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3

18-23

【18】

被詛咒了。

站在原地良久,直哉最終決定接受這個事實。

那該死的女人說到做到,把他獨自丢在二條城的庭院裏就這麽轉身走掉。

付喪神施加的制約随着主人離去消失。不适感逐漸退去,心緒也跟着緩緩平複。沒事的,遭遇詛咒而已,比這更兇險的經歷直哉不是沒有過。使他沒被恥辱沖昏頭腦,此刻靜下心來思考的是身為天才對自己咒法的自信。

該怎麽形容他所中的詛咒?發動時先是一陣異樣的惡寒,接着像是有人陡然扣動扳機,胸膛被刀劍貫穿,一路從左胸直劈向頭顱,銳利的疼痛剎那從心髒蔓延至全身。他當然反抗掙紮了,難以置信地發現自己完全喪失對身體的主權,連順暢呼吸都困難。

直哉把紅繩禦守從領口內拿出來攏在指間。項鏈和禦守都取不下來。光憑物理手段無法摧毀,就算用上匕首也無濟于事。

對咒力攻擊同樣具備抗性,多半屬于“自願接受”束縛的附屬品。

可以強制操縱受詛者的行動,還能封鎖咒力。發動期間不全依靠心靈感應進行,就算是主人反應不過來或未察覺到的攻擊都能觸發,所以他的首次突襲被阻止,而後向西宮胡桃後腦投擲匕首的嘗試也失敗了。大概一旦戴上滿足束縛成立條件,令付喪神對受詛者也能讀心?

假如詛咒對象不是他,直哉絕不會吝啬對女人的誇獎。付喪操術使得竟然還挺巧妙嘛,連他都感到有點苦手。

不過,離将軍差遠了。

【19】

他試着說服父親出面退婚。

先前說着什麽愛重啊感謝啊之類的瘋言瘋語,西宮胡桃不斷強調她的種種行徑出自對禮法的遵守。如果解除婚約,她也該遵循婦德,懂得不死纏爛打才是。

“七品彩禮已經送去神戶了,你最好是有充分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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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哉啞然片刻。禪院家嫡子居然中了深閨姑娘圈套這種事,要他如何對老爹講出口。

“她的長相我不喜歡。身為日本女人卻一頭自來卷,多少有失風雅。”他也搞不懂自己說這話時為何要回避父親的視線。

“不中意當初又為什麽選她?”對于他的上訴直毘人壓根沒當回事,“沒人捅火爐的時候還會查看郵箱裏有沒有信件,作為父親我能給你的建議就是關了燈女人都差不多。”

“……算了,這事我來處理!”

直哉憤然轉身往回走,背後傳來老爺子帶着醉意的含混話語。

“納側室時再找臉蛋趁你心意的不就好了。不過直哉你記住,對正室發妻依禮相待才是男人應有的風度。”

果然不能指望臭老頭,跟他說也是白搭。終歸得自己想辦法。

——有了。

既然西宮家收下了錢就說明交易環節已經結束。那麽哪怕完婚後發生點什麽小意外,他們也不敢厚着臉皮上門讨要說法吧?

比起費勁解咒,殺掉施咒者從源頭解決問題才是捷徑。這可是常識中的常識,自己怎麽忘了。

【20】

婚禮如約舉行。當天兩方親屬率先到場,聚在禪院宅邸的祀堂前。直哉調節了紅繩的長度,将其藏在黑色引振袖的衣襟下。付喪神的咒力與他的悄然融合,周遭沒人覺得有什麽不對。家中只有能以咒力構築物質的十歲堂妹真依似乎察覺到了異樣,頻頻朝他看。

所以說小孩子就是讨厭,直哉想。

西宮家有個洋人模樣、紮辮子的丫頭一直瞪他。察覺到直哉的視線女孩幹脆向他走來,然後叉住腰站定了,仰望他的下巴大放厥詞。

“要是敢欺負胡桃姐,等我長大後絕不放過你!”

個子丁點高,口氣倒是挺狂。直哉不屑地抽動下嘴角作為答複,甚至懶得跟這黃毛小妞計較。

橫豎你的親親老姐今晚就要下地獄了。

胡桃聽見表妹這麽說頓時笑逐顏開:“我的小桃真可靠。不要擔心,別看直哉大人這個樣子……實際上是位體貼的男性哦。”

啊?這女人在說些什麽,到底別看他哪樣?

“我就是擔心你被壞男人騙了。”西宮桃說。

“沒關系,直哉大人不會傷害我的,他做不到這種事。”身着雪白婚服的新娘轉移話題,“小桃見過警鐘塔了嗎,是不是特別氣派?你沒出生那會兒我們神戶本家從前也有一個,可是體積就要小得多了。”

“來的路上沒留意,姐姐帶我去看吧!”西宮桃拉住表姐的衣袖把她拽走了。“反正離人到齊還有一會兒。”走出幾步,不忘回頭跟直哉做鬼臉。

他目送西宮姐妹手牽手朝警鐘所在方向走去。在他們的第二次相親會面,直哉領着胡桃參觀過家裏大部分地方。彼時他尚且有閑情扮演好男人,在警鐘塔前和她說“鐘聲敲響我也能護你周全”。

胡桃神色詫異地凝視他,好似觀察一只開膛破肚後仍在抽搐的實驗動物。而後見她低垂眼睑,莞爾笑笑,直哉心中嘲弄地想到也太容易應付了。如今忽然明白過來,自己才是被當成傻子的那方。

哼。最好警鐘馬上響起來,天降數只特級咒靈把西宮家女眷通通大卸八塊。

【21】

除了血親姻親,部分咒術界高層和高專教師也受邀參加婚禮。直哉和胡桃作為新人需并排站在入口處接待賓客。

悟那家夥居然也出席了。禮金包得極厚,但是一臉湊熱鬧的模樣,嘴上還說就是來瞧瞧哪個女人這麽倒黴攤上他做老公。

“你脖子上那個是什麽啊,簡直吓死人。”仿佛不相信似的,五條悟摘掉墨鏡重新将直哉上下打量一番,然後又看看他身側的新娘。“夫妻情調?”

胡桃掩唇輕笑:“是愛哦。”

“厲害。”六眼的評價言簡意赅。

直哉不想說話。

有什麽手段能抹除五條悟的記憶嗎?要不然直接世界毀滅也行。

瑪雅人預言的兩年後末日論一定要成真啊,此時此刻他已經等不及了。

【22】

儀式姑且算是熬過去了。一切按部就班,沒出任何意外。直哉對此略感失望。

該說父親給他面子麽,今天居然沒有酒壺不離手。直毘人感嘆說他長大了,本來還擔心他在祀堂做出亵渎祖宗的言行。沒想到啊沒想到,原來娶妻真的能讓男孩成長為男人。

如果可以直哉早就在宣讀婚約中途破口大罵了,奈何身負付喪神做不到才罷休。

宣誓結束後緊接着是晚宴,新郎可以提前攜妻子離場回自己院落休息。

胡桃卸妝前,直哉親自端來燒酒和杯子。酒水被盛在瓷瓶中,這是他這些天私底下從網絡拍下郵遞過來的魔術道具,把手上有個小機關。瓶中內置陰陽兩個容器,按下機關便能切換。

動用這種手段雖遜,總好過受人擺布。普通人的智慧偶爾還蠻實用的。

胡桃坐在矮桌邊,捧起直哉倒的第一杯細嗅。

“聞起來隐約有股草本的氣味。”她說,“是您挑選的嗎?”

“怎麽,有意見?”他忙着斟另一杯酒,倒完後從她手裏把那杯調換過來,将第二杯擺到她面前。“你喝不喝?”

胡桃還是笑:“直哉大人,我們來交杯吧。”

直哉應允了。他早料到要來這套,因此特意把下了烏//頭//堿的酒換到自己面前。

瓷杯輕輕相碰。喝過交杯酒,胡桃散開發髻,在和室昏黃燈光下慢條斯理地梳伊胡草似的烏黑卷發。

直哉坐她對面,單手拄在膝蓋上。心髒沒由來漏掉一個節拍,接着逐漸加速跳動。

聽說吞食烏頭的人死相醜陋。他煩悶地別開頭,不願再看。

“有件事好像在二條城我沒來得及告訴直哉大人呢……”

就當聽聽遺言好了,直哉望向被自己選中,同時又将馬上抛棄的新娘。

“您所戴的付喪神由平安結和禦守組成,曾經被挂在小龍的項圈上,後來取下來做成項鏈。項鏈本身我猶豫過款式,最後選了樸素的朱紅編繩。直哉大人能猜到我的心思嗎?”西宮胡桃雙眼是琥珀色的,燈光下有種通透的魔性之美。“從此往後你我二人即為一個軀體、一個心靈、一個魂魄。直哉大人若是率先離世,我必定追随您而去,反之亦然。因為啊,命運的紅線已經将我們緊密相連。”

……怎麽回事?是他想的那樣嗎?

——他媽的,原來剛才心跳停拍又加快是烏//頭//堿引發的心律紊亂!

直哉倉皇站起來朝會客廳沖去,動作間把移門給撞壞了。眨眼的功夫他已經遠離了房間,然而耳畔女人喘不過氣來的笑聲始終揮之不去。

【23】

那晚直哉飛速跑去叫人傳喚治療師,又在失去意識前大喊道酒裏的毒是烏//頭//堿,兩人因此及時得到救治。不過由于鸩酒事件,禪院家的新婚夫妻不得不在休養中度過,花了整整六天徹底康複過來。

這天就寝前胡桃提醒他婚禮結束近一周,他們之間還沒有夫妻之實。

直哉翻了個白眼,躺在那兒想象自己是條甲板上的死魚:“忘記告訴你,其實我不行。”

快說啊,說不舉的男人很沒用很惡心,然後吵着鬧着要離婚!

他正心裏賣力祈禱呢,沒成想腦袋被一把掰過去掼在對方的豐滿胸脯上。一雙柔情似水的手梳理過他的發絲,接着又用指尖從兩側輕輕撥弄直哉的耳釘。

“沒關系,就算您某天不幸毀容和劇院魅影一樣半邊臉不成人形,又或者像變形計的主人公般忽然成了只巨型蟲子,我都不會放棄您。當然了,更不可能因為這點兒房事方面的缺陷就嫌棄……呀,直哉大人的病是不是被我治好啦?連帳篷都支好了。”

終究暴露健全的象征,抱了她。

結果變成這樣要怪只能怪自己年紀輕、經驗少。被女色蠱惑這件事,直哉他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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