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胃口

第33章 胃口

被考試耽誤的球賽,終于拉開了序幕。

這些時日,周赦的生活好像輕而易舉地恢複了正常,上課下課吃飯睡覺鍛煉打球,陪他最多的人一如既往還是夏町,只是近來,他對夏町擺臉色的次數明顯少了,學校裏私自磕CP的女生激動萬分,覺得他們終于修成正果了。

然而他們是親兄弟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論壇裏八卦炸了,處于讨論風暴中心的除了他和他,還有許嘉音。

當然少不了許嘉音,當初許嘉音因為夏町被全校群嘲,轉而立馬勾搭起夏町的“暗戀對象”,結果到頭來純純是場誤會,最丢人的還是許嘉音。

比起當初,周赦變得冷靜許多,看着帖子裏激切的讨論,只是淡淡劃過,直到他見到了那個熟悉的id:想看哥哥笑。

和上次的風格一樣,想看哥哥笑在帖子裏帶頭诋毀:“許嘉音這傻O,真是沒腦子,為了這種事居然肯給B睡,不過對他來說,不管是A還是B,只要能爽到都沒區別吧。”

底下嘩啦啦一片回複:

“睡了?給B睡了?他這也能滿足?”

“不是,層主怎麽知道睡了的,別惡意造謠!”

想看哥哥笑居然特意回複了他:“周赦室友說的,許嘉音跟他回過宿舍,你可以去求證。”

周赦忍着暴怒的沖動點開那人的主頁,上回他私信過,一直沒能得到回複,他再次發了招呼過去。等了好一會兒,就當他打算下線時,那人居然回私信了,只有兩個字:

“呵呵。”

周赦眼神冰冷。這個人,絕對是故意的,而且絕對是認識他的。

他想到了蘇瀚,蘇瀚也在球隊裏,正在籃筐下投籃。他不得不排除蘇瀚的嫌疑,總不可能當着他分身,一面打球一面玩手機。

短暫的熱身時間結束,場館裏響起哨聲,比賽馬上開始了。還是上回用過的籃球館,比上回更多的觀衆,習慣性往觀衆席一掃,周赦微微愣住。

一眼,他就看到了許嘉音,他就站在球場上,在和對面白球服的某位隊員笑着說話。似乎察覺到目光,許嘉音朝他看過來,耳廓閃過亮光。

周赦低下頭,避開了笑吟吟的眼神。

那只耳釘,他到底有多喜歡,居然還戴着。

他只想避開,可許嘉音卻不讓他避開,見他要走,當即張嘴大喊:“周赦!”

周赦渾身一愣,緩緩朝他看去。

隔着十幾米距離,許嘉音笑容豔豔地招手,“周赦,快過來!”

周赦扔下籃球,沉着頭朝他走去。

幾天不見,許嘉音還是那麽快樂愛笑,他面前的人自然是喬嶼森,平時隔着衣服看不出來,如今穿了球服,露出雙臂漂亮的肌肉,看起來又奶又帥。

喬嶼森咧開嘴笑,露出兩顆虎牙,“周赦,我們是對手哦,一會兒多多指教。”

周赦并不說話,徑直看向許嘉音,“學長。”

許嘉音一改平日的樸素風格,一身黑白運動元素,穿得十分帥氣,似乎為了今日的亮相特意打扮過一番,他将嘴角彎彎抿着,“你們兩個,都要加油哦,不能給咱們美術社丢臉。”

周赦默默點頭,原來是沾了美術社的光,得到這番特意問候。

末了,他便沒話,許嘉音忽然擡起手,輕輕拍上他裸露的臂膀,“好好打,別輕敵,我們嶼森很厲害的。”

周赦心裏一冷,被碰過的地方好像憑空消失,湧出汩汩的血。

教練老師過來了,他被催着歸隊,站進自己的隊伍裏,聽見蘇瀚明目張膽的一聲嘲。

換做往日,有人對他這般,他肯定是要大動肝火的,此刻卻像洩了氣的球,被人踢拿幾下也無所謂了。

第一節,周赦沒能上場,經院居然沒拿到分,教練火速将他換上,正面對上喬嶼森。

有一點許嘉音沒有騙他,喬嶼森打球确實厲害,在球場上玩了那麽久,第一次有人讓他産生旗鼓相當的壓迫感。雜亂摩擦四起,他帶球想突圍,突然聽見有人拿話筒喊了一聲“嶼森加油”,周赦動作一頓,傳球失誤,被喬嶼森搶走了。

場上響起尖銳哨聲,數統隊拿下關鍵的三分。

周赦心态快要支撐不住,夏町過來給他打氣,兩兄弟短暫地抱了一下。只不過這樣,坐在學生會位置的許嘉音臉色冷下去,對着話筒賣力喊喬嶼森的名字。一個接一個的球投進,雙方比分膠着不下,最後時刻,周赦竟然被隊友絆了一下,錯失了最後的投球機會。

輸了,對手在歡呼。他看向遙遠的學生會主席臺,看見許嘉音開心地站起來拍手。

周赦揮手擦了擦汗,這樣也好,他開心就好。

他拒絕了夏町送來的水,獨自離開球場,走到場館外沒人的後牆外。

頭一次,他覺得許嘉音真可惡,說不上來哪裏可惡,就是讓他覺得很可惡。

後牆下靜靜悄悄,路燈的光到這裏變得暗淡,周赦坐在觀賞石頭搭砌的花臺邊上,腦袋重重垂下來,無比的疲憊将他席卷,身體的,心裏的。

蟲子在身後的草叢裏鳴叫,周赦呆呆地想,他們怎麽還不去冬眠,是不知道冬天已經來了嗎?

胡思亂想着,他聽見前方細微的腳步聲,登時警覺地擡起頭。

轉角處,許嘉音逆光站立,雙手背在身後。他輕輕笑出聲來,“還想吓唬吓唬你,這就被發現了,練過防身術還真是麻煩呢。”

周赦将唇抿得僵硬,看着他向自己走來,笑吟吟地停在身前。許嘉音永遠能夠将自己的臉笑出最有生機的姿态,以至于讓周赦覺得,他不是站在自己面前, 而是從容逾越地欣賞路邊的雕像。

他看向許嘉音背在身後的手,他已經看見那雙手裏拿着一瓶水。他将眼神垂轉開去,沉悶地開口:“有什麽事嗎?”

許嘉音笑容不減,居高臨下地說:“我來看看你呀,怎麽,不歡迎?”

周赦移開眼神,眼裏藏不住的悲傷。

他不答話,許嘉音松開手來,深深地嘆一口氣。他在周赦身前彎腰,将笑臉送去眼前,“糟糕,我們阿赦傷心了,都提醒你不能輕敵啦。”

周赦心裏一陣細微的抽痛,那痛的感覺一點不劇烈,卻格外的綿長,貫穿整顆心髒,貫穿從過去到現在所有的記憶。

他還是不肯答話,許嘉音好似有些生氣了,嘴裏輕冷地一哼,“現在倒是不見你臉紅了,我對你沒吸引力了,前陣子明明還那麽喜歡親我,這才幾天,就變了。”

周赦偷偷握緊了手。他緊緊皺攏眉頭,“學長,你到底想做什麽?”

許嘉音直起腰身,收了笑冷冷凝視,“我不想做什麽,看你沒人搭理好可憐,特意來給你送瓶水呀。”

說完,他将手裏的水遞過來,蘇打水。

像是條件反射,周赦下意識地喉嚨一熱,這讓他将眉頭皺地更深,“學長……”

許嘉音搖搖水瓶,“幹嘛,你不是最喜歡這個麽,和我嘴裏的味道一模一樣。”

周赦喉嚨梗住,好半晌說不出話。

許嘉音冷了眼睛,倏地擡了手來,極度輕佻地捏住周赦的下巴。熱汗未幹的男人的下巴,指腹所及之處冒着微微紮人的青澀胡茬,他往上挑起,讓那雙黑亮的眼睛直視自己,“怎麽不說話,你現在不喜歡我的信息素了?還是說太久沒親,已經忘了?”

周赦緊緊閉着嘴,兩顆眼珠忍不住地顫抖。

他沒有聽明白,卻通通猜到了。群嘲雖遲但到,今日的許嘉音,恐怕不開心一整天了。

他不知該說什麽,只能移開眼神,靜靜等着眼前的人消氣。

可他這樣,只會讓許嘉音加倍生氣。許嘉音緩緩加重手指的力度,不懷好意地用指腹摩挲,“變了,真的變了,以前那麽容易就對我臉紅的。”

幾句幽嘆,他緩緩俯身,臉頰越靠越近,輕柔的呼吸飄到周赦臉上。周赦驚慌往後靠倒,他絲毫不打算松手,跟着往下壓倒,直到狠狠壓住兩瓣粗糙又灼熱的唇。

周赦渾身僵住,他的背後是落了露水的草坪,他的身上是含着露水的許嘉音。他感覺到柔軟的舌頭撩過唇縫,有股奇異的香味猝不及防地竄入鼻孔。不等他細想那是什麽味道,他渾身熱了起來,那股熱飛快地燒到臉頰。許嘉音放過了他的下巴,雙手按到他的胸口。

他趴在身上輕笑,“這不還是會臉紅麽,看來變了的不是阿赦的心,是對學長的胃口哦。”

周赦雙頰通紅,昏沉燈光裏,那是一場粉紅的大火。

許嘉音玩夠了,滿足了,準備離開了。他猛地拉住,“學長!”

許嘉音瞥過緊緊抓住胳膊的大手,冷聲問:“幹嘛?”

周赦艱難地滾動喉結,“學長,我們到底,算什麽?”

最想問的問題,最不該問的問題,還是問出了口。問出口的瞬間,他便後悔莫及,他明明直到答案,卻犯賤要再挨一遍刀子。

許嘉音靜靜凝望,伸出手指撫摸他額角的淺色疤痕,“你說呢,我們到底算什麽?”

周赦滿眼痛苦,痛苦裏蕩着高天投射下來的星光。

許嘉音緩緩笑了,笑時眼睑下有可愛的卧蠶鼓起,“如果你覺得我們只是玩玩,那我就是陪你玩了玩,如果你覺得親過幾次嘴就算在一起,那我們現在分手了,剛剛的吻,就當作送你的分手禮物吧。”

周赦心底一顫。夜色嘔吐,星空倒塌,他為何不往土裏下陷,做永不蘇醒的蠶蛹?

轉角處又有人過來了,邊走邊喊:“嘉音學長?你在嗎?”

許嘉音輕巧地起身,答了一聲“在”,飛快朝燈光裏跑去。

耳後盡是蟲鳴,周赦惶然躺在那裏,躺了許久許久。許久許久,他摸到許嘉音丢下的蘇打水,握進手掌,狠狠收緊。

他生平從未有一刻使出這樣恐懼的力量,嶄新的水瓶在靜夜裏發出一聲急促慘叫,甜甜的蘇打水炸流出來,濺了滿身滿地,再無法收拾回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