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聖誕（3）

聖誕（3）

“慕虎。”宋聽摸了摸頭頂冰冷的溫度，起身叫住他。

他停下腳步。

“你暗戀的人，是誰？”宋聽試探性地問，他也許不會回答。

慕虎站在原地，冬夜的風蕭瑟地吹在他的臉上，他沒有回答。

兩人靜靜對視着，只聽得見路邊汽車的忙碌行駛聲和尖銳的鳴笛聲。

“我也送給你禮物了。”他凸然開口道。

“嗯？”

“所以，你欠我一個大冒險。”慕虎向宋聽走了幾步，站定在離她半米遠的地方。

宋聽能聽到他的呼吸，穿破冷空氣。“所以呢？”

“所以，宋聽，你能接受一個大冒險嗎。”慕虎一字一句說。

宋聽不明所以，還是點了點頭，問他，“什麽？”

“我喜歡你。”

喜歡她的七年裏，這句話從未出現在慕虎的世界裏。他以為自己永遠，哪怕只對着自己，都不會說出那句喜歡。

而此刻，站在熟悉的街角邊，曾經那個腼腆的少年，穿透了時間的距離，鼓足勇氣，把憋在心底裏七年的話，說給了自己心底那個人聽。

亦是他的大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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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那個在海邊的舞臺上遠遠就注視着她的自己，那個站在她身後不敢上前與她說話的自己，那個沒來得及奔跑就被超過只能停留在原地的自己，那個與她同桌吃飯只敢默默幫她倒飲料的自己，那個偷偷為她寫歌不敢告訴他的自己，那個只能默默目送着她和別人越走越遠的自己，他替他們，終于冒了個險。

-

宋聽沒有回答。沒有說話。一動也沒有動。

潔白明亮的冬夜雪地裏，她一身墨綠色，如翡翠般靈動。

他是渴望裝下翡翠的黑匣，空洞的、寂靜地等待着。

他在對面不動聲色地屈身看着她，看着她的驚訝，她的為難，她的退縮。

慕虎收起了呼吸，向後退了半步，啞聲說，“好了，不欠我了。”

宋聽擡頭看到他倒退了兩步，轉身離開了。

小宋聽沮喪着坐在地上。

宋聽蹲下，默默把她的嘴角變成向上的，沒有說話，直接離開了。

他，喜歡我嗎？

我們最近的接觸太緊密了嗎？

我欠他的人情太多了。

我……喜歡他嗎？

宋聽冒了一個險，她聽了一個別人的秘密。

回到家，宋聽翻遍了過往的照片，在每一張大家的合照裏，他總是一個人在某個角落，離自己最遠的那個地方，沒有笑臉。

她一頭栽在床裏，只想逃避。

不知道自己對慕虎是怎樣的感情，但毫無疑問的是，慕虎是宋聽很重要的人。

想到也許有一天會失去他，無論作為朋友還是成為戀人，都令她絕望。

可這世界沒有不失去一個人的辦法。失去都是漸漸流逝的，轉瞬即逝的。

也許在某個不經意間，兩個人就駛進了完全不同的軌道。

命運的齒輪在他們中間轉動，或是靠近、相遇，或是錯過、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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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虎回到跳海，悵然若失。

原來，沒有秘密的感覺，這麽空虛。

自己從一個被秘密填滿的沉重的人，變成了一個庸人自擾的空殼。

看到他一個人回來後失神的模樣，蘇子鑫把他叫到跳海後門的小巷裏。

“你和宋聽，是我想的那樣嗎。”老蘇點起一根煙，還是磕磕絆絆地說出了這句話。

慕虎頹然坐在一旁冰冷的地上，“也許你不會相信，老蘇，在楚生喜歡上宋聽之前，我就開始了，”他苦笑着，“暗戀，一直到今天。”

蘇子鑫聽完，也只能苦澀地笑了笑，緩慢下蹲，看着身邊慕虎頹然靠在牆邊，昏暗的光線下，他嘆了口氣道，“宋聽知道了嗎？”

慕虎點頭。

“你打算怎麽辦？”

慕虎沉默靜思着，搖搖頭。

老蘇一只手搭在慕虎肩上，“對不起，虎子。我沒早點，看出來。”

慕虎搖搖頭，點起一支煙。

“他知道嗎。”

慕虎知道他指楚生，他抽了口煙，沒說話，過了半晌，他緩慢點了點頭。

-

自聖誕節之後，宋聽開始有意躲着慕虎。

聽說他去了施工現場，她會換一天去，看到他來了跳海，她會假裝有事離開。

她還沒想好怎麽面對他。

他也沒想好怎麽面對她。

這樣的風險早在預料之中。

知道她在躲避，他很自責。

【潛海】

七年前畢業歌會結束後，晚上十一點，宋聽第一次坐在這張桌子邊。

有楚生，慕虎，老蘇，紫昕，梁哥。年輕時的他們。

宋聽專注地端詳着坐在自己右邊楚生的每一個動作，聽着他說的每一句話，他意氣風發地講着自己喜歡的音樂和向往的生活，幫自己夾着鴛鴦鍋裏不辣的菜。

許多許多年之後，借着一場夢，宋聽又回到了那張桌子。

這一次，她扭頭向左看了看，一個稚氣的少年斜背着吉他，專注地看着自己，把自己每每空下的杯子再添上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