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這就是楚姜嗎?長得真漂亮。讓我們家兒子占着大便宜了。”沈母笑眯眯的看着楚姜。

“哪有?楚姜還不來叫媽。”楚母把身旁的楚姜推到前面。

楚姜聲音在喉嚨裏打轉,就是叫不出口,保險起見他微微笑了一下。

“不急改口,周末和沈柏結婚了再叫。”沈母說。

“沈柏少爺還沒來嗎?”楚母問。

“唉,他身體不是很好,醫生說盡量不要走動。”沈母好似無奈地搖搖頭,“我發消息給他了,我們先聊婚禮的細節。”

楚姜将手優雅地放在腿上,安靜聽着她們商議婚禮的細節,他的未婚夫直到宴席結束也沒有出現。

回到楚家,楚姜将桌上的日歷劃去一天,距離他嫁進沈家還有7天,周一到周三一切如常,周四試紗,周六婚前家宴,周日嫁入沈家。

楚姜将搭配裙子的披帛解下,在窗前看了會兒樓下花園的夜色。

下面有些新來的仆人正在接受管家的訓斥,裏面有一個男子格外的高,像是一把長槍插在參差不齊的人群中,立在溶溶清冷的月色裏,鋒利又內隐。

楚姜摸了摸自己淺淺的喉結,将窗簾掩上。

*

“楚小姐,您的節奏很準,感情上差了一些,《林間小溪》是一首歡快跳脫的曲子,在拉的時候可以想象一下林間自由的小鹿嬉戲玩鬧的畫面……”

楚姜将一縷碎發撇到耳後,餘光看到了昨晚的那個劍似的男子,他左肩搭着一塊雪白的帕子,手上提着一個水桶,正腳步輕快地上樓。

“試試呢?”琴師說。

楚姜點點頭,将手搭在黑白的琴鍵上,悅耳的琴聲随着動作潺潺流出。

扶手處孟九嶺聞聲回頭。

樓下,少女鴉色的眼眸如深沉的潭水,陽光從她背後而來,給她綢緞般的長發籠罩上一層柔紗。

富家千金的生活真是多彩。

孟九嶺想着月結的工資可以補上這個月的貸款,伴着悅耳的琴聲上樓打掃衛生去了。

千金小姐的卧室在三樓的一角,推門進去,房間卻很小,一架床就将空間盡數占去,留下窄窄的一條通道,角落裏擺了一張桌子。

不像是富家小姐的房間,倒像是一個仆人的雜物間。

和着富家也會偏心,孟九嶺在心裏嘀咕幾句。

楚家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楚姜是8歲認回來的私生女,小女兒楚憐是含玉出生的千金。

都說大小姐命好,在外流浪不久就被認回豪門,還有一個錯搶來的好姻緣。

沈家的長子呢!

說是娶楚家的長女,本來是富養的楚憐,結果這麽一認親,倒便宜了楚姜。

孟九嶺整理好內務,又去到浴室,裏面幹淨整潔,有淡淡的花香,他挽起袖子麻利的打掃起來。

打掃完畢,楚家大小姐還在彈琴,琴聲高高低低,他聽不出什麽,意境啊,情感啊,這些都是留給百無聊賴的富人打消時間的東西。

對他來說,拿到手裏的錢才是真東西。

楚姜上午彈完鋼琴,下午又是2個小時的禮儀,3個小時的插花,一天的時間滿滿當當。

到了晚上獨自一人時,楚姜悄悄解開內束縛,随着放松的胸腔卸了一口氣。

把日歷上畫上一筆,拿起浴巾去了浴室。

他梳了梳頭發,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面如白紙,眉頭皺起。

趕緊掬了一口水咽下肚,咬緊了牙關。

胃中翻湧異常。

楚姜打開淋浴,蒸騰的熱氣帶給他幾分暖意,深呼吸了一下,胃中的痛意減輕,稍稍放松,一束橘色的光透過門打了進來。

浴室門開了!

是那個男人。

楚姜驚慌來不及遮掩,胃中又一陣痙攣,巨大的疼痛讓他佝偻着身體半趴在地上。

孟九嶺打開門的瞬間意識到門中有人,趕緊撇頭不看,腦中是白的粉的黑的一片,心裏斥罵自己剛找的高薪工作又要泡湯了。

第一個反應是逃,餘光又看到這小姐痛苦的跪躺在地上,他的腿定在地上跑不動了。

思來想去,他脫下外套擋在眼前,一邊向楚姜的方向靠近,一邊低聲說:“我不看你,把衣服披上,我去給你叫醫生。”

楚姜背後被人披上衣服,他裹緊了衣服,猛地吞咽一下,試圖抑制住上湧的酸澀。

“不要去找醫生,我房間有藥。”

沙啞低沉的聲音在狹小的浴室響起。

孟九嶺愣了一下,随即扯下浴巾,讓楚姜包住自己的身體,在征得他的同意後,将人扶到房間。

楚姜接過孟九嶺端來的熱水,後者站在一旁等着自己吃,他熟練的一把将藥吞入腹內,又輕輕的喝了一口水。

“你看到……”

“你……”

二人同時開口,又默契地頓住。

過了一會兒,楚姜感覺胃中喧嚣的痛意退去一些,開口道:“你看到了什麽?”

孟九嶺聽着他清脆的聲音,只覺得剛剛開門所看的景色只是自己的一場夢魇,楚家千金怎麽可能是男子之身。

“我不管你看到了什麽,今天的事,只有你知我知。”

孟九嶺回過神來急忙說:“小姐,我什麽都沒有看到,我回來是為了找一個東西,今天打掃房間的時候可能掉在了你房間。”

男子的聲音低沉醇厚,說話之間帶着蓬勃的生氣。

楚姜嗅着外套上的陽光味道,看着眼前的健壯的青年,眉眼低垂:“我過不了幾天就要嫁入沈家,清白名譽被毀,你知道會發生什麽嗎?”

孟九嶺心下大驚,沈家是他這輩子都觸及不到的存在,這事要是敗露出去,自己恐怕也只有淪為炮灰。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會追究你,找到東西就走吧。”

孟九嶺連忙應聲,擡步就去浴室找,果然在一個角落找到自己的墜子。

走出浴室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仿佛那個脆弱纖瘦的少年還站立在那裏,眉頭蹙着,晶瑩的水珠随着他的身體滑落。

嫁給沈家。

孟九嶺搖搖頭,暗下決心,要将這件事情爛在肚子裏,豪門的事情他參和不了。

也沒必要去參和。

“你剛剛想說什麽?”楚姜已經換了一條淡色的睡裙,他的鎖骨分明,脖子纖細,臉色蒼白,站在那裏仿佛下一刻就要飛走。

“我想說小姐晚餐要吃,胃病才會好一些。”孟九嶺極快的瞥了一眼楚姜的面頰,唇色還是白的,只有內側泛着紅。

“東西找到了嗎?”

“找到了,就是這個。”孟九嶺舉着那個墜子給他看。

“找到了還不走。”

楚姜将門關上,放了一個杯子在門邊,走了這麽幾步,背上就出了一身冷汗。

有楚母的吩咐,他的房間鎖不上,除了打掃衛生的時間,幾乎沒有下人會來。

難道是楚母的試探?

楚姜又立馬否定。

她還想着自己替他的女兒嫁給沈家的兒子,攀上沈家的高枝。

沈柏是沈家的第一繼承人,一出生便可享受榮華富貴,可惜命薄有先天的疾病,最多活到20歲。

至于沈家和楚家的婚約,也只是沈父的酒後戲言。

楚姜摸摸自己的滾動的喉結,好像還黏附着胃酸,有些灼意,喝了一口溫水壓了些下去,低眉又看到地上的外套,他撿起來。

這是一件寬大略舊的外套,上面的領子有些卷邊,胸口的英文字母已經斑駁,整體算是幹淨整潔。

他用自己的手臂比了一下袖子大小,眼中有些豔慕。自從被楚母要挾卷帶進這場騙局,他就從未好好吃過一次飯。

早餐和午餐吃專門定做的減肥餐,只能吃半飽,晚餐則是不吃。

對外說是女孩子愛美,其實在多吃一點就不像女孩子了。

應該是沒有騙人,不是遮遮掩掩靠定制的工作服溜進楚家,穿的是自己的衣服。

翻來複去看了幾遍,楚姜忍不住套在了自己身上,寬大的衣服直接沒過了自己的腿根,直奔膝蓋。

要是自己能長這麽高就好了,不用嫁人,也不用守活寡。

楚姜想着,又忍不住想到那個男子守着自己吃藥的模樣。

呆頭呆腦的。

長得倒是周正,就是皮膚有些黑。

楚姜對這個人産生了極大的興趣,坐在床邊開始細細的回想起他的身材容貌來。

比他高很多,扶自己的時候要佝着腰。

手有些粗糙,自己的手臂現在還有一片被蹭紅的印子。

眼睛很亮,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關心?

嘴巴比自己薄,鼻子比自己更挺拔。

還有什麽?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體。

他可能是這個世界上第三個知道自己的性別的人。

知道他是一個男人。

他不是女人,不是什麽待嫁的小姐。

他會去揭露這個秘密。

還是和自己一起保守這個秘密。

楚姜的腦海裏想了很多,想到頭都有些發暈,他從來沒有這樣翻來覆去的想過,一件事一個人會有這麽多種可能。

他的世界裏應該只有楚母安排的一切才對,到了時間就安安分分的嫁去沈家。

可是出現的這麽一個小差池,叫他心思浮動,難以入眠,甚至生出些許的期待來。

期待這個人去拆穿這場騙局。

又期待他為了自己保守這個驚天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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