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其四,河可槽運海能舶運,簡直是天然的錢袋子,這麽塊肥肉,窮瘋了的越國如果不及時利用起來,怕是太廟都壓不住你父皇的列祖列宗。餘下五六七你之後細想,就此四樣,東南就必争且首争。”
左珉舉一反三,類推作比,當即反應過來,“亞父,現在李将軍在上京且身陷泥潭,那東南豈不危矣?”
“是啊,珉兒,你說該如何做?”
寧懷沙眼含笑意,瞧瞧,同樣是姓左為什麽自家珉兒就這麽聰明可愛。唉,還得看是誰教。
“亞父,珉是這樣想的。一,若李将軍同此事牽扯不大且未有異心,可先小懲大誡,之後仍令他鎮守東南,但得嚴懲怡貴妃娘娘以示君威不可犯,同時安西北軍心。二,若是李将軍為主謀,那便留他不得了,但東南不可無人鎮守。此時,如果衛侯醒來,就好辦啦。請衛侯再去東南,孟将軍回東北防雪奴,而西北去信安撫、去賞相慰。并且珉以為,衛侯在西北地界待了快有十載,定有布置,若無胡人大兵壓境,暫時不會有大事。三,若是李将軍已不可用而衛侯又未醒或者身體不濟,就只能讓孟将軍去東南,但這樣需要西北、東北兩頭去書安撫,且得讓西北軍和東北軍有備,以待京師不時之需。”
“不錯,條理清晰,思路通暢,試卷最後一題有個七八分了。”
“那亞父,我可不可以提一個要求?”左珉深知事不過當時的道理,見寧懷沙高興,哪有不要好處的。
“不可以,免功課和不做作業是絕對不可能的。”寧懷沙看着左珉亮若星子的眼神就這樣黯淡了下來,一時間并未覺得不忍心,還蠻好玩。
“那亞父,我再問一個問題吧?”
世上的好處哪有一要就能有的,何況是免作業這樣的大事,于是左珉當機立斷,退而求其次。
“你說。”
寧懷沙也不忍接連拒絕讨了自己高興的大寶貝,何況一個問題有什麽要緊。
“亞父,今晚您為何屢屢偏題?且衛侯的事您好像知道的分外詳細。”
這事兒一詳說,就涉及私隐,寧懷沙不會自爆但親近之人覺察問起了,他也不遮掩回避。
“你知道為什麽張皇後招了你父皇的厭棄嗎?”
左珉搖了搖頭。
“因為她把主意打到了衛侯身上。”
寧懷沙看了眼天空高懸的弦月,“衛含章不僅是你父皇的逆鱗,也是我的。他們之間還隔着君臣倫常的天塹,且你父皇講求什麽‘江山情重美人輕’”。
左珉今夜接受的消息個個都份量十足,但俱抵不過這一句話。
還不等他被砸的暈乎乎的腦子清醒回來,就聽到耳邊又傳來一句。
“我可不同,我唯愛美人。若有人在背後說道衛含章的不是,我就讓他身敗名裂;若有人膽敢動一動衛含章,我定叫他生不如死。”
“!”
左珉的眼睛越瞪越大。
這人沒有了系統的提醒,于是信馬由缰無所顧忌,将左珉吓的夠嗆。
寧懷沙回過神來摸了下左珉的頭,“抱歉,我瘋魔了,但這麽些年來心思确實如此。這事衛侯并不知曉,你也不必告訴他。況現今我與他交集不會太多,此情此想皆是我一人的妄念魔障,是不健康甚至病态扭曲的,你過耳即罷。”
左珉艱澀的應道,“好,那亞父我去休息了?您也請早些安枕。”
“去吧。”
左珉行完禮往他的宮室方向走了幾步,又轉頭認真地對寧懷沙道:“亞父,您多保重,聽說衛侯砍人不眨眼。”
寧懷沙看着左珉的身影沒入暗影裏,低頭笑了笑,重新将系統放了出來。
系統這玩意兒,雖沒什麽大用處,但其作為一個定時警報還是合格的,不然他容易飄的沒邊兒。
過濾掉系統驟然被放出,不識時務的連篇責罵他狼心狗肺、背信棄義的讨伐後,寧懷沙掉頭進了偏殿。
長夜漫漫,衛侯守夜會讓人安心,給衛侯守夜,會讓寧懷沙安心。
當他轉過屏風時,笑容僵住了。
衛含章正坐卧在床上沖他微笑示意。
寧懷沙估摸了下當時同左珉講話的音量和今晚的寂靜程度,按理說在這兒是聽不見的。但眼前這人相傳能不借外物聽十裏外的敵情,就算民間傳聞有将衛侯妖神化的程度,他也不敢托大。
“可是吵到侯爺了?”寧懷沙微傾身子,收斂表情,連聲音語調都周正了起來。
“不好意思,順風聽了一耳朵,二殿下倒是頗有見解。”衛含章指了指沒關緊的窗棂。
都說二殿下的見解了,那何止是聽了一耳朵,八成是該聽的、不該聽的全聽完了。
被無視的系統一下子感覺數據運行都流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完了。”
寧懷沙深吸了口氣,面上不敢再有其他表情,心裏卻是苦笑。
衛含章坐在這兒肯定不是養神的,也不可能跟他讨論什麽左珉的教育問題,那就只有一樣了。
他雖從不寄希望,但也不曾料到會有這樣等着別人來拒絕的一遭。果然,人還是要多積德,這報應可謂是來的不爽。
其實如果聽了一耳朵別人對你情根深種什麽什麽的,若有意,作不知曉,以後且處且看,徐徐應之,也算是水到渠成,別有一番情趣;若無意,作不知曉,日後不應便是,雙方也免去了尴尬。
而像衛含章這樣坐等的,便是有将一切攤開說明白的意思。但寧懷沙就是再失智也不會認為他特意等着自己的原因會是,聽了那話欣喜非常,想同他互訴衷情。
不愧是砍人不眨眼的衛大将軍,做事幹淨利落。
不知道拿寧為臣出來能不能抵擋得了兩三秒。
但今日若叫衛含章幹淨利落去了,那也別想有以後了。
電光火石間,寧懷沙決定兵行險招,或者說破罐子破摔,早間見那人被萬人簇擁時心間躍出的詞句,在咀嚼過千百遍後被他幹巴巴的念出,“将軍打馬過,動我高臺心。”
系統:“……”
別說寧懷沙不想要這個系統了,系統也不想要寧懷沙這麽個宿主了,丢臉!愚蠢!丢臉至極!
系統可能才升級了共情模塊,情緒難以自已:“你真的瘋了?這越國是什麽風水寶地?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衛侯的樣子,就是要表白什麽的,這氛圍我一個統都知道不合适,而且你說的那是什麽鬼話?”
寧懷沙也知道不合時宜,但他覺得問題的關鍵所在不是自己跟衛含章說了些什麽,是有個不知道是什麽玩意兒的系統在這兒。于是他冷靜地下指令:“休眠。”
系統:“我艹……,瞧瞧你那欺軟怕硬的嘴臉,就只會對我喝三道四,有本事你對衛侯也……”
系統:“好的,此為強制指令、附加服務,每小時将耗費10積分,已預扣100積分,正在執行休眠指令。”
随即,系統陷入了沉寂,能迎接和審判寧懷沙的,唯有眼前人。
衛含章倒沒說什麽,點了點頭笑着道,“十二歲的狀元郎,大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應當心在高臺。”
這話聽得寧懷沙渾身上下不得勁,連帶笑看着他的衛含章也陌生起來。
寧懷沙才驚覺,自己那西北一行看起來和衛含章恢複了以往的親密無間,但他真的又一次地走進了那人的內心、觸碰到了那人的靈魂了嗎?安頓薩迪克那小孩兒是他主動接手過來的,甚至可以說是撒潑耍蠻強求來的。西北天高皇帝遠,衛侯沒辦法安頓好一個孩子嗎?
自己其實不知道衛含章有沒有看出他急切的希望通過某種方式将兩人捆縛在一條船上的心思。那衛含章松口,約莫就是尚念舊情,而去承了他這個情。或者說,放任寧懷沙哪怕有些許邪異心思,哪怕将來某一天,那個脫離衛侯直接掌控的小孩兒會成為反刺他的利器。
“寧為臣”猶像嫖姚侯主動遞與朝廷的把柄,像他同昭定帝做的一封份量極重的保證書,以便于昭定帝更好的握穩他這把血淋淋的刀。
一別五年,衛含章醒來未見昭定帝也未出聲詢問,可知兩人的情誼怕是不複當初,那自己呢。昭定帝有皇帝的免死金牌在身,寧懷沙相信,他便是要賜死衛含章,衛含章也不會說半個不字。君子言,道不同不相為謀,自己當年被他逐離侯府,他會不會存了自此不再往來的念頭?
寧懷沙自認,就算是自己,要驟然聽到自己認的弟弟對自己的心思變态到了這種地步,也做不到像衛含章現在這麽淡定。
衛侯的人生履歷實在是過于精彩,十六歲從龍登基、護駕出征,十八歲平定海寇、攏部族歸越、首建東南水軍、承襲侯爵,二十歲痛擊雪奴、金殿賜字,二十二歲擒獲逆王,二十四歲驅散鞑子,越土盡歸。對上敢截旨攔诏,于下可女裝密行。
那麽,他記得住一塊玉佩、一罐山楂蜜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