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氣
第32章 生氣
江言忙不疊接住鮮花,不過輕輕一束花的重量,差點将他推得倒退好幾步。
他知道那不是因為花,是許嘉音向他撒的脾氣。雖然許嘉音從小就對他不算客氣,但這麽發脾氣,印象中很是少見。
江言抱着花追上去,“又怎麽了,怎麽發這麽大脾氣,那小白臉在外面欺負你了?”
許嘉音氣呼呼回頭,“你怎麽看出來是他欺負我?”
江言吞吞口水,“那是可愛多……”
許嘉音瞪他一眼,加緊腳步走進了宿舍樓。
江言只好跟進去,這棟宿舍樓禁止alpha出入,對beta确實不怎麽管,他總來給許嘉音送東西,值班的宿管記得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放他們進去。
許嘉音走得很快,轉眼爬上樓梯,一口氣走到三樓,趴到一扇窗戶口張望。
這裏能看到外面的道路,路上看不到任何行人,畫在路中央的白色實線被路燈染上淺黃。沒看到人,許嘉音愣在窗口,任由風吹。
江言小心翼翼地踮起腳,越過他往下看去,“早走了,他腿那麽長,走很快的。”
許嘉音低下腦袋,趴在窗臺的手捏成了拳頭。
江言扯了扯懷裏的花,自顧自地呢喃:“生什麽氣呢,有什麽好生氣的到底,你先冷落人家的,還當着面收其他男生送的花,周赦脾氣夠好了,換我不給你腿打斷……”
許嘉音朝他轉頭,板着臉正色道:“他個騙子!”
江言扯扯嘴角,“他怎麽騙你了?”
窗戶外恰有一盞燈,燈光穿過四四方方的窗口,許嘉音背靠着暖黃色的光幕,臉頰微微側轉過去,因為生氣鼓起的幅度異常可愛。
顧自生了會兒悶氣,他轉回頭,“我問你,當初是誰告訴你,夏町喜歡周赦的?”
江言愣了一愣,“論壇裏都這麽說……”他猛地反應過來,“那是個誤會,剛他跟我說了,夏町是他哥。”
這卻是超乎許嘉音意料的事情,騙子居然這麽輕易把真相告訴江言,告訴江言不就等于告訴他?
他繼續鼓着臉,“他幹嘛不跟我說?”
江言攤手,朝他搖頭。因為這個攤手的動作,手裏的向日葵再次引起許嘉音注意,他冷了眼色,轉過頭不想再看。
風把他的怒氣吹散,他逐漸平靜下來,望着空無一人的馬路,心裏湧起難以言說的複雜情感。
是啊,他為什麽要生氣?不過是說了一句他走了,不過是沒把禮物送給他。
許嘉音安靜下來,江言也跟着安靜下來,走廊裏的聲控燈熄滅下去,久久不見亮起。
終于,他轉回身,聲音平靜了許多。他輕輕喊:“哥。”
江言又是一愣,心口沒來由起伏一下。
許嘉音乖乖喊他哥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回:“怎麽着?”
許嘉音朝他走回來兩步,眼神始終垂在地面,“你是不是還在生我氣啊?”
江言是個徹頭徹尾的大老爺們,總愛嘴硬擺架子,也習慣了被許嘉音咋咋呼呼的對待,他們之間最舒适的相處模式就是如此。他被許嘉音搞得不自在,向日葵拖到身側,騰出一只手撓頭,“生什麽氣,我什麽時候生你氣了?”
許嘉音擡起臉,“那你不管我好多天?”
江言偏開臉去,不敢對視那雙熠熠動人的眼睛,“我什麽時候不管你了,你都有可愛多了,我給自己放放假不行?”
許嘉音閉了嘴不說話。江言,他何其了解,有些事不必多言,有些事無法多言,他給不了江言想要的,江言也不會找他要想要的,他們就是兄弟,他們無法失去彼此,這點這輩子都不會改變。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微信列表安安靜靜,他将手機關掉,嘆氣說:“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一會兒宿舍關門了。”
江言舉起那把花,“這你真不要了?”
許嘉音搖頭,“不要。”
江言點點頭,提着花束走了。
不知不覺,時間就不早了,許嘉音回到寝室,疲憊無力地摔進小床,把頭埋進毛茸茸大熊的肚子。他開始回憶與周赦發生的一切,回憶起周赦的懷抱,周赦抱他很少很少,細算下來只有那麽一次,他并不讨厭周赦的懷抱,幹淨溫暖,單純地讓他依偎,不會趁機對他動手動腳,想往下發生更多。
他在床上打了個滾兒,才将消散下去的怒氣再度騰騰升起——那也不能掩飾他隐瞞和夏町的關系,趁機和自己親近,讓自己看上去像個大白癡!過幾天這件事傳開了,多少人要笑得肚皮開花,他許嘉音不要臉的嗎?還有那天晚上,那麽霸道地強吻他,他不會害怕的嗎!
他咕嚕嚕滾回去,拿過扔在床邊的手機,迅速在微信列表翻找。微信列表如山如海的人,好容易找到了備注“周赦室友”的人,他毫不猶豫點開,發消息過去:“學弟,睡了嗎?”
兩秒後,學弟發來回複:“學長!!!還沒呢!!!!”
許嘉音淡定打字:“周赦在幹什麽?”
那邊回複:“他回家了,他周末都回家的。”
許嘉音沉默下去,看來是還沒走到宿舍,或者幹脆真的回家去了。他早該想到的,以周赦的人際網,想問到關鍵的東西,唯有找那個人。
許嘉音盯着手機發了會兒呆,輕輕哼一聲,爬起身準備洗澡去了。
他才不要問!
只是,剛脫完衣服,手機叮咚一聲,室友告訴他:“學長,他回來了。”
望着屏幕上的小字,莫名的,許嘉音心情平複下去。
那天晚上,他小小地失了會兒眠。
一晃眼又是新的一周,周赦根據宿管的要求,到值班室義務值班了。天氣冷得很快,幾場雨過後,冬天差不多到了,宿管自己呆在有空調的值班室,讓義工的學生坐在門口的辦公桌後,那裏四面透風,冷得一排人牙齒打架。
周赦倒是不怕冷,只是坐在一群不認識的人裏,無聊寂寞得很。
九點多,夏町晚課回來,帶了熱騰騰的馄炖過來,同時還有從周赦宿舍拿的外套,一并遞交給他,“小心感冒了,過兩天還得打比賽呢。”
夏町小大也算風雲人物,下來值班的男生都認識他,見到這般噓寒問暖,一幹直男莫名其妙地羨慕起來:“你看看人家,多心疼老婆。”
議論聲不大,傳入周赦耳中,卻聽得一清二楚。他冷冷轉頭,“同學,不要誤會,他是我哥。”
同學目瞪口呆。
“噗嗤”一聲,夏町笑吟吟地說:“感動啊,終于承認我是哥哥了,我這麽多年把你當老婆疼,也算是沒有白費。”
周赦懶得理他,掀開馄饨盒的軟塑料蓋,香氣頓時撲鼻而來。他正準備吃,眼角瞥見一行人羨慕的眼神,清清嗓子說:“一起吃吧。”
同學們再次目瞪口呆。
分到周赦的食物,他們應該是史上第一批人。
十點鐘,宿管命令他們去樓上查寝,男生們各自拿起名冊,朝自己分到的區域趕去,周赦要去D區,在最後面,走在路上,他突然發問:“你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
夏町笑笑,“因為你是我弟弟啊。”
周赦板着臉,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
“你要是在夏家呆過,就知道有位真心對你好的哥哥是多麽困難的事,他們嘴上叫你弟弟,暗地裏千方百計诋毀構陷,就因為害怕有一天你可能搶走他們的遺産。”
周赦意外擡頭,燈光幽暗,夏町臉上浮着平日裏極難見到的憂郁神色。但那只有一瞬,他随即微笑轉頭,“我媽媽讓你這麽對你的,周叔叔願意和她再婚,也是為了你。”
周赦沒有接話。
查完最後一間寝室,夏町閑聊似的提起,“你家學長,這幾天和那個叫喬嶼森的走得很近。”
冷不丁提起心頭刺,周赦周身猛然冷下來。他冷冷說:“我知道。”
夏町拍拍他的肩膀,“過兩天比賽,我們的對手,數統隊,就有他,好好準備,到時虐他,說不定學長覺得還是你更帥,又回來了。”
周赦抿緊嘴唇不說話。直覺告訴他,那大概率不可能。
見他臉色不對,夏町苦笑一笑,“開心點,其實,我覺得吧,學長是喜歡你的。”
喜歡,事到如今,這樣的字詞落入周赦心裏,竟然還能引起陣陣顫動。然而這唯有讓他更難過,他是許嘉音過眼就忘的雲煙,又或者說,因為他其實很了解很了解許嘉音。
夏町望着他嘆氣,“阿赦,你到底怎麽打算的?”
周赦沉默不語地掙開他的手,搖搖頭朝樓梯走去,一級一級踏入昏沉的燈光裏,像是走進一場昏沉的雪。
不會有人理解,他最幸福的時光,是在遠處看着許嘉音哭和笑的日子。許嘉音不會輕易喜歡上誰,就像他不會輕易喜歡上誰一樣,他一直覺得,能認識許嘉音就很開心了。關于這點,永遠不會有人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