不知道，一說最爛的學校是哪所中學，都會異口同聲說是月城中學。就是這樣的垃圾程度。

尹一也不是很懷念那裏，老師是挺喜歡他的，但是跟學校爛不沖突，他們會體罰外加打人，制定的規矩又多又細，稍有一個差池就是越雷池一步。但是，尹一極強地遵守了那些刁鑽的規矩，他把校規加班規放在心裏默念。

暮鴉說：“沒發生一點刺激的嗎？比如，反抗老師之類的。”

完全沒那種事發生，沒有人敢這麽做，那種事應該是電視劇裏才會出現的情節吧？尹一絲毫沒見過。

尹一說：“讓你失望了。”

就這樣，老師讓學生在車上做自我介紹。有的人的自我介紹很有特點，有的人自我介紹很平淡。到了暮鴉這邊，他站了起來，沖大家揮手：“大家，能看到我嗎？我叫韓暮鴉。對每個人做了調查。”

接着，他居然說出了一大串人名，大概是說對他們很感興趣，韓暮鴉說：“也請你們記住我，我會讓人印象很深的。”

這麽一說，的确讓人印象很深，不如說是沒法忘記，這樣的存在。一個班裏，總有一個同學那麽引人注目，現在，這個位置就是給韓暮鴉的。尹一倒是很平淡地起身，報了興趣愛好。

韓暮鴉說：“你的興趣愛好是喜歡背英文單詞吧？真恐怖，我最讨厭英語了。”

尹一也很痛恨學習英語，就是因為那是缺點，所以才學的那麽好。韓暮鴉說：“就沒有別的什麽嗎？比如籃球……”

尹一說：“那個練習了很久。”

韓暮鴉露出了一種“終于聽到有意思的事情”的表情，尹一說：“定點投籃，因為中考要考。”韓暮鴉說：“原來都是考試範圍內的啊。但是，也有社團課吧？”

尹一說：“英語社團，考驗口語。”

完美地避過了興趣愛好。

這樣一來，一定會覺得自己無聊吧？

果然，他說：“還是見過的，完美的好學生，聽從父母安排，讀了很好的高中，接下來要怎麽發展，反正就是繼續讀最好的大學，再找父母安排的工作。”

結果還是接受了啊？

不，有一點不一樣，沒有父母會給他安排工作，這也并非是按照父母期望考的高中，完全是為了找更好的工作。

但是，尹一不打算講這件事，他沒打算跟韓暮鴉推心置腹，上來就說其實我爸欠債很多，我媽生活貧困，任憑誰都會感覺壓力大吧？誰也不能承受這樣的東西，也不會知道怎麽安慰他。尹一的自尊也讓他不打算說。

韓暮鴉說：“但是，我的理想是，讓大家都很有夢想。”

居然說了這種話，是理想家？不管是理想還是夢想，在尹一聽來都是一個東西，在語文表達上可能會有差別，但在尹一這裏，就是完全沒有的東西，寫作文的時候，還是會寫的激情洋溢，分數他是要的。

他只會往老師喜歡的方向說，實際上，他的夢想是找一份月薪過萬的工作，有雙休，不加班，福利好，這是他的終極夢想，只要好好讀書，總能實現的。然後，能養自己的母親。

這種夢想，聽起來太現實了一點，不符合學生的浪漫，說出這麽冷冰冰的話語，只會讓老師的熱情澆滅，覺得這孩子莫過于太現實了一點。

夢想，就是做夢啊。

但是，這的确是尹一做夢也想要的，專業的話，就選最好找工作的那一類，完全不會想自己喜歡什麽專業就報什麽。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

尹一說：“希望你的理想能實現。”

韓暮鴉的眼睛亮了起來，握住尹一的手：“你會幫我的，對吧？”

什麽？我只是很客氣地說了一句話啊，難道別人都沒這麽說過嗎？幫忙？高中要學的東西更多了，複習知識點，預習功課，完成作業，另外做習題時間都不夠。尹一初中都沒有發展興趣愛好，怎麽可能在高中蓬勃地等到了新生呢？

怪人，韓暮鴉是怪人。

到底該怎麽回應下一句，是說好還是拒絕……他會怎麽做……完全沒有遇到過韓暮鴉這個類型的，尹一感覺到了頭疼，前所未見這樣的同學。

最終，尹一只是勉強地應答着，接下來的三十分鐘裏，韓暮鴉講述了自己的偉大計劃。從小學到初中，尹一一直是班長來着，他對待同學很有耐心，他盡可能地完成了所有職責範圍內的東西，包括開導同學。

所有老師對他的評價都是：“我沒見過比你還好的班長。”

但是，這個人好像就要出現了，就是此刻在這裏喋喋不休的韓暮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