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宋京和的吻急切而熱烈,像是在确認眼前的人是喻然一樣,他吻得又重又兇,一只手掐着喻然的後頸,一只手卡着他的下颌,強迫他開啓了一條唇縫。
喻然的舌尖被吮住,宋京和密密匝匝的吻落下來,不肯放過他口腔裏的每一個角落。
他又在唇齒間嘗到了眼淚的滋味。
滾燙的鹹澀在兩人的唇舌間糾纏,泛着說不出來的苦,喻然恍惚睜開眼,才發現這一次流淚的人不是他,而是宋京和。
他第一次見到宋京和哭。
朦胧的光影将男人的影子勾勒得很長,他的下颌長出了青色的胡茬,頭發也并不是平日裏那樣整齊光潔,身上的大衣沾着些許的灰,整個人顯得有些風塵仆仆。
喻然發酸的下颌被他松開,宋京和單膝跪地,眼下泛出青色的痕跡,不知道有幾天沒合過眼了。
喻然的手腳都因為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動作而發麻,卻還是強撐着那股螞蟻噬咬的酸楚,擡手去擦宋京和臉上的淚。
“宋京和,你怎麽哭了?”
喻然問他,語氣帶着心疼和憐惜。
可分明該被心疼,該被認真呵護的人都是他。
宋京和看着他,漆黑的瞳仁被水霧蒙上,眼底的痛楚濃烈到可以化成實質一般。他無法想象,這些年喻然一個人在國外是怎麽過的。
自小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在不見天日的貧民窟裏待了四年,從最苦最累的活做起,手頭所有的積蓄要麽被捐給了慈善機構,要麽作為贍養費給了那個傷害他的女人。
宋京和輕輕撫上了喻然的臉,沿着他瘦削的五官緩慢描繪。
喻然是怎麽撐過來的呢?
撐過那些慘無人道的治療,撐過喻母一次又一次歇斯底裏的毆打,撐過沒有自己陪在身邊的那些漫長的黑夜。
心髒處傳來無法言喻的痛苦,那些在六年前紮進心底的刺被毫不留情地拔了出來,帶出汩汩流淌的膿血,滿目瘡痍。
宋京和想不通,當初自己為什麽會責怪喻然不告而別,為什麽會沒有堅定地一遍又一遍撥通那個號碼,為什麽會讓喻然受到那麽多,他本來可以不用受的苦。
“喻然。”宋京和啞着嗓子喊他的名字,聲音帶着很重的鼻音。
喻然低低地去回應他:“宋京和,我在。”
他的一只手腕被宋京和鉗住,對方帶着很重的力道,将他的手腕掐出一圈很淡的紅色印記。
周圍的環境安靜得可怕,只能聽見頭頂電線短路發出的噼裏啪啦的火星子的聲響,喻然猶豫了一下,張了張口,想問宋京和:
宋京和,你願不願意,再把你的喜歡分給我一點點?
就一點點,一點點就好了。
可宋京和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男人吻了下他的額頭,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單膝跪地,從脖子上取下一個戒指來。
他說:“喻然,你願意把我們這浪費的六年補回來嗎?”
燈光之下,宋京和手裏的戒指散發着黯淡的光。
那是一枚很素淨的戒指,銀色的素圈,兩側是一條很小的水波樣式的紋路,只在最中間鑲嵌了一顆很小的鑽石。
只有喻然知道,戒指的裏圈裏,刻着一頭很小的鯨魚。
那是喻然親手設計的圖案,也是宋京和十八歲生日那一年,他們倆親手打的戒指。
那時少年的愛意純粹自然,總以為地久天長是一件再容易不過實現的事情。
喻然的眼圈兀的紅了,他沒想到宋京和一直将這枚戒指戴在身上。
兩個淚眼婆娑的人互相看着彼此,宋京和的眸光垂下來,落到喻然耳側的那道顯眼的疤痕上,心底酸澀一片,聲音也帶着澀:“喻然,我們結婚吧。”
“我知道這有些倉促,戒指不夠好,場地也不夠好,沒有你從前說過的那些夢想中的情節,但我都會補給你的。”
昏沉的夜色下,宋京和的聲音低沉而溫柔,他一向鎮靜,對所有事情都是十拿九穩的模樣,經過這些年的閱歷,越發穩重,在談判場上更是殺伐果斷,可現在,他拿着戒指的手卻在顫抖,嗓音也打着顫。
他并不像平日裏那麽游刃有餘,相反,因為太過在乎眼前的人,竟從心底生出膽怯來。
害怕喻然拒絕,害怕喻然逃避,也害怕喻然不再喜歡自己。
原來再強大的人,在愛面前,都會變成一個膽小鬼。
“不用補給我。”喻然怔怔看着他,眼底酸澀,慢吞吞地補充道:“宋京和,這樣已經很好了。”
“宋京和,你還喜歡我嗎?”他擡起頭看他,眸光細碎,閃着期待,卻也彷徨。
宋京和将戒指戴進他的無名指,輕輕搖了下頭:“喻然,不是喜歡。而是愛。”
“我愛你。”
少年人總是熱烈,懷着一腔熱血,能夠輕易将愛意宣之于口,可年少時,宋京和卻很少說愛。
他認為那是一個珍重的詞語,不應該被輕易挂在嘴邊,所以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将喻然抱在懷裏,才會在喻然的耳邊珍而重之地道出一聲愛。
可誰也沒想到,他們會在成長的途中弄丢彼此。
這一聲“我愛你”,隔了六年零三個月十七天,隔了兩千兩百九十七個長夜,隔了無數個被淚水浸濕的夢。
那些愛紮入骨血,掙出皮肉,在時間的長河裏長出漫長的血色,才換來這一句匆匆。
喻然,我愛你。
未來的每一天,我都會彌補上那些錯過的遺憾。
宋京和想到年少時曾讀到的一句話——
“從今往後,咋們只有死別,再無生離。”①
年少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他與喻然,從今,再無生離。
喻然有點懵,但更多的還是被堅定的選擇的欣喜,可婚姻并不是兩個人的事情,而是兩個家庭的事情。
喻然垂下眼,酒勁上頭,他的臉被熏上了一層粉霧,眼底卻還蒙着一層水光。
他猶豫了很久,久到一個地老天荒那樣漫長,才終于決定将自己決心隐瞞的血淋淋的傷疤解開,他說:“宋京和,可我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樣好,我不像從前一樣。”
現在的我,好像有一些糟糕。
宋京和看着他,又低下頭來吻他,唇瓣落到喻然的眼尾,吻去了那些眼淚。
他說:“喻然,我知道。”
我知道你所有的不安與怯懦,可我堅信,愛能彌補一切。
宋京和:“不要害怕,那些都不是你的錯,喻然,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幫助了很多人,做了很多慈善,還在國外實現了你的夢想,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勇敢的小孩。”
他用小孩來形容他,只因宋京和覺得,喻然是一個需要人細心呵護的寶藏。
喻然的眼淚又留下來,他哽咽出聲:“可我不是我爸爸的孩子,宋京和,你知道嗎,我只是我媽媽一個出軌的證明,是欺騙我爸爸奔赴死亡的罪魁禍首。”
宋京和堅定地打斷他:“喻然,你不是,喻叔叔的死亡和你沒有關系。你是帶着愛與期盼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往後餘生,你也會活在幸福裏。”
“所以,不要指責你自己,你并沒有錯。”
喻然最後是被宋京和打橫抱進房間裏的,這棟房子還保留着六年前的模樣,絲毫未變,像是在等他的主人歸來。
喻然一邊流淚,一邊勾着宋京和的脖子,難耐地去親他鼻梁旁邊那顆小痣,親着親着,唇瓣又被攫取,溫熱的氣息渡進來,潮濕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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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人靜。
喻然的臉貼在宋京和的肩上,腰腹處的肌肉繃得極緊,神志恍惚地低吟出聲。
宋京和的汗砸在他的鎖骨上,唇瓣接連落在他的耳後,蔓開徐徐的緋色。
喻然将頭埋進枕頭,眼底一片迷亂,死死咬着唇。
最後的最後,宋京和才聽到他的聲音。
喻然說:“宋京和,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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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後,
喻然問宋京和:“你覺得破鏡為什麽能重圓?”
宋京和牽起他的手,格外認真地回答他:“因為鏡子沒有碎,我一直愛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