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波瀾又起

十七、波瀾又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簡臻無比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

她原本的問題還沒有解決,範旻遠又在她手裏硬塞了另一個問題,一個更加可怕的問題。

簡臻先是呆滞地瞪着範旻遠,似在确認剛才那些可怕的話是否出于他的口。

範旻遠見狀,便重新說了一遍:“我說我想追求你,可不可以?”

然後簡臻怒火中燒。

雖然是不尋常的現象,但也會有顯露的概率,就像此刻,簡臻真的憤怒了。

她質問範旻遠:“你不是說你不會這樣了嗎?!你還讓我不用擔心來着!我記得很清楚!你說過的!你在吃牛肉粉絲湯的時候說的!你怎麽說話不算話?!你現在才來跟我這些幹嘛?!”

簡臻難得在人前情緒這麽激動,差點就要拍着桌子說話,幸虧在動手的前一秒記起自己在公衆場合,不宜動作過大,才咬牙壓制着,改為握着拳頭輕敲桌子幾下。

而範旻遠只是帶着點笑意看向憤怒的簡臻,好脾氣地問:“此時我這麽做還會讓你感到擔心嗎?我對你來說還是無法接受的陌生人嗎?”

簡臻一愣,心中怒火登時被範旻遠那簌簌落下的提問撲滅。

……好像不是了。

她其實暗自想過範旻遠已經成為她的朋友了,在好幾個和範旻遠聊天的夜裏,在好幾個範旻遠陪伴她的瞬間。沒有同範旻遠說過,是她的一廂情願。

現下她知道那種想法不是她的一廂情願,範旻遠同樣不覺得他對于她來說是陌生人。

并且範旻遠又說了那種不可理喻的話……

然而和過去相比,範旻遠的身份好像改變了,範旻遠不再是和她毫無交集的同學,而是她身邊的朋友,她挺熟悉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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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臻頓時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朋友說出這種話的時候,她要怎樣回應。

她難道還能像從前那樣幹脆地拒絕嗎?

範旻遠捂着嘴笑了一下,簡臻太好哄了,拿一根小胡蘿蔔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她就會傻乎乎地忘記正在吃的苜蓿草,轉而撲向胡蘿蔔。

簡臻困惑地皺着眉,瞅着範旻遠。

她也和以前不一樣了,至少她現在不會感到緊張,只是不解,十分的不解。

範旻遠提醒正在發呆的簡臻:“你還沒回答我,可不可以?”

簡臻問:“我的答案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範旻遠雲淡風輕地說:“你如果說可以,那我就帶着你的允許來追求你,你如果說不可以,那我就冒着你的反對來追求你。所以,後果不是你的答案造成的,”

簡臻:“……”

簡臻沒辦法冷靜下來思考任何問題,她憑着慣性開口說:“我不……”

範旻遠卻打斷她的話:“先別這麽快下結論嘛,我又沒問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女朋友,現在的你,沒有任何需要考慮的問題。”

範旻遠笑了,恢複成往日簡臻能見到的溫和又爽朗的他。

簡臻忽然覺得有點委屈,範旻遠老是拿這種事來吓她,他明知道她會不知道如何應對。

簡臻瞥了範旻遠一眼。

範旻遠挑挑眉,無奈道:“別這麽看着我,我不是壞人。”

簡臻遲疑着說:“那我……”

範旻遠又打斷她的話:“你不需要做什麽,心裏知道這件事就好。”

“啊?”

“就是字面的意思,你看到我的時候,心裏知道這個人又來獻殷勤了就可以了,別的你不需要想也不需要做,你平時是怎麽生活的,以後也怎麽生活。”

範旻遠猛地想起自己今天為什麽會出現在簡臻面前,忙交代道:“還有,你別接觸安隽客了,我來跟他說這件事。”

簡臻有一瞬間沒想起來安隽客是誰,“你要說什麽事?”

“說你不跟他好了,說我收回介紹你給他認識的決定,讓他把那一切都忘掉。”

簡臻:“……”

範旻遠想了想,又說:“你如果想去看他的花藝表演,跟我說,我陪你過去,那樣你和他就不會尴尬了,你想問他什麽,或是想跟他聊什麽,都可以。”

簡臻認為不應該讨論這種事,她的腦子已經沒有空間考慮安隽客了,也顧不上範旻遠那樣和安隽客說話會不會造成無比尴尬的局面,她正處于一個由範旻遠設下的迷局裏,分辨不出方向。

她不發一語,想說話,又無話可說,仍是只能皺眉瞅着範旻遠。

可範旻遠似乎認為一切都已安排好,毫無負擔地對着簡臻笑,伸手拿起簡臻面前吃到一半的三明治,同簡臻說:“來,把三明治吃完再走,不要浪費食物。”

簡臻:“……”

簡臻覺得現在不是吃三明治的時候,但又覺得範旻遠說得對,不能浪費食物,便接過了三明治,并低頭繼續吃。

嚼蠟一般将剩下的半個三明治嚼完,又将套餐配的飲品喝完,簡臻愣愣地起身準備離開。

範旻遠跟着起身,“我送你回去吧?”

簡臻不樂意,“我自己回去。”說着就往咖啡館外走去。

範旻遠也跟出去,往簡臻前進的方向望了望,說:“我看那個小巷子挺黑的,燈都沒有幾盞,你走在裏面不害怕呀?”

簡臻想說她現在最怕的就是他,範旻遠!

範旻遠似乎聽見了她的內心怒吼,笑道:“我不會做什麽的,就像以前念書時候那樣,只是向你表達我的感情和想法,不會有過界的行為。我還是個毛頭小子的年紀都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現在的我還能比那時更差嗎?我說要追求你,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為喜歡你,希望你做我的女朋友,所以要盡量地出現在你面前,盡量表現好的一面,盼着你在不久後的将來也能看上我。如何?你寬宏大量,給我一些機會讓我表現一下不要緊吧?”

簡臻不置可否地走進了巷子,範旻遠就和她并肩走着。

眼前一片昏暗,只能看見巷壁和幾棵大樹的模糊剪影,但越走,眼睛會越适應昏暗,看見的剪影會越清晰。

簡臻從前會害怕夜晚的小巷子,今晚卻不怎麽怕了,她适應了眼前的環境,想說的話也像眼前的事物,在心裏逐漸清晰。

她告訴範旻遠:“以前工作室有一個學徒追求過我,但我沒答應,我不喜歡他。後來我覺得我喜歡安老師,現在又發現不是的,我也不喜歡他。範旻遠,我可能沒有喜歡別人的能力。世上的人那麽多,像我這樣不會喜歡誰的人也是有的。所以你別在我身上花心思,省得你的心思全都泡湯了。”

範旻遠卻說:“這不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這是我需要解決的難題,你不要攬到身上自尋煩惱。你要做的是,不要再那麽抗拒我的感情,不要再那麽拒絕我的接近,不要再,那麽決絕地推開我了。”

範旻遠的聲音很輕,吹散不了夜幕,只在昏暗中徜徉徘徊,如一曲沒有目的地的引魂曲,也如一首低回的落蠱詩,他問簡臻:“可以嗎?”

簡臻受不了那種圍繞着她全身的誘導,僵硬地順着範旻遠的意點點頭。

範旻遠同她說了很多她從來沒聽過的話,超出了她的認知,她不知道一個人是否可以擁有珍貴的東西卻不需要承受負擔。

兩人安靜地走了一段路,範旻遠忍不住問:“你平時晚上走在這裏怕不怕?你一個女孩獨自在這麽黑的地方也不是很安全吧?”

簡臻承認道:“有點怕,不過我住得很近,我跑回去就幾分鐘的時間,一下子就到家了。”

範旻遠想象一只小兔子蹦跶着逃跑的模樣,盡管能跑得快,但不改其弱小,要是被抓到就毫無反抗的機會了。

範旻遠心裏的恐懼細細密密地浮起,不禁煞有介事地向簡臻提議道:“要不我每天晚上都過來送你回家吧?我盡量抽出時間過來,要是實在有工作走不開,我就讓我的助理過來好不好?他是一個笨頭笨腦的小胖子,沒有壞心眼的。”

簡臻不搭理範旻遠的擔憂,嚴肅地說:“你那樣盯梢的話,我會想報警。”

範旻遠:“……”

又走了幾步,範旻遠想起往事中的某個細節,便同簡臻說:“有一件事我放在心裏很久了,想問問你。”

“什麽事?你問吧。”

“你以前拒絕我的時候,為什麽要說自己敗絮其中?那是你用來拒絕我的說辭嗎?因為要拒絕我所以貶低自己嗎?”那句敗絮其中也是讓範旻遠難過了許久的原因之一,他很懊惱,覺得因為他的告白而讓簡臻不得不貶低自己。

簡臻頓了幾秒,才記得是怎麽回事,她有一部分思緒被迫回到過去,回到曾經一無所有的自己身上,品味着當時的心境。她向範旻遠坦白:“不是,我只是在幫你認識我。”

範旻遠似乎輕輕地嘆氣了,可能是為曾經的難過的解脫,可能是為現在的難過的滋生。

他說:“簡臻,別這麽做,我會依靠我自己來認識你,我的眼睛會看向你,我的心也會感受你,你別幹擾這段屬于我的歷程,好嗎?”

簡臻的回答不比晚風清晰,“好。”

她答應了範旻遠,可是她并不懂那要如何達成,難道範旻遠站在懸崖邊上了,她能不出聲提醒嗎?

幾分鐘的路程,不知怎麽越走越長,簡臻覺得過了很久很久,她才終于看到了工作室門口的微光。

範旻遠問她:“這麽晚了你還要回工作室嗎?”

“嗯,我跟老師只請了下午的假,沒說要在外面吃晚飯,也沒說要這麽晚回去,不知道會和你待到這種時候。”

“是我的錯,我想事情想得忘了時間。你的老師會不會罵你?會記你曠工半天嗎?”

“不會,她老師的身份比老板的身份重得多,我只是怕她擔心。”

範旻遠似乎是笑着說的:“那就好,一生中能夠遇到這樣的長輩,很幸運。”

簡臻含糊地應道:“沒錯……”

簡臻已經有點走神了,心裏有一種又放松又緊張的矛盾感覺,她仿佛從哪裏逃離,又再次陷入到哪裏,快速浮浮沉沉的體驗過于奇特,她拿不準要不要逃跑,更拿不準應該往哪個方向逃去。

範旻遠在工作室門前停下腳步,沒再多話,只同簡臻說:“再見。”

簡臻也只回了一聲“再見”,便推開工作室的半邊大門,縮進不寬的縫隙裏,很快又将那縫隙關上。

工作室裏只有廖牧在,她亦沒有忙于工作,手邊放了一本書,正不甚專心地看。

“老師,我回來了。”簡臻輕聲說。

廖牧對簡臻笑笑,說:“還以為你會直接回家。”

“我還有一些東西要整理。抱歉老師,我不知道會聊到這麽晚,我原本想着一個小時左右就能聊完了。”

簡臻朝廖牧走去,廖牧端詳着她的臉色,問:“怎麽看着不太高興?不是去見朋友嗎?吵架了?”

簡臻挨着廖牧,在扶手坐下,只說:“沒有吵架,就是,他做了一個決定,我不太認可,又不知道怎麽勸說他。”

很多事情簡臻不會和廖牧說,廖牧也不會問,兩人保持某種不明言的默契,但她們的親近不受此種默契的影響,簡臻在無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會不自覺地黏在廖牧身邊,廖牧也會歡迎簡臻的靠近。

廖牧又問:“你來我這裏這麽多年了,從來沒聽你說過要出去見朋友,是最近才認識的嗎?”

簡臻據實回答:“他是我的大學同學,幾個月前突然遇到了,我們兩個都覺得很有緣分,就保持聯系。”

廖牧勸道:“交朋友是挺好的,用心和人家相處,不認同別人的決定也無所謂,世上哪有那麽多跟你想法完全一致的人?不能因為別人有他們自己的認知和追求就覺得跟他們當不成朋友了,只要他們的為人不錯,和你又有某一方面聊得來,就可以繼續接觸,也算是見識一些自己以外的人生了。”

“嗯,我知道了,我盡量和他接續接觸。”

簡臻心不在焉地答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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